皇上无语哽咽,眼角晶莹,掩面身子微微颤抖。
难辨真假,但背靠着大厅柱子的叶习染还是听到,不远处两个官员的低声议论:“这皇上也是,镇国公在世的时候百般排挤忌惮,从不摔一个好脸,对于叶家也是看不顺眼,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倒演上了,做戏给谁看?”
“皇上总要平民心,给天下及叶氏一个交代。叶氏民心所向,势如破竹,圣上如何不惧?要我说,这镇国公死的倒是合时机!”
“依我看,这镇国公的死因,恐怕没那么简单。”
“那谁能说得准?就算真是圣上授意,那也只能怪可怜镇国公风头过盛,惹得君上也有几分忌惮。倒是这一代骁将,竟死在了自己衷心的人手上!真是可惜……”
叶习染满目寒色,水眸中好像是噙了碎冰般,彻骨寒冷。
“七姐姐?”有人在轻唤她。
叶习染抬目看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个女子。嗓音一如其人,如出谷黄莺般婉转动人。
女子容貌清秀素雅,楚腰纤细不盈一握。素白的小脸上血色全无,倒是水眸盈盈,约莫十三四岁的年华,身着孝衣,鬓带白花,缓步走来。那一脸悲伤的病容,眼角的晶莹闪烁,掩不住她眉目间的清新明媚,白莲花一样的美人儿。
叶习染松了一口气,开头唤她的名字,“白芙,我在这儿。”
叶白芙是叶仲柏的养女,本姓战,是叶仲柏手下大将战云之女。那年边关告急,沙场之上拼命厮杀,战云为救叶仲柏,被围困于青城,兵败而死。家中发妻得知死讯,伤心欲绝,不久便跟随去了。可怜家中子女尚幼,叶仲柏心中有愧,便把白芙连同兄长一并接过来抚养,与自己的儿女养在一起。
那年叶白芙也不过是垂髫小儿,可一转眼,便是十年光景。
叶白芙轻移莲步走了过来,手中的白帕已是湿了一大片,她仍旧泪眼朦胧。蛾眉轻蹙,病若西子,“叔父叫我来找你过去,灵堂之前,总要有爹的女儿在。”
叶习染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叹了一口气,“别哭了……”
“七姐姐难道不伤心?”叶白芙感到诧异,她是养女还舍不得这分离之苦,深知骨肉情深。而她这个亲生女儿,由始至终,却未掉过一滴眼泪。
“哭有什么用?”她低头瞧自己的绣鞋上绣着的茶靡花,“爹已经走了,从此,再没有爹的庇护,所以我们要更坚强。”
她说:“白芙,身为叶家的女儿,爹不会希望我们软弱。”
她说:“白芙,不能哭。”
她深知叶习染这番话中的道理,她自小体弱多病,叶仲柏怜惜她的身子,便留她在叶府。她是在叶府长大,虽未跟着叶仲柏过沙场生活,但对于叶氏管教子女的方式,却还是耳濡目染不少。叶家的女儿有自己的骄傲,不能被别人看到软弱。
“七姐……”她擦干眼泪,“嗯,我不哭。”
叶氏所有的子嗣尽数跪在正堂,满堂悲戚,都在低声哀哀哭泣。叶习染披麻戴孝,一身素缟的跪在最前面,青丝一泻如瀑,素白的小脸上五官端正,面无表情。身后满是拗哭,她却毫不动容。只是机械般的,一沓沓的往火中丢着冥纸。
身侧,姜洺澈负手而立,指导着所有人应做的一切。
她跪在地上微微抬眸,仰视着他高高在上如神祗般的面容。那张脸,明明很熟悉,早已刻在她的心里。可此时看来,却是如此陌生。面对如斯境地,他有条不紊的指派这一切……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温润的翩翩少年。
她苦笑,收回目光。
一阵风起,祭奠用的绢白纸没用镇纸压住,一时间散乱纷飞。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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