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亦笑了起来,“儿臣不敢。只是见这貔貅雕工细致,一时惊奇罢了。”
“喜欢就拿去,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物。”康熙的眼里露出一点宠溺的光,竟是立时叫人将镇纸包好,送到毓庆宫去。
胤礽先是一怔,随后才觉得多少有些古怪,今日的康熙怎地跟他小时候闹脾气时哄着他似的,这乾清宫里的东西,除了玉玺,想要什么他便可以拿什么。
“听说你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怎地不叫人通传一声?昨夜才喝了那么多酒,身体正是虚着的时候,万一凉着了如何是好?”康熙挥手示意胤礽坐下,又温言道,“昨日虽允了你一回,却是个例外,平日里可不许多饮,酗酒丧志,何况于身体也是无意。”
这样宽言的劝慰更是让胤礽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只觉得今日的康熙好脾气地有些过了分,何柱儿不是说他昨日还发过火吗?怎地今日见着他,就成了这样。
胤礽心里纳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说道,“昨日在皇阿玛面前喝醉酒,御前失仪,又把秽物吐在皇阿玛的身上,胤礽今日醒来,惶恐万分,特来请罪。”
康熙听了这话,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他又想起了那时候胤礽最后说过的话。昨夜从毓庆宫回来,虽说被胤礽吐了满身,多少有些不爽,但一想到,胤礽憔悴的神情,康熙却恨不得将那个嚼舌根子的人碎尸万段!妄议太子和已故的皇后,这宫里面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说出皇太子克母这样的话,简直是反了天了!
他昨日盛怒之下,将李德全一顿训斥,又叫他悄悄去查清楚这事,定不能轻饶了乱说话的人。可惜,成效甚微。李德全呈上来的名单里,除了几个平日里得罪过他的人,几乎挑不出一个靠谱的。
胆敢私下里将这样的话流传出来的人,定然是对胤礽有了歹心,这样的祸患,他绝不可能留下。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胤礽竟听了那些混账话,说不得还有些别的,真真是委屈死了。
康熙越想越替胤礽委屈,是以听说胤礽到乾清宫来了,便想着再对这孩子好一些,要让他知道,无论何时,他皇阿玛都是站在他这边儿的,却不曾想,胤礽今日却早早的来“请罪”,难不成胤礽其实早已知晓这幕后之人,却不想让自己知道?
康熙越想越绕,很快就把事情想偏了。
另一边,胤礽却是心头一凛,眼见着康熙变了脸色,他心里亦是着急,可仔细回忆一下,却不知道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又犯了皇阿玛的忌讳。
“无论如何,此事朕一定会追究到底,太子不必再来多言!”看着自家儿子开始帮着外人“懵”他了,康熙又气又伤,冷冷地说道,“朕乏了,若无事,太子便退下吧。”
这一回,胤礽则是彻底愣住了,怎地康熙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自己在帮谁求情似的。
“皇阿玛,儿臣是来为昨夜酒后妄行来请罪的。”胤礽见此,又强调了一句来解释,却越发让康熙发了火。
“既然你偏要请罪,那么你便给朕说清楚,到底是哪个无耻之徒,敢在私下里乱说些太子克母的混账话!”康熙眼见着胤礽竟还在装糊涂,立时火气噌了上来,原本想好的要好好补偿胤礽的事也都忘在了脑后,
胤礽先是一愣,随后才恍然明白,自己昨夜恐怕是说了什么不该说得话,奈何他早上醒来,根本什么也记不得了,这才让康熙误会了什么。
生而克母,这话不正是您自己说的吗?
胤礽在心里苦涩的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跪在地上说道,“皇阿玛这是听谁胡言乱语的,儿臣从不曾听过这样的话。”
眼见着胤礽这样的态度,康熙更加肯定了胤礽知道这歹人到底是谁,且是铁了心要维护那人,自己可是胤礽的皇阿玛,那不知什么人竟说了那混账话,却仍被胤礽这般小心护着。康熙越想越气,一时之间,险些背过气去,只愤愤的随手抓过一个砚台,摔在了地上,吓得满屋子侍候的奴才们跪了一地。
“你当真反了天了你!今儿你要是不给朕说清楚,那人到底是谁,你便在这里跪着吧!跪到你想说了为止!”康熙怒吼着,转身出了门。
胤礽在心里苦笑,自己今日这是抽了什么风,竟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这样的话,除了天子,又有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说出来。胤礽倒不是没想过,胡乱说个人出来顶缸,只是这帽子委实太大了些,若当真随便说个人,定然是牵连甚广,无论如何也圆不过来。如今,他便也只能这样咬着牙撑着,反正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样跪着,一跪便是两个多时辰。宿醉一夜,胤礽的身体本就有些虚,进来之前,他又已经在乾清宫的院子站了小半个时辰,进来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又是罚跪,连午膳都没能用上,如此一连串下来,身体多少有些吃不消了。
太子惹怒了万岁爷,正在南书房罚跪的消息传出来,这朝堂内外,凡是能说得上话的,都免不得来劝慰一番,可惜统统都被康熙打发走了。后来,胤褆胤祉带着弟弟们也来过了,又被一一骂了回去,连胤礽的面都没见上。
胤礽自幼练习骑射功夫,体力总归还是不错,可是这样两个多时辰跪下来,仍是吃不消的。也不知过了多久,胤礽只觉得膝盖处针扎般的疼痛,地上的丝丝凉气沁入身体里,让他忍不住微微发颤,加上误了饭点,胃里空荡荡的绞痛起来,那滋味可是不好受的。
康熙中间来看过他两回,只问他那话到底是谁说的,胤礽死咬着说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话,眼看着胤礽一脸的苍白,康熙又心疼又懊恼,干脆也不吃了,就这样坐在南书房守着胤礽。父子俩要紧了眼,看看谁比谁更倔几分。
到最后父子俩闹成了僵局,还是慈宁宫那边传了话来,说是太皇太后想胤礽了,要见他,这才让胤礽从地上起来。
胤礽膝盖疼得厉害,站也站不稳,颤颤巍巍地被两个宫女扶起来,康熙杀气腾腾的走在胤礽前面,脸色依旧是铁青,手心紧紧攥着,一声不吭。到了慈宁宫,看着胤礽那凄凄惨惨的小模样,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心疼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把康熙好一顿数落,又找了太医过来,给胤礽青紫的膝盖上了药,才好了些。
康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冷眼在旁边看着,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眼见着康熙的表情,知道这事恐怕不小,却也不好问,只得说两句闲话,打个圆场,好歹把今天混了过去,打发胤礽回了毓庆宫。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胤礽只觉得腰酸背痛,特别是膝盖的关节,像是被压过了似的,轻轻一动都钻心似的疼。
“爷,底下的人来问,说白日里万岁爷赏的镇纸要搁在哪?”临着胤礽准备就寝的时候,何柱儿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胤礽听了,冷冷一笑,“这东西可贵重了,自然是哪里显眼就给本宫放在那里,最好是一进毓庆宫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zyzhang1991投的地雷,掩面
jj是不是抽了,我为毛死活看不到留言哇。
23
23、解心事胤禩献计
因为胤礽还是不肯说出那人是谁,康熙恼羞成怒,像只暴怒的狮子似的,在皇宫里来来回回的折腾。短短四五天,他便处置了十几个内监宫女,还有一个他临幸过一次的常在,恨不得将和胤礽有点牵扯的人都拎出来一个个筛选,若不是还有些许顾及,恐怕索额图家里也要跟着遭殃了。
这四五天里,康熙不但未踏入过毓庆宫一次,还顺手借着“养伤”的名义,叫胤礽不必向他请安,父子俩彻底闹起了冷战。
眼看着毓庆宫成了皇宫里唯一清静的地方,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皇子阿哥们都统统躲了进来,毓庆宫一时之间,热闹非凡。除了前年早夭而亡的六阿哥胤祚,胤礽难得一口气见到全部的兄弟们。
“你们这群人,今儿难不成又准备在我这蹭饭?”眼看着到了饭点,几个人都不准备走,胤礽不耐的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胤祉和胤褆正坐在一旁的炕桌上下棋,听了这话,立时将棋子扔回了棋盒里,“大哥的棋太臭了,没劲没劲。”
胤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一手将棋盘抹乱,一手挡住想要凑过来看戏的胤禛,“再来再来,我就不信我当真赢不了你。”说着他将手里的白子重新放回棋盒里,又转头对胤禛说,“你就别掺和了,去看看那帮小的,老九老十皮的跟泼猴似的,小心闹出什么事来。”
胤禛撇撇嘴,好不容易挣开了胤褆,凑到棋局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不妨事,有八弟在,没事的。”
胤褆敲了敲胤禛的头,笑道:“老八才六岁,你就放心了。”
“算了,还是我去看看吧,你们几个也别太过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整天躲在我这里,算怎么回事。”胤礽开口。
“还不是二哥你和皇阿玛吵了架,搅得我们这些人都跟着遭殃,只好来烦你这个始作俑者了。”胤祉调侃道。
上次的事,胤礽还没缓过神来,听胤祉提到康熙,脸色立时拉了下来,一边说着,“少跟我提他,”一边进了旁边的小屋,看看那些弟弟们。
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如今也不过七岁,胤祺从小跟在皇太后身边长大,性子平和,胤祐一生下来,便是跛子,也是个内向的孩子。此时,两个大的缩在一旁的炕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着闲话,细声细气地,倒也平和。
胤禩本是跟着胤褆来的,谁知道这事不知怎地,被老九老十两个小家伙儿知道了,竟吵着闹着一定要跟着来。撒泼捣蛋,满地打滚,什么招数都用上了,胤禩无奈,只好带上两个四岁的拖油瓶。
现下,两个小的正为了方才胤禟抢了胤礻我一块糖在一旁的椅子上滚成一团,你捶我一下,我打你一下。胤禩在旁边温声劝着,反被两个小包子嫌弃他婆妈,热闹的很呢。
胤礽平素和这几个弟弟不常见面,多少有些生疏。见胤礽进来了,胤祐胤祺率先下了炕,向胤礽行礼。
“好啦好啦,自家兄弟,又不在外面,何必这么多礼。”胤礽笑了笑,又伸手将胤祐扶起来,笑道,“几日不见,倒是觉得胤祐又高了一点。”
小孩子对身高素来有种奇怪的关注,胤祐又身有残疾,是以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亮,小声问道,“真的吗?”
“是啊。”胤礽一边说着,一边手腕使力,一下子将胤祐抱上炕,眼见着对方惊讶的目光,胤礽朝胤祐报以一个微笑,这才转身去看自从他进来以后就消停了的老九和老十以及终于松了口气的胤禩。
胤禩顶着张孩子脸看着胤礽,却是显然不准备行礼了的。自从他和胤礽摊牌以后,私底下,便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倒少了上辈子的谦恭劲儿。或许是因为没了争储的心思,胤礽又是个“知根知底”的,是以近日来,胤禩对胤礽倒是有了几分交心的意思。
“太子哥哥。”胤禩只低声换了胤礽一声,随后便站在一旁,也不去理会两个小的有些害怕的一骨碌从椅子上爬下来,给胤礽行礼。
胤禟胤礻我都只有四岁,正是好动爱玩的年纪,又年纪相仿,经常凑在一处打架吵闹,凡是有这两个小祖宗在的地方,就无一处可以消停,也只有胤禩说得话,他俩才肯听一听,再加上两个人的额娘宜妃郭络罗氏和贵妃钮钴禄氏都是背景雄厚的家族,宫里无人敢惹,大家暗地里将这两个孩子唤作“混世魔王”。
“你们两个没事时,还是少些胡闹,让胤禩也省省心吧。”胤礽半开玩笑地低头看着两个豆丁。前世里的铁杆八爷党果然骨子里合得来,小时候才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便开始缠着胤禩,这也是天生的兄弟命吧。有这么两个过命的交情,胤禩也算值了。
“都怪胤礻我抢了我的绿豆糕,我是哥哥,才不和他计较。”胤禟年纪小,说话黏黏糊糊地,将那个“哥哥”咬得极重,一边说,还一边狠狠瞪了胤礻我一眼,恨不得立时扑上去。
胤礻我虽比胤禟小两个月,但身形却要壮实一点,两个孩子打架,反倒是当弟弟的胤礻我占上风的时候多些。
“行啦,你们两个也给我消停点,好歹有点皇子的模样。”胤禩看不过去,强行板着脸,说了两个人几句。可惜他此时里子再老,皮面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儿,强行板着脸训人,怎么也不是那么回事。
胤礽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啦,本宫一进来,你们几个倒是拘束了,既然过来玩,就尽兴些。胤禩,你跟本宫出来一趟,本宫有话与你说。”
胤禩听了,又连蒙带吓的说了两个小孩儿几句,这才跟着胤礽走了出去。
两个人趁着胤褆胤祉正为下棋的事吵成一团的时候,偷偷溜到了毓庆宫的后院,这时候,那边倒是安静些,胤礽屏退了左右,这才和胤禩说了上回康熙到底为何生气的事。
胤禩听了,面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复杂,淡淡地说,“皇阿玛果然还是对你最上心。”
因了出身的缘故加上排行又是靠后,胤禩小时候定然不受康熙待见,和康熙的感情也是淡薄些,是以对这事,胤禩心里倒是先泛起酸来。
“上心?本宫倒宁愿他一点都不上心才好。”胤礽苦涩一笑,随后才说道,“你素来智多,这事可有什么办法帮我应付过去。这几日,他正在气头上,不愿理我,过一阵子,他消了气,定然又要跑来问我。那人小心眼的很,这事没个正经说法出来,他恐怕不会算完。”
“这事不可有个能让皇阿玛真的找得到的人,你倒不如胡诌说是有一日出宫,在街上碰到的游方道士,拉着你说了些癫话,里面就有这么一句。”
胤礽皱了皱眉,又道,“这也不成,那本宫之前又何必受了那么多罪,也不肯说出来呢?这个人既不能子虚乌有,还得有点地位,让皇阿玛不好动手,最好是个死了的,让他想动手也不成。”
“能让皇阿玛忌惮的也不过那么几个人,你自己想想便是。太皇太后,皇太后,先帝爷,再就是……已故的仁孝皇后……”胤禩说到最后,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虽说皇位是不争了,可重生后,这戏似乎是越来越好看了。胤禩忍不住在心里想。
胤禩话一说出来,胤礽惊得浑身一颤,差一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背脊却是发凉。
是了,若当真是赫舍里皇后入了自己儿子的梦,怨他害死了自己,这可不就是胤礽打死也不敢说的吗?
待以后,康熙当真偏要问起来,自己遮遮掩掩说漏了一点嘴,或许便可以息事宁人了。
只是,这样的境况太过伤人,且胤礽心里一时之间,竟也没了把握。当初胤礽一岁便被封为太子,多少是沾了自己那个红颜薄命的额娘的光,若不然一个一岁的稚童,又如何能看出聪慧与否。
胤礽心里阵阵的寒意渗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个活着的,当真能比得过死了的那个吗?
若是康熙听了这话,便当真觉得他克母,又会如何。
胤禩看胤礽脸色煞白,眼神散乱,身上还一阵阵的发颤,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弟弟胡言乱语,太子哥哥切莫当真啊。”
胤礽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言。”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毓庆宫的小太监一溜小跑凑过来,说道,“太子爷,方才李总管捎了话来说,皇上刚才说,批完了折子就要摆架毓庆宫。”
一听康熙要来,胤礽心中一凛,急忙带着胤禩回了屋里,两个人分头去通知扎堆的皇子们。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竟还有什么私密话,偏要跑出去说。”两个人一进屋,便见胤褆坐在座位上喝着茶,一旁的胤祉和胤禛正叫着劲,分毫不让的下着棋,俱是绷紧了一张脸,像是要送了真格。
胤礽看了胤褆一眼,也不答话,只说道,“行啦,别玩了,乾清宫那边递了话,皇阿玛一会儿就要来了,本宫的毓庆宫是罩不住你们了,是准备留下来接驾,还是赶快走,都动作快点。”
这种时候,这些皇子们自然不想和康熙碰上,一听这话,都作鸟兽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毓庆宫立时空了下来,全都走光了。
这群遇事就躲的臭小子!
胤礽在心里暗骂着,一边叫人将屋子收拾干净。过了一会儿,康熙便到了。一袭明黄|色的袍子晃荡到了眼前,胤礽深吸了一口气,跪了下来,“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24
24、巧名目太子心计
康熙和胤礽怄了好几天的气,本是想好好让胤礽自己想想,这父皇和一个妄言之人,到底谁对他更重要些。谁料,自己这边辗转反侧,这小子反倒是好吃好喝,还和一众兄弟们玩的不亦乐乎。
这几日,宗室里的长辈们折子一道道的上,太皇太后也时不时的趁着请安的时候,和他提父子俩的事,言语里都是对胤礽的维护,让康熙越发气闷
君心难测(胤礽重生)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