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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全第39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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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全作者:未知

兰陵缭乱全第39部分阅读

无法触摸那温热的面颊,她的双耳,再也无法听到那清淡温柔的笑声……

总有一些人是无法遗忘的;总有一些痛是令她抑制不住泪水的;总有一些感情是任时光涤荡也不会抹灭的。

她想起他一成不变的清冷脸容,想起他只对她露出的宠溺笑容,想起他眼睛的深邃,想起他唇边淡淡的纹路,想起他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想起他身上淡淡的龙檀香……

想起离别时他那掩盖不住的哀伤与落魄。然后想起了,他对她说的那最后一句话。

“长恭,将来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此时她体内的一股热流,剧烈翻滚着,终于,涌到了眼眶,似乎寻到发泄之处似的,源源不断地溢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她终于痛哭出声,纠缠在她心里的自责、逃避、茫然……一切的一切早已模糊不清。

“九叔叔,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

她只能喃喃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无声的暗夜似恍恍一颤。

一直倚在门外的恒伽,在听到从房里传来的低低压抑的哭声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微扬的唇边,露出了一抹释然又悲伤的神色。

那一夜的雪出奇的大,像无数翩跹的白蝶,粉晶晶素绒绒的冰凌花缀满了无叶的枝头。

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也传到了长安城。

“皇上,如今高湛一死,齐国必定陷入了混乱之中,再加上现在的那个皇帝高纬年轻贪玩,昏庸无能,不正是再次攻打齐国的好机会吗?”阿耶又惊又喜的建议道。

“的确是一个好机会。”宇文邕抿了抿嘴角,“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朕就会调集大军,直指宜阳。”

“宜阳?皇上,为什么是宜阳?还有,那突厥人何时发兵呢?”阿耶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情。

宇文邕的唇边泛起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到时你就知道了。这次无论是斛律光,还是兰陵王,都会败在朕的手下。”

说着,他的眼底深处掠过了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喃喃道,“高长恭,你等着……”

阿耶只道是皇上曾经被兰陵王所伤,所以才会耿耿于怀,于是连忙道,“皇上,您放心,这次臣一定会取了兰陵王的首级回来!”

他的话音刚落,却惊讶的看到皇上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阿耶,兰陵王……朕要活捉她。”

阿耶愣了愣,又好像恍然大悟道,“也对,那厮让皇上吃了那么多苦头,还差点要了皇上的性命,是不该让他死的这么容易!”

宇文邕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话。

阿耶只觉得皇上的心思似乎越来越难琢磨了,而且他的心里也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皇上遇刺的那一天,为什么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月牙湖?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皇上对那个兰陵王……好像很在意……

春天终于摆脱了冬日最后一点惨淡的拖曳,姗姗来迟。

身处漠北之地,仿佛都能听到生命在空气里抽丝的声音,已经有喜人的新绿在墙角蔓延,或是牵牵绕绕攀到房檐上,绽开的花一朵两朵三朵,小小的颜色融在一片草里随风摆动,是柔弱又不屈的点缀。

自从高湛过世之后,从邺城传来的消息就渐渐少了许多。长恭也是零零碎碎的知道了一些关于邺城的情况,但似乎都是些听起来不妙的情况。皇上高纬继续宠信着和士开,而且还变本加厉的宠信起韩长鸾、穆提婆等佞臣,比起高湛有过之而无不及,除此之外,还胡乱封赏,连波斯狗和马匹都被封为仪同、郡君,可见其滥。侍奉高纬的宫婢都获封为郡君,一裙之费价值万匹布值,一个镜台就花费千两黄金,衣服只穿一天就扔掉;又大兴土木,在晋阳作十二院,西山造大佛,一夜燃油万盆,劳费亿计。

这天临近黄昏的时候,长恭收到了从邺城传来的急报。周帝宇文邕统率二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拔齐国的宜阳等九座城池。如今皇上下旨急召兰陵王立即率军前去支援斛律光,夺回重镇宜阳。

而将这个消息带来的人,居然是斛律须达。

“恒伽,父亲说你和长恭一直配合默契,所以这次也恳请了皇上让你一同出征。漠北这里,就暂时由我先守着,你们俩准备准备,明天就出发去宜阳!”须达将消息传达完毕之后,又恼怒的抓了抓头发道,“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非要长恭出征,有父亲和我们在,难道就对付不了周军吗!”

恒伽微微一笑,“这还不容易猜,别忘了晋阳和洛阳之役。长恭是如何大败周军,兰陵王这三个字对他们来说,就胜过了上万大军。皇上这样决定也不是没有道理。”

长恭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可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上次在晋阳时,赵郡王高睿和我并肩作战,也是个出色的大将,这次怎么没有让他出征?”

须达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赵郡王……已经过世了。”

“什么!”长恭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过世的!”

“还不是和士开这个狗贼!”须达一阵气血上涌,重重捶了一下桌子,“太上皇过世之后,赵郡王等人就想将和士开这个佞臣赶走,还禁止他入宫见太后和皇上,谁知道和士开用珠宝美人贿赂别的重臣,得以再次入宫,和太后等人定下了毒计。赵郡王不知有计,翌日仍旧入谏太后,结果被活活勒死于华林园雀林佛院……”

长恭只觉得心里一凉,接着就是一股说不出的怒意窜上胸口。和士开……只要听到这三个字,她心底的杀意就会不可遏制的蔓延……

“虽然这回突厥人似乎没什么动静,不过二哥,你也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去年宇文邕特此来此商议联盟之事,他们必定也会有所动作。”恒伽眯起了眼睛。

“这个你放心,有我在,他们的大军过不了这关!”须达豪气万丈的说道。

恒伽点了点头,又道,“既然周军兵分两路,除了宇文邕,这次他们率军的还有哪几位大将?”

“有齐王宇文宪……”须达的神色凝重起来,“另外,这次他们还起用了韦孝宽。”

恒伽的眉峰一挑,“韦孝宽?”

长恭也微微一惊,这个名字她听说过。当初她的祖父神武帝高欢正是在玉璧被韦孝宽阻败。韦孝宽当时率领守军,杀伤当时的东魏军七万多人,气得神武帝回去后即懊恼身亡。

也就是说,他是个曾经打败过自己祖父的对手。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须达又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再厉害的人物,都不是我们父亲的对手!”

恒伽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又望向了长恭,“再厉害的人物,也不是兰陵王的对手。”

长恭抬眼望去,看到他眼中轻微的波动,烦躁的心情莫明其妙的就开始变得沉静。她知道,那是一种对同伴充满信任的目光,像暖暖的掌心,一寸一寸抚摸着她的心脏。

是的,这是她深深信赖着的同伴。心里,不知为何涌起了一阵暖意,好像春天的风吹过了草原。

又要再一次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了。

失利

长恭和恒伽率了大军,日夜兼程赶到了宜阳。由于宜阳已经被宇文邕所率的周军占领,所以他们先在离宜阳城不远的柏谷暂时驻扎了下来,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夺回宜阳。此时,斛律光的大军正在华谷和韦孝宽所率的大军对峙,也在寻找着合适的时机准备一战。

宜阳城。

年轻的帝王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风吹起他的发丝,在这晨风中微动,宛若一匹飞泻着的黑色瀑布。他那俊美的脸上神情恒常不变,上面笼罩着一层如浮云般变幻莫测的光芒。

“陛下,兰陵王和斛律恒迦已经到了柏谷了。”齐王宇文宪匆匆走上了城墙,在他身后开口道,“一切都在陛下的意料之中。”

“哦?来得倒快。”宇文邕的嘴角边扬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有韦孝宽拖住斛律光,那么来宣阳的最合适人选也只有兰陵王了。”

“那么陛下,是否照计划行事?”

宇文邕点了点头,“也该让我们的突厥夥伴做些事了,你立刻传消息给他们,就让他们照原计划行事。”

宇文宪应了一声,又笑了笑,“陛下,这次恐怕兰陵王是输定了。他们一定还以为那些突厥军会从漠北的关口过来呢。”

宇文邕冷冷一笑,“就算他们知道突厥军不从漠北经过,也绝不会猜到突厥军要去的地方。”

“陛下说的是,那我们就只要守在这里以逸待劳就可以了。”宇文宪露出了佩服的神色,“只要突厥人一行动,兰陵王一定会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匆忙提前攻城。”

“不错,不过就算那样,我们也未必能一定取胜,那个人毕竟是兰陵王。”宇文邕面无表情的说道。

“上次没和他交手实在是可惜,这次总算能见识见识所谓战神的真本事了!”宇文宪的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泽。

“记住,一定要活捉她。”宇文邕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看那片晴朗的天空。天蓝得清澈透明。平静得连一丝微风也没有。

如同静止的时间。

也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长恭在安营扎寨之后,立刻派出了探子每天去查探宜阳城的情况。一连五天下来查得的情况,让长恭感到很不乐观。

“周人这次的防守实在太严密了,如果硬攻的话,恐怕连一半的胜算也没有。”长恭罕见的露出了忧色,“而且现在虽然是初春,可这里天气却是格外寒冷,这些周人每天晚上用水浇灌城墙,冰厚墙滑,根本就很难爬上去。”

“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再等等。”恒伽看了她一眼,“以我们的大军人数来说,也是落在下风,所以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只可惜斛律叔叔的大军被韦孝宽拖住了,不然我们两军会合,胜算也会大一些。”长恭低低说道。

“所以我说了,如果能再等上半个月左右就好。”恒伽抬头望了望天空,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很快就要起南风了,到时这里就会变得温暖,至少冰厚墙滑这一点不会再成为威胁。”

长恭心里一喜,忍不住抓住了他的衣袖,“真的吗?恒伽?这你都看得出?以前的打仗时你怎么不早说!”

恒伽微微一笑,“以前打仗时,好像也没有用到。你不问,我又何必说出来。”

长恭看着他唇边淡淡的笑容,心里微微一动,神情也变得温和起来,低低说了一声,“恒伽,谢谢你。”

恒伽好笑的挑了挑眉,“就为这点事说谢谢,这可不像兰陵王的作风。”

“不……”她垂下了眼睑,“不只是因为这个才说谢谢……恒伽,真的谢谢你。有如果没有你,不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

他的目光在一个瞬间变得失神,变得不可置信,在下一个瞬间就缓缓的湿润了,最后变成无底的温柔,墨黑色盈盈的温柔。那同样温柔的声音里却透着几分感动和酸涩。

“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长恭的身子微微一震,在这个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她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了以前发生的一幕。

“恒伽你疯了……我们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好兄弟……”

“是的,所以我已经厌倦了做好兄弟的日子。”

她像是想甩去什么似的甩了甩头,那一次,也不过是恒伽一气之下的冲动吧……

两人的视线蓦的在空中相遇,却又逃避似的同时转了开去,气氛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王爷,斛律都尉!不好了!”探子焦急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份寂静。长恭已经霍然起身,朗声道,“什么事这么惊慌!”

“王爷,突厥的轻骑兵攻下了统关、丰化二城,截住了我们的粮道!”

“什么!”长恭的脸色大变,在这样长途的行军打仗中,充足的粮草是取胜的必要条件,如今粮道被截断,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现在军中的粮草还能支撑几日?”恒伽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负责粮草的队伍没有到的话,军中的粮草只够支撑五天了!”

长恭猛地扯下了头盔,发狠的掷了出去。头盔在空中甩出几个别致的弯曲,咕噜咕噜滚出很远。“这该死的宇文邕!一定是他想出来的损招!”她的拳狠狠地落在冰凉的桌子上。

“长恭,你冷静些。”恒伽起身捡回了那个头盔,在他的记忆里,长恭在战场上很少有这样烦躁和焦灼的时候。

难道是因为还没有完全从失去了九叔叔的情绪里解脱出来?

长恭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突厥骑兵怎么会忽然攻下了统关、丰化二城?漠北那里不是有须达守着吗?”

探子忙道,“回王爷,听说突厥可汗以大队人马引开了斛律大人的注意,趁机让这批轻骑通过另一条路转入统关的。”

“再加上这两个地方守卫的士兵少,地方又偏僻,我们也根本没想到他们会打那里的主意,所以用一支精锐的轻骑攻下这两个地方也不奇怪。”恒伽看了看她,“长恭,恐怕我们不能等到半个月后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速战速决四个字。在这一瞬间,两人倒忽然又同时笑了起来。

“等拖到没了粮草的时候,恐怕连打仗的力气都没了,还不如趁这几天还有粮草,一鼓作气强行攻城,破釜沉舟倒还有几分胜算。”长恭咬了咬嘴唇,一字一句道,“我兰陵王是不会输的,永远也不会。”

恒伽抬起头,他看到那双黑眸里流动的尽是坚定。望进去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周围浸满了水气,所有的喧嚣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就让我们好好打一仗。”他忽然伸出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上,“不论生死,不论成败,尽力而为,问心无愧。”

她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手,手上,渐渐温暖着,心口,渐渐暧昧着,就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向她似乎空旷如也的心中,顿时滋生了一种安心又柔软的感觉……

烛火在一旁轻轻摇曳着,橘红色的火焰看起来明亮而温暖。

第二天是个极其糟糕的天气,天空阴沉晦涩铅色的云团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仿佛有一场暴风雨一触即发。寒冷的风吹来,地面上的枯草,波浪似地翻滚起来,闪耀着黄|色的光泽,透着一种荒凉。

宜阳城上一片死寂。身穿黑衣的周军,也如同天上的乌云一样。他们静立不动,只是准备着迎接一场残酷血腥的大战到来。城墙下,怒马鲜衣的队伍连成一线,身穿着红衣的齐兵就好像火焰般燃烧着这片黑暗,一眼望去竟是格外的醒目。

宇文邕的目光早就落在了为首的那位主帅身上。那狰狞的鬼面具,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和威严,她就像是是一位火焰般的人,散发着像要燃烧殆尽这世间万物的激烈灼热,让人心生敬畏的张扬于天地间!

那迎风舞动的大旗上清晰的写着四个大字:兰陵王高!

在战场上,只要有这几个字出现,就会让敌人害怕的颤抖……

长恭缓缓伸出了手,指向了前方,坚定有力的大喝了一声,“上!”

她的话音刚落,齐军的第一批攻击部队就冲了上去!宇文邕的眼中流转着冷酷的光芒,轻轻做出了一个手势。只见刹那间铺天盖地的箭雨蔽天而下。令人心寒的飕飕声过后,许多利箭穿透了齐军的铠甲,一个又一个,一片又一片的士兵纷纷倒地,顿时染红了地上的枯草,到处晕染着死亡的颜色。

“嗖嗖!”几十支巨大的弩箭射到长恭周围的骑兵中间,不少马匹被射倒,兵士纷纷滚落于地。

长恭勒紧了缰绳,躲过了这次攻击,又望了一眼恒迦,见他没事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前方不停得有士兵被射倒,但后面的的骑兵飞速奔向城池,嘶鸣之中,上千匹战马,几乎贴着地面,风驰电掣般地直朝宜阳城狂奔。钉过掌的马蹄,把大地踏得轰鸣着,颤抖着。

但正如长恭所知道的,周人的防守非常严密,齐国的士兵几乎冲不到护城河,就被箭弩射杀或者被城上抛飞的石块砸死。侥幸有数百兵士冲到城墙边,由于冰厚墙滑,他们努力拼死,根本不能爬上去。爬到一半的,不是被周军用石头砸死,就是用烧熔的铁汁烫死。侥幸爬了上去的,由于人数太少,不是被杀就是束手就擒。

在这个血色地狱里,光与剑影显现出死神的微笑,嚎哭与惨叫谱奏出地狱的旋律。

长恭狂策着自己的飞光马,一股作气的冲过了护城河,耳边箭声不断,被她用长剑砍落的箭更是不计其数。银色的河水和着晶亮的鲜血飞起来,在她面前开出了一朵又一朵残酷的花。

就在快到了城下的时候,正爬到城墙中央的一个士兵忽然惨叫一声无力地向后摔了下来,鲜血也随着箭一般地喷射出来,她眼中的整个世界在瞬间都被染红了。只觉心里一阵酸痛,那是和她平日里亲近的卫兵,昨天还和她说过话……

长恭没有任何表情的扭过脸去。那张面具也遮掩住了她的任何表情。

男子汉,能为自己的国家而战,能死于疆场,是一种荣耀。

在一片人仰马翻声中,宇文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人,那个刀刃流淌着鲜血,拂拭着腥风的她……这个人……如此的……与众不同,站在这些人当中,宛如天神于凡尘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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