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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作者:未知

当时错第9部分阅读

多放了一味料的安胎药端到我面前,我都要不动声色地喝下去,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我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四个月,我每天喝一副药,就好像,那孩子在我面前,我拿着一把最尖利的匕首,往孩子的身上捅一刀!喝药的时候,我都是笑着的,喝药的时候,他都在我身边陪着我,看着我喝下去,他笑着看我,我笑着看他……我不知道,第几副药的时候,孩子会没了手,第几服药的时候,孩子会没了脚,又是第几副药的时候,孩子会没了命!”

泠霜侧转过头来微微笑着,笑着看额吉娜因惊恐而睁得变了形的眼睛。

“你……你……他……他……”额吉娜语无伦次起来,只能你你他他地发着颤抖的单音。

“没错,是他下的药,一直是他,这一场漂亮地完美无瑕的闹剧,都是他亲手自编自导自演的!”泠霜苦笑着继续道:“你知道吗,我每天抚着自己的肚子,我每天都在抗争,我每天都在试图保护我的孩子,可是,我不能,他不允许我这样做!多少碗药被我砸了,他都是亲自来,好声地劝我,要我乖乖地喝药。我看着他的脸,听着他安抚的声音,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我恨他!那个时候,我恨不得他死!”

泠霜猛地抬起眼,凌厉一瞥,看得额吉娜一颤;“你知道我用什么方式折磨他吗?呵呵,我要他喂我喝,我的每一副药,都是他一口一口,嘴对着嘴,喂我喝下去的,我要他记住!永永远远地记住!是他亲手害死我的孩子的!就算他死了!上天入地,他都要记住!我要他铭心刻骨!是他亲手掐着孩子的脖子,将他一点一点勒死的!!!”

泠霜太过激动,呼吸越来越紊乱,她只得左手撑在底板上稳住身子,右手狠狠地揪着左胸前面的衣服,自从流产以来,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时常都会心悸。大夫千交代万嘱咐,不可动怒,不可激动,今天,该是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你……怎么了?”额吉娜看出她的不对劲,防备地看着她。

“不知道死不死得了,也罢,若是能这么死了,倒也是福气!”泠霜艰难地扬起脸来冲她一笑,把额吉娜看得完全愣住了。

“怎样,这样的段潇鸣,还是不是与你夫妻二十载的段潇鸣?”泠霜微微缓过了气,笑问道。

额吉娜看着她,紧紧抿着唇,不动不语。

泠霜也不管她,径自说下去;“你见过他温柔的样子吗?每一回,喝完了药,他都把我抱在怀里,那样温柔,脸上一点杀气都没有了,就像个普通而单纯的男人,抱着我,把我的头贴在他心上,我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他低沉醇厚的嗓音就在我耳边,气息喷在我脸上,一遍一遍说着同样的话‘我们的孩子会长得很好,很好,他会很健康,很活泼,他长大了,会叫阿爹,还有阿妈,他长大了,会学骑马,学挽弓,他……会跑,会跳……会撒娇,会淘气……’”泠霜断断续续地说完,一阵一阵地抽泣,终于再也哽咽不能言语。

额吉娜仿佛完全不认识她讲述中的两个主人公一样,木楞楞地听着,听着,可是,为什么眼睛那样酸,那样酸……

“你说谎!”额吉娜伸手用袖子胡乱地抹去了脸上两道亮闪闪的泪痕,道:“他,不可能!我了解他!虽然……他很阴险,但,他……那是……他第一个孩子……唯一的一个……”她喃喃地重复着那个‘唯一’,一遍,两遍,三遍……

“我没有撒谎,你就不奇怪吗,为何,那么多年,那么多女人,一个都没怀上,可是,偏偏是我,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算算日子,那孩子,正好是在你从都城到拉沃的路上有的呢,为何,这么巧呢?”

“你……你想说什么?”额吉娜几乎有点恐惧地看着泠霜,双手居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哲那耶部妄自尊大,由来已久,说我是仇人之女,你就不是吗?!我想,你比我更清楚,相较于段潇鸣对中原的恨,他对你父汗和你的部族的恨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当年的段老将军到底是因何而死,这些陈年旧事的,说重不重,说轻,该也不轻吧?你说,段潇鸣想铲除哲那耶部想了有多久?五年?还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者,是更久,更久?”

“你……你……”

“如果是一个名分低微的妾室,即使怀了孕,也不是正统嫡出,就是你笞杀了她们母子,也起不了这么大的浪,所以,他一直等到了今天,我的名分,帮了他,让他能够师出有名,兵不血刃,在反掌之间,就折了你哲那耶部的羽翼,最重要的是,他赢得了人心!这个世上,唯独只有人心,是用什么也买不到的……”泠霜嘴角始终噙着那抹笑,有一点讽刺,有一点钦佩,有一点怅惘,有一点憎恨,直到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笑,或许,那只是一个习惯,喜欢了微笑。

她眨了眨眼,睫羽微颤:“现在,你可认清了,你嫁了二十载的夫婿,是个怎样的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不是的……不是的……”额吉娜颓然地靠在车厢壁上,连连摇头,不敢相信泠霜所言。

“他不是怎样?他不会怎样?难道,只有你能在他身边安插亲信,他就不能在你身边安插了吗?你不想想,这一场流产,何以会掀起轩然大波,栽赃嫁祸,为何会这样轻而易举,你身边,又有多少他的耳目?!”

“谁是谁的亲信,谁是谁的敌人,当真能分得清?分得清吗?”泠霜分明是笑着的,可是,声音,为何那般凄惶。

额吉娜看着她,相对,已无言……

是夜·拉沃城

“这么多的人,连个弱女子都照顾不好,还要你们何用?!”闻讯疾驰赶回的段潇鸣,长身立在泠霜房里,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床铺即跪满了一地的奴仆,面上一丝血色也无,不发怒,也不是一贯的冷笑,却是悲喜不辨。霍纲跟在段潇鸣身边多年,觑了他此时面色,不免心底一颤,他一直贴身跟随,心知,这方是他真正大怒的表现。心中不安,似有若无地瞥向跪在最前的妹妹,忐忑不安地思虑,眉心也不自觉地皱起。这丫头虽然执拗,可是,应该也不至于愚蠢至斯吧?何况,她应也没那个胆量和能力,汉妃的失踪,该与她无关的吧……

满地奴才皆战战兢兢,没人敢答话。连喘气都一个个憋着,生怕喘得大声了引起注意。只留着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胡乱跳着,似乎下一瞬,就要破膛破喉而出。

“最后见到汉妃是什么时候?”段潇鸣双手覆于身后,两手成拳,捏得格格作响。

众奴婢皆敛声屏气,没有一人敢上前回答。

小惠长吸一口气,上前跪了一步,道:“前日汉妃嫌人多眼杂,在跟前烦躁,便遣了奴婢们都到外院去,不得踏进垂花门,有事自会召唤。所以,奴婢们并不知汉妃……”

“我出城当日言明你等须寸步不离,想来,是我的话你们权当作了耳旁风了!”段潇鸣面无表情一声呵斥,吓得几个胆小的婢女瑟缩了一下,竟有一个昏了过去。

小惠深知此时不可再顶撞于他,抿了抿唇,不再答话。

“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段潇鸣听过清查盘点的奴婢汇报说所有日常用度器物一样不少,心里略松了松,证明不是她自己要出走,他一直都隐隐担忧她是放不下小产之事,心灰意冷之下出走。

“早晨奴婢进药时,汉妃还在,而后就不得而知了。”小惠垂首答道,忽然似想起什么,待要言语,却又犹豫。

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自然分毫不差地落进了段潇鸣眼里。

“说!”段潇鸣无心废话,不耐烦地一喝。

“昨晚伺候汉妃安寝时,汉妃曾问了奴婢大妃的归期。”小惠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抬头看着段潇鸣,道:“奴婢似乎隐约听汉妃说起,想去送送大妃……”

“大胆!这样的话岂是乱说的!”霍纲一听,心中一急,向来稳重刻板的他竟然当着段潇鸣的面呵斥妹子,把小惠惊得一凛。

段潇鸣看了他一眼,复又望了一眼窗外。

泠霜失踪,正巧在额吉娜离开当日,任谁也无法不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如今翻遍了整个城池,也没找到人,段潇鸣心中逐渐不安起来。

小惠的话,正好验证了他的不安。算算时辰,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了。若是有心为之,快马疾驰,如今,已不知行到了何处。

段潇鸣狠狠一闭眼,几乎只是刹那,蓦地睁开眼,冷声道:“速调十骑精锐,到城门集结!”话音未落,人已疾步往外走去。

霍纲迅速从妹妹脸上瞥过,也来不及停顿,从速追了他出去。

夜幕包裹下的草原,除了风喧嚣狂肆地挟着才长了寸许的牧草胡乱摆摇倾轧的簌簌声外,静谧地仿若一隅被遗忘的角落,只有一弯清冷的上弦月,凄凉地挂在头上。那月色,竟像是一抹被冻结了的灯火的昏晕,凝在一处,团作一个诡异的曲度。

仓乱的马蹄忽然从某一点爆开,由远及近,无情地划破这寂静的黑夜。一架普通的牧民篷车,车外四骑护卫,疾驰了一天一夜,速度丝毫不见缓下。

月已西斜,从并不严丝合缝的车门照进来,均匀地抹洒在二人身上。

泠霜身上多了一条羊毛毯子裹着,觉得较之前半夜的寒冷,已经好了许多,人也似乎有了精神。

额吉娜原没有泠霜所想的那般心机深沉,相反,她几乎算是一个极为天真的女人,爱她的家乡,爱她的亲人,爱她的丈夫……

就连泠霜都不敢相信,会有一天,会有一个时候,听着自己丈夫的另一个妻子,说他们当年的事。

草原女儿一向大胆豪放与男儿无异。与中原女子的羞怯遮掩完全迥异。

额吉娜说起当年的时候,脸上那种完全无法抑制的兴奋与怀恋,就连泠霜也不知不觉被她感染了。几乎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听着她讲述当年的故事。

美丽富饶的哲那耶斯里草原,美丽的小公主,英俊的少年,高头大马,按着草原人的习俗,来娶他的新娘。

“你,见过……我……们的,嫁衣吗?”额吉娜神采奕奕地说着,怕泠霜听不懂,还一边指手画脚地比划,指着自己的沿额一圈:“银络子,从……这里,到这里。”

泠霜的脸隐在黑暗里,她听得很专心,看着月光里的额吉娜的脸,皱纹都隐去了,侧面的剪影,高挺的鼻梁,深深的眼窝,她的五官很深邃,这是高贵纯正的草原血统。她笑得时候,居然还保有少女那般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

大半个晚上,她几乎将她与段潇鸣大婚当日所有的细节都一一列数,边说,边骄傲地朝泠霜这边看看,那表情似乎在说:年轻时候的他,你可没有见过呢!你们都没有见过!那时候的他,是我一个人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睡……了吗?”半天不见泠霜有反应,额吉娜遂问道。

“没有。”泠霜轻声浅答。

“你这个人……真,奇怪。不问我带你去哪吗?”

泠霜笑了,微微睁开眼睛,朝额吉娜看去:“我们不是去哲那耶斯里草原吗?”

“你……真不怕?”额吉娜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为何要怕?听说,哲那耶斯里可是一片占地辽阔,水草丰美的‘草原天堂’呢!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呢!”泠霜居然边说还边朝她眨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节似乎是因为系统错误,已经把内容移到了本章了,因为jj不具有删除章节的功能,所以,只能锁起来了,不影响阅读。

这件事情还没完哦,泠霜还会继续说小段的秘密哦~~~

还有,小段策马帅帅地来千里救小霜也是灰常值得期待的哟~~~(虽然,很雷。。。。)

囧。。。。。。。。。。。。。。。。。。。。。。。。。。。。。。。。

六朝旧事如流水

“你也知道……我们,哲那耶斯里草原?”额吉娜的脸上既然显出一抹雀跃之色来。

“听说过。”泠霜淡淡颔首一答。

“那……真是很美……很美。草是绿的,牛羊在里面,马儿在……跑。很美……很美。”额吉娜越说越动情,目光朝着车门的方向,似乎,那扇门并不存在,似乎这数百里的地域阻隔并不存在,她此时此刻,就真真切切地望着她美丽的故乡。

“你很爱故乡啊~”泠霜还未待她点头,便漾出轻浅一笑:“可惜,你爱的家乡,马上便要因你而彻底毁灭了!”

“你……?!”额吉娜眸光一凛,戒备地看着泠霜,转而又冷笑起来:“他,不敢。”

“他敢!只是,他下不了这个决心,但是,现在,你正在帮他下这个决心!”泠霜敛起笑意,满面正色,语声冷硬不含一丝温度:“本来,这件事已经完全结束了,可是,现在,你把我绑走,段潇鸣会怎么看?这大草原上千千万万的百姓会怎么看?你难道真的要让你原本已声名狼藉的故乡再背负一个本来不该他们背负的骂名?”

“你!”额吉娜刚想反驳,泠霜已经冷眼看过去:“难道你认为哲那耶部在草原上的名声很好?”

额吉娜气极怒指着她,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有悻悻地放下了,话语里多了一份哀怨与无奈:“他,迟早……还是要灭我们的。”

泠霜看了她的样子,久久无语,沉默之后,终是一叹:“我不知道将来如何,但是,我知道,他对草原的感情,绝不输给任何一个真正草原血统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把他热爱的这片土地变成战场的。”

额吉娜垂着的头忽然抬起来看她,眼中恍然有了希冀。

“你知道,这一次,几乎所有的部落可汗都上疏让他出兵灭了哲那耶,可是,他却顶住了没有这么做,你可知道为什么?”

“哼,”额吉娜嗤笑一声:“灭了一个哲那耶,以后,还会……有其他哲那耶。”

泠霜看着她笑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没错,与其,灭了现在的哲那耶,然后等以后别的部族强大了再次为患,不如,留着现在这个哲那耶,毕竟,二者还是姻亲,还都可以互相牵制对方。你既然知道这一点,为何还要掳我来?”

“多了你,我们就多一分……一分……”额吉娜似乎是竭力地想找那个表达的词汇,可是怎么也找不着,僵在了那里。

“筹码?”泠霜偏着头帮她说了出来。

额吉娜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姐姐,”泠霜忽然这样唤她,让额吉娜不禁浑身一颤,眼神犀利地望着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辈子,或者说,所有人,包括你的父汗,最大的错处在哪里?”

“什么?”

“你们最大的错处,便是总是执着地想要去抓那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段潇鸣,所以,你们一味盲从的‘筹码’,其实,根本就不存在!”

“什么……意思?”额吉娜眼角挑出了一道尖细的弧度,让一双丹凤眼看上去更加迫人。

“据我所知,在都城的后宫里,你们为段潇鸣挑选了五十名姬妾,而且每年都逐量增加。你们知道他喜欢女人,所以,把族里年轻貌美的几乎全部挑出来放到他身边,不就是希望这些女子能得到他的垂青,生下孩子来吗?就像上一代的段老将军,你们想在他儿子身上故技重施。”泠霜一字一字说得极为缓慢,缓解额吉娜听力上的障碍,让她可以听得明明白白。

“这又……怎样?”额吉娜挑眉看她,满脸轻屑,却又难掩那抹最深的悲哀。如果,不是她一直怀不上孩子,她也不会一再妥协,任由父汗陆陆续续送来年轻女子。

“不怎么样。只不过,你们大概没听过‘生搬硬套’这个典故,在上一辈那里管用的,到了这一代,可就未必管用了。”泠霜嘴角复又挑起了一抹轻笑。

额吉娜每当看着她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底就蓦地不安,因为,每回,她这个样子,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而且。”泠霜继续道:“段潇鸣是怎样的人?!他在目睹了上一代的悲剧之后,还会重蹈覆辙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额吉娜最烦汉人那顾左右而言他的毛病,听她说了半天没重点,有点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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