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幺娘也有些困乏,翻了个身,合眼睡了。
雪晴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心里象打倒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些日子,情绪大起大落,又奔来跑去,这孩子居然稳稳在扎在她肚子里,除了早晨有些吐,倒不太折腾她,让她有些安慰,或许是孩子也知道她难受,所以格外小心。
可惜,不知他有没有机会见着他亲生的父亲。
想到子容,酸子一酸,两行泪滑了下来,怕吵着婉娘,忙偷偷抹了眼泪,翻了个身,面朝里而睡。
但哪里睡得着,直到听到天边鸡叫,才闭了会儿眼。
第二天,天下着朦朦细雨,吹着丝丝凉风,把昨天晚里的闷热一扫而空
雪晴和婉娘拢了发,收拾妥,就听孟氏说辛雨泽他们已经洗濑好了,在屋里等着她们起身。
忙拿了油纸伞,赶着出门。
刚到院子里,孟素心过来说卖织布机的伙计来了。
雪晴让她开了门放那伙计进来。
伙计见了雪晴,说辛雨泽昨天到他们铺子留了话,想买一台好的织布机,刚巧昨天晚上,到了几台,其中有两台是上等的木料做成的。有家开织布纺的掌柜看上了,要将那几台织布机全包下。但他们掌柜的先答应过辛雨泽,所以让他过来问问,看合不合她们用,如果合用的话,就给她们留下一台,不合用的话,就全给了那织布坊的掌柜。
织布机是肯定要买的,雪晴也正打算今天看完铺子,便去那家卖织布机的铺子走一趟,“织布机,我们肯是要的,我们现在要出去办事,等我们办完事,晚些过去看,如果合用,我们就留下。”
伙计面露难色,“我们掌柜说了,人家不是这京里的,要赶着上了货回去,只怕是等不了多久,如果您没空,就让人家先拿着去,等下批货再给你留着。”
雪晴回头见辛雨泽和周成贵从屋里出来,不好总耽搁,让人家候着,问伙计,“下批货什么时候能到?”
伙计道:“得差不多一个月以后。”
雪晴=责,了一声,“那就不成了。”
正在为难,婉娘道:“要不我们兵分两路,我跟他去看织布机,你去看铺子。”
织布机回来了,也是婉娘用,她去看自是最合适不过,“可是,你对京里不熟,回来迷了路咋办?”
周成贵过来道:“不如这样,我同婉娘去看织布机,如果合用,就直接抬了回来,如果不合用,我在这京里也还算得上熟悉,同她再去别家逛逛。你和二弟去看铺子,这样两不相误。”
说着回头问辛雨泽,“你看怎么样?”
辛雨泽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周成贵,“我没问题,就看弟妹的意思。”
雪晴也觉得合适,“那就这么定了。”
周成贵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边一拍板,马上催着婉娘跟着伙计走了。
雪晴回头见辛雨泽把伞给了周成贵,他自己手里却空着,雨虽然不大,但细雨绵绵的,在雨里多呆会儿,身上衣衫终是要打湿。
把自己的伞塞给他,转身回屋,另寻了一把,“可以走了。”
辛雨泽撑开油纸伞,上面画着一枝寒梅,再看雪晴撑开的伞,却是纯色油纸,没有图案,纸张和手里这把倒是一样,“这梅花是你画的?”
雪晴点了点头,“一时无聊,随手画着玩的,辛二哥见笑了。”
辛雨泽抬着头欣赏了一回,“画的很好,什么时候帮我也画上一副。”
雪晴也随着他的视线看那枝寒梅,她喜欢画寒梅,都是因为子容爱梅…
正看得愣愣出神,一队骑马的官兵驰过,辛雨泽唤了声,“小心。”
雪晴猛的惊过神,往旁边一让,一脚踩进了路边的一个坑,脚下失了平衡,手中的伞失手跌落一边。
辛雨泽伸手把她扶住,等她站稳,觉得手里细滑柔软,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随手一抓,竟握着她的小手,心里突的一跳,忙松开了,不露痕迹的拾起她跌落的伞,递还给她,滑腻的手感还尚存在手心上,手不禁握成了拳,“走吧。”
一路上不再说什么。
雪晴被那队马惊了魂,没发觉他的异样,接了伞,拢了拢乱了的头发,不敢再胡乱跑神。
到了集市的一个偏角位置,一个关着的黑漆雕花大门前,辛雨泽才停了下来,说了声,“到了。”
雪晴打量着下四周,这铺子说偏,也不偏,说不偏,又的确是偏。
这铺子就在集市,人来人往,十分繁华,地头是好的。
偏偏前面铺子比这间要突出来好些,从外面望进来,连个门影子都看不见,而且那突出来的铺子,做的小面食生意,卖些面疙瘩,面皮什么的。
铺子很小,搭了炉灶,空出来的地方也就只能摆得下三两张矮桌矮凳。
这来往商家,有钱的看不上这黑呼呼的小面食馆子,没钱的随便要上一碗面皮,面疙瘩西里呼噜扒完,丢了碗就走,有的连坐都省了。
所以来往商人差不多也就不会再往这里面走了,好好的一个铺子却成了死胡同。
辛雨泽不是生意人,也觉得这地方太过避道,再看铺子上头,挂着的门匾写着奠,字,还是卖死人东西的,昨天只听人说这儿有铺子,具体情况并不太了解,闲聊时和雪晴随便说了说,不想雪晴就认了真,硬是要来看看,现在看来好生纳闷,“我看还是再等等,另寻地方。”
雪晴也看见了那块匾,倒不觉得有什么,而且那间铺子有八扇门宽窄,算得上是个大铺,门板上雕花刻得十分精细,门面显得很气派,“来都来了,不如问问价。”
辛雨泽怕她没看清上面的门匾,有意往上看了看。
雪晴望着那块匾,“这门匾可以换。”
辛雨泽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泰然,也不知到底是当真对做这种生意的地方不介意,还是不明白这样的地方煞气太重。
雪晴知道他们在道上混的人重这些,笑了笑,“人正,鬼也不敢欺。如果合适,进门前点个火盆,多烧些纸尽尽人事就是了。”
辛雨泽听了这话,回头又看了看她,这个女人看似柔弱,骨子里却硬到这程度,看她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不再说什么,上前拍门,“我们是来看铺子的,有人在吗?”
过了好一会儿,小门才嘎,的一声开了,一个干瘦干瘦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披着外衫,睡眼朦胧的探了头出来,半眯着眼,将二人打量了一翻,“租铺子?”
雪晴点了点头,“是想寻间铺子,听说您这儿要盘出,所以过来看看。
中年人让开了门道,“是要盘出去,你们是做啥买卖的?”
雪晴和辛雨泽迈进门槛,辛雨泽接过话,“开衣坊的,请问掌柜的怎么称呼?”
站在门口,往四周望了望,这铺子真不小,堆了不少麻服,冥纸,招魂引等物品,仍显得空旷,墙壁也刷得粉白,这门关着,也没显得多黑,如果不是前面的小面食摊挡着,真是一间好铺。
中年人将手塞进袖子,拉好衣袍,“衣坊?在下姓方。”望了望铺子里堆的那些纸钱,花圈,做他这买卖都嫌太过辟静,衣坊就更不用提了,好心提醒,“这铺子不当道。”
按理卖东西的人,都会把不好的东西说成好的,好的东西说得更好,就算有问题的东西,多半也会藏着挟着。
这铺子不当道就是这间铺子的硬伤,这店家这么直言,可见店家的厚道,让雪晴顿时产生好感,笑了笑,“是有些不当道,不过生意嘛,还是得看怎么做,您这铺想怎么个盘法?”
方掌柜自开了这间铺子,没少赔钱,对雪晴的话,自然不以为然。见她脸上稚嫩未除,顶多不过二十。
只当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不过这事就与他无关了,“这附近的铺子比我这小上一半的也得,一年得四百两银子,不过我也不想哄你,这地头,实在偏僻了些,我也不按什么铺子大小来说事,你看得上,就一年一百五十两银子,看不上也就算了,省得你以后寻我麻烦。”
这附近的价钱,雪晴是打听过的,的确是得他所那价钱,一年三四百两银子,对于初来做买卖的人来说,实在是高了,现在人家话说到这份上,而且价钱实在低,只抵得上他们在太和镇的铺子价钱,这价自也不用还了,“我们没什么意见,只是您这些东西……”
方掌柜当然明白,这些东西在别人看来,就是个不吉利,谁愿意自己铺子里存放着这些东西,“这你放心,我另有铺子,只要你立了字据,我马上差人来搬,至于租钱,我再让你三天。”
雪晴心里更是舒坦,“方掌柜真是豪爽的人,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爽快,今天我也就预着来看看,没把银子带在身上,明儿,您可有空?”
方掌柜开了价钱,没打算让价,但想着对方总要讨价还价的纠缠一翻,不料对方也是个爽快的人,心下欢喜,“明儿,就你方便,我就在这铺子里恭候二位。”
雪晴笑着应了,辞了方掌柜,和辛雨泽出了门。
辛雨泽回头又望了望那巷子,硬是看不到一点门口,迷惑的问,“这铺子真成吗?价钱虽然便宜,但如果不顶事,再便宜也没用。”
雪晴心里已有了想法,“我觉得成。”
辛雨泽见她心意已定,也不好再劝,“银子,你可周转得过来,如果周转不方便,我回去支些给你用着。”她心想,如果雪晴是怕银子不够,才一味的贪便宜,到头来怕赔得更多。
雪晴笑着回拒了,“这铺子比我预算的低了近一半,银子暂时不愁。”
辛雨泽这才不再勉强,“如果不够银子使,千万别硬撑着,尽管开口。
雪晴忙应了。
走到街口,一顶轿子在他们身后铺子前停下,金玉兰从轿子里出来,看见雪晴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再看辛雨泽,却是不认得的,也就没往心里去,进了身边的成衣铺。
子容虽然被关在皇家大牢里,但义宁公主不过是想给他些下马威,让他屈服,并没过份为难他,牢房里的被褥还算干净,也没上手脚链铐,只是约束着他,不让他自由活动。
不过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不知雪晴情况怎么样了。
想着她怀着身孕,拿到自己那封休书,不知该怎么难过,就心如刀绞。
但他现在出不去,如果不与她暂时划清界线,外头有人为难她,别说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是半点办法没有。
所以现在的情形硬拼不得,也只能见步行步。
自被关了进来,就不断有人轮流来劝,说的不外呼是要他顺服义宁公主,再就是婚嫁要门当户对,而金家小姐又是如何如何的才貌双全,与他是怎么怎么的般配,等等……
他听得烦不甚烦,索性整日蒙了头装睡,那些人说得没了兴致,只得去向义宁公主回禀。
第二天,门又开了,子容只道又是说客来了,也不起身,拉了被子蒙了头。
等了半晌不见有动静,掀了被子翻身坐起,看清来人,浓眉顿时蹙紧,撇了脸一言不发。
金玉兰定定的立在床前,见他起身,才曲膝行了礼,“你何苦这般倔强
子容懒得看她,也不回礼,靠着墙屈一条腿,在身下抽了根稻草,在手里卷着,“你又何必强求?”
金玉兰轻口气,“这是家叔和公主订下的亲事,父母之命,我又能怎么样?”
子容嘴角抽了抽,浮起一丝冷笑,“那可真是你的不幸,怎么就摊上了我。”
金玉兰看着他消瘦了不少的俊脸,“你就这么放不下雪晴?”
子容奇怪的看向她,“她是我结发的妻子,我放不下她难道不应该?”
金玉兰实在不明白他对那个一无是处的雪晴,怎么就这么放执着,“你实在放不下她,等我们成了亲,寻个时机,我招她入府,放在房里使唤,过些日子,我跟婶婶说说,你将她收了房便是,也不是多大的事。”
子容怒从心起,脸上不露声色,“感情这正妻到变成了陪房了,先别说雪晴啥感受,就光凭陆家对我有救命之恩,这缺德事,我也做不出。这些花花肠子,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有这功夫琢磨,不如赶紧从我这儿收了心,去想想,还有哪家的公子哥适合你,风风光光的嫁一回。”
金玉兰听着救命之恩几个字,特别刺耳,转念一想,是他救的自己,就算该报恩,也是该对他,
垂着头,看着他身前床铺,“我现在能嫁的只有你。”
子容丢掉手中稻草,“你看似聪明,其实不然啊。就算我当真为了出这牢房,娶了你,你认为我会好好待你?”
金玉兰垂眉善目,摆出一副的纯良,今天来见他,特意换了身素净,雅致的衣裙,好歹算是说城小有名气的绝色,结果他视而不见,让她不知到底该从何处入手,“我知道你对休妻一事,耿耿于怀,对我自难免有怨气,我相信时间长了,你对我有所了解了,终会有所转变……”
“得……打住……”子容打断她的话,“你乘早死了这心,如果哪天我在这儿呆不住了,真借着你当了跳板出去,你的苦日子就到了。”
金玉兰倒吸了口冷气,太和镇王掌柜的事,她也有耳闻,子容是个下得黑手的人,“这话说的怪吓人的,也能随口说的。”
子容笑了笑,“我寻着找我说,那我也就不怕说,如果我当真出去了,好歹还是个皇亲,而你们金家不过是义宁公主挣钱的工具,只要我不把你弄死,怎么作践你,就算让你生不如死,有谁会说我半句?你们金家能拿我怎么着?”
一股寒气从金玉兰脚底升起,脸色变了变,“我今天你在这儿心情不好,才说这些话来堵我,你不愿与我说话,我也不吵你,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金玉兰说完,行了个礼,一溜烟的出了牢房。
子容唇角笑意顿收,冷冷的哼了一声。
坐了会儿,觉得无聊,正想躺下,听外面看守唱着诺,“王爷,您可不能久待,省得小人难做。”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呵斥,“你敢跟王爷罗嗦。”
门外慌着应了声,“不敢。”就消停了。
子容一听王爷,二字,脸色一变,忙站起身,直直的望着门口。
刷了黑漆的大铜门嘎,的一声开了,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穿着墨绿长袍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眉清目秀,腰间是金绣蟒的阔腰带,脚上是一双纯黑鹿皮靴,侧缝衣衩间露出白色锦裤。双手背在身后,看向子容时,神色间有些强忍着的激动。
后面跟着个管家打扮的人,清清瘦瘦,十分精明利索。
子容看着来人,胸间一派汹涌,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强行忍着,不露出任何表情。
064留下
管家打扮的人对身后的牢头喝道:“还不开门?”
牢头面露难色,“这……”
墨袍男子淡然道:“福二,他不过是个当差的,你也不必为难他。”
被称作福二的那人,恭恭敬敬的应了,朝着牢头扬了扬手,牢头如释重负的长松了口气,一溜烟的出去了。
墨袍男子隔着碗口粗的牢栏看着子容,眼圈微微泛红。
福二这才对子容道:“公子受苦了,王爷来看你了。”
墨袍男子朝福二看了一眼,福二识趣的退了出去。
子容心里堵得难受,眼前的人就是当年被他所累下狱,最后舍弃了他得以自保的亲爹裕亲王,稳着翻滚的潮绪,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不知王爷到这种地方,有何贵干。”
墨袍男子鼻尖一红,双手握着牢栏,“容儿,我知道你怪爹,可是当年那情形……一家老少三百多口人,爹也中没办法……”
子容哪能不明白,当时祖父驾崩,大权落在二叔手上,皇叔要的是他父子手中兵权,不来这么一下,如何解得了他握在手中的兵权。
如果父亲当年不认罪舍他,交出兵权,保不了一家大小。
就连与他一同长大的太子,平日与他最为亲近的亲姑姑义宁公主,何尝不是如此。
皇家本是如此,皇权和利益面前,亲情什么也不是,一钱不值。
他自小在皇家长大,这些道理不是不懂,但一想着那些随他多年,出生入死,战功累累的兄弟,却落得尸首异地,甚至牵连九族,轻得家中亲属流放他乡,重的一家大小惨死刑台。
他身上伤未好,便赶往京城,混在人群中,看着他手下兄弟的父母妻儿一颗颗人头落地,脚边淌着还滚热的鲜血,心里是满满的恨和屈。
如果当年,父亲当年不是怕死,带兵反上一反,撑到他回来,何需如此
慕家的命是命,那些长年在外,撒鲜血杀外敌,保卫国家的兄弟们的命就不是命,他们的父老兄弟,妻儿姐妹的命就不是命?
子容一言不发地看了父亲良久,突然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裕亲王隔着牢栏扶不起他,只得连连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强忍着不让泪流出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子容却跪在地上不动,直起身,背脊挺得笔直,一脸漠然,“草民如今姓莫,名子容。”
裕亲王心里一阵绞痛,蹲下身,握了他手,又将他细细的看了个遍,“爹没用,但当年舍你也是迫不得己,后来知道你活着……哎,不想你再卷进这些是非,才不和你联系,甚至阻挠你姑姑寻你,但你还是被寻了回来。”
子容眼圈也是泛红,皇家铁了心要挖个人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是我不够收敛。”
裕亲王叹了口气,“你先再忍忍,过些日子只怕便会有大事,如果成了,你也可以出去了。”
子容心里一惊,但朝中事,他不能多问,“我在这儿呆上些日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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