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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第17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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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作者:未知

凤倾第17部分阅读

漆漆一片。微微一动弹,就有薄被从她身上滑落。想来是晚上了。这个念头闪过,苏离惊觉处境有些不妙。大晚上的,她和周彻孤男寡女,在这马车之上……

她倒不怕周彻趁机做些什么,只是担心传了出去,这名声可就……

过了一小会,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苏离才发现,这马车内,早已没有周彻的踪影。撩开车帘,便可见外头皎洁的月光,洒落满地。掐指一算,彼时正是十五,月圆之夜,月华如水,撩得她心头一片祥和,便忍不住撩开薄被。跳下了马车。

“醒了?”冷不丁的,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在这寂静的夜晚,他的声音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似乎要和这月色融为一体。苏离微微一笑。偏过头去,望着那天边的月亮,“想不到睡了这么久。”“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赶路,你也乏了。”周彻也仰面望向夜空,“好圆的月亮!”一面说着,一面解下披风,替她披上,“风大。”

苏离心头一暖,冲着他粲然一笑,“这儿景色倒是不错。”顿了顿,又笑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里的月亮,比宫里头看起来,要明亮许多。”“或许是心境不一样。”月光下,周彻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若此时有一壶清酒,对酒当歌,该多好!”

苏离微微的笑,唏嘘不已。

“你看!”苏离声音猛的扬高,颇有些激动的指着不远处的草丛,“那边有萤火虫!”才低呼完这一句,便觉太过大惊小怪,着实有些丢人。哪知周彻竟轻声笑了起来,低头,深深凝望着她,“果真还是小女孩的心性……”

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柔和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苏离格外的庆幸,此刻是夜晚,否则,该如何掩饰她微红的双颊?

终于到达南山,苏离顾不得满身的疲惫,撩开车帘就问:“白先生现在可是在南山上?”“你别急。”周彻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我已差人去打听了,都到南山脚下了,正好歇歇。”苏离微微颔首,面上倒是云淡风轻,心里却忐忑不已。

一路上想好的措辞,到了这山脚下了,却忘了一大段,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若是白先生拒绝,这一趟,可就白来了。不,其实也不算白来,毕竟出宫这一趟,见识到了不少好风景……

只是,此行目的不达到,终究是一种遗憾。

遣去的人过了好一会才匆匆赶了回来,晨光初现,东方露出了一抹鱼肚白:“……白先生,在五日前,便过世了。”“什么?”苏离心中一颤,不自觉的望了周彻一眼。“我们上山去看看吧。”周彻已伸出了手,“下来吧。”

苏离心头,已有了掩饰不住的失望。

白先生死了……

这一路经历的危险不少,谁知道到达南山,却是这样的结局。

通往南山的路上,曲曲折折的小道两旁,都开满了各色野花。或许山中不知岁月几何,在这炎炎夏日,竟还有桃花朵朵盛开,惹人欢喜。桃之夭夭,苏离折下一支桃花,远远的望着那竹篱和茅屋,深深的三鞠躬。

妃色的裙摆上沾满了清晨的露珠,的贴在她脚踝上,她颇有些沮丧,站在那郁郁葱葱的大树下,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斑驳的落了她满身。天下大儒不知凡几,但白先生难得入了她的眼,再去寻别人,又要费上一番功夫。

“到底是无缘。”苏离心里沉沉浮浮的,叹道:“看来有得费神了。”一只只飞鸟掠过天际,苏离仰面望天,碧波如洗,这山上的空气,也透着微微的花香。周彻不知从哪变出的一朵蓝色的小花,别在她的发髻上,左右端详了一阵,“真好看。”

苏离一向自诩脸皮比得过防弹衣,这时却不自禁的红了红,心里暗骂自己两世为人,这时却和少女一般忐忑不安。或许在情爱之事上,她听说的不少,但自己却是头一回经历,难免就有些患得患失。

“阿离,你不要伤心。”在这南山之上,烟云蔼蔼中,他握住了她的手,“我会帮你,守着这天下。”

第六十五章诀别

落花飘满天,苏离忽而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

从来没有哪个人,肯无怨无悔的为她付出如此之多,不求回报,只为了叫她开心。

明明是幸福,却止不住的心酸。

“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周彻勾起嘴角微微的笑,似是自嘲,“事实上,连我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苏离的心头,漾开了一层层波澜,怔怔的望了他许久,半晌才低声道:“真傻……”声音极轻极轻,也不知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能这么傻一次,我很欢喜。”迎着清风,他垂下的长发在风中四散开来,俊美的容颜,此刻更是美得叫人心惊。苏离发誓,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周彻,但也不得不承认,心头有一根弦,被砰然撩动。有一种惊惶无措又欢喜的情绪很快席卷心头,将她整个人团团围住。

这时间,没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被人爱护,被人视作珍宝。这世间的风风雨雨,尔虞我诈,心术算计,苏离无一不经历过,然而此刻,终于让她觉得,自己或许有机会,可以找到一处避风之处,安安稳稳的度过以后的岁月。

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

不远处的茅屋上挂着白幡和灯笼,而近处的杂草中,野花开的正烂漫,这景象,在这夏日的清晨,叫人恍若隔世。周彻抿着嘴,下巴微扬,若有所思,一直等到苏离的双腿站得有些麻木,才出声:“既然来了这一遭,也不能白来。我们去游玩几日再回。”

“这样,不会有什么岔子吧?”苏离有些犹豫,毕竟二人的身份实在特殊。难保不住就会出什么乱子。“放心,有我。”周彻牵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你不是很喜欢在宫外的时光?”“我——”苏离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反驳。宽阔的衣袖垂了下来。掩去二人相握的手。

苏离呆呆看了一阵,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只要她稍稍用力,就能抽出自己的手,周彻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只是,她不想抽出。明知这样不妥,但仍旧,舍不得那一点温暖。苏离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不会有现在的患得患失和小女儿家的窃喜。

但是,人这一生,或早或晚,总要疯狂那么一次。否则,这一世纵然顺风顺水,又有什么意思?

南山脚下是书院,走上约摸十里路,就是集市。这还是苏离四年来第一次逛集市,难免有些欢欣。虽然极力掩饰,但一路上勾起的嘴角。却掩饰不住她的心思。一行人慢慢走着,看着街边的各种新鲜物事,个个都觉新奇。

只见一白发老者,蹲在街边。摊开的藏蓝色布匹上,放着几个匣子,里面放着几块陈木。苏离也不过是抱着走马观花的心态,见到这光景,也就不自觉的凑了上去。她不过是那么漫不经心的看一看,哪知身后一直默默无言的周彻却开了口:“这可是紫檀木?”

那老者似终于找到实货的知音一般,混沌的眼中渐渐有了光彩,“是,上好的紫檀。”“多少银子?我全要了。”周彻已开始从袖间掏银票,看样子当真是心诚。苏离目瞪口呆,世人皆知紫檀木难得,但周彻到底是王爷,这宫中的贡品,他挑上几件也是价值连城,何以对这紫檀如此钟情?

“紫檀的香味,连绵不绝,燃上一小块,满室清香。”似是看出她的心思,周彻柔声解释:“能凝神静气……”苏离对这些半知半解,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免露了马脚。那老者眯着眼,看看苏离,又看看周彻,目光流转,露出别样的兴味来,“一千两。”

周彻也不还价,爽快的数出了一千两银票。倒是苏离,看得肉疼肉疼,普通人家二十两银子便可过上一年,这一千两的巨款……

周彻将那块紫檀小心翼翼的放入了匣子,然后放在了苏离手心,“好好拿着,你要记得,紫檀未灭,我亦未去。”苏离沉默了片刻,终究没有将那一句紫檀若是灭了又当如何问出口。毕竟是花了一千两银子才得来的这珍稀物事,想必也是不大好拿出来使用的。不过苏楼这句话,倒是甚合她的心意,或许子夜梦回,绣着这紫檀香,便真能想起这日,二人度过的静好韶光吧。

在路上流连了几日,再如何不舍,终究是要回到那宫中去。二人在马车上极少讲话,但氛围,分明有了些许改变。苏离或睡着,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周彻说着闲话,内心深处,真真是情愿这条路,再漫长一些。

宫中岁月,寂静无声的过去,再回首时,已是一年的春天。

如画的春天里,杨柳揉碎了一池碧水。春光满园,苏楼额头,已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素来是喜好洁净的人,阳光渐渐耀眼起来,便收了长剑,沐浴更衣。稍晚时分,着一袭宽松的竹青色袍子,闲散的出了府。

沿着寂静的小巷一路走去,灰白色的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在这曲折蜿蜒的巷子里,只有一线蓝天可见。一路走,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寻找这么一处地方,沉淀自己的心绪。人前人后,这面具已戴的太久,早已摘不下来。

只是没想到,却见对面那人分花拂柳而来,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不曾看见这人,却不时会有各种密报传入他耳中。一年后,又看见他了,依旧是分花拂柳间抬眼望见的弱冠少年,他好像从年少时就站在那里,未曾离别。

细细一看,只见周御独自一人,鸦青色的袍子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整个人,说不出的落寞。苏楼下意识的便避在巷子一脚,贴住墙面,只待这位不可一世的景王爷过去。然而正如他所料,这位大人物似乎没有让他安生的意思。反而不知从腰间晃晃荡荡的取下一个葫芦来,“要不要来一口?”

苏楼不言。

再也找不到相对而饮的理由,他们早已是陌路人了。

周御显然早料到如此。不冷不热的笑了几声,拔下塞子,仰头便饮下了几大口。清冽的美酒顺着他光洁的脖子淌下,浸湿了胸前大片的衣裳。苏楼面无表情。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御竟又笑嘻嘻的跑到了他身前,“大将军,可是赶着回去见没人,这般急躁?”

苏楼实在不觉得自己和这人还有何话可说,从割袍断义的那一刻起,这一年多来。二人明争暗斗,来回过了不少招。或明里或暗里,都是不可能好好说上一句话的敌人了,哪怕是大面上,连虚以委蛇,都做不到。

春风拂过,他身后的长发微微扬起,整个人在阳光下,忽而看不清脸色,静默无言。立了一小会。便默默迈出了一步,意欲离去。却被周御拦住:“陪我,饮杯酒吧。”苏楼静静的看着他,眸孔里再也看不见一点温情。毫无温度和感情的一双眼睛,他的薄唇抿的紧紧的,却见对面那人,笑容似哭泣,“我争了这么多,到头来,又有什么用……”仿佛是呓语。

苏楼目光更冷。

他想到了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死去的忠心耿耿的部下,还有那位不曾进门便屈辱而死的陈佩琳,以及那些不知名的死士。周御这句话,只叫他想起那些死去的古人,心头更是冷成一片,用力挣脱他的手,衣袖飘扬间,却见周御忽然将他抱住,掉转了个身。

一如既往的温暖。

苏楼有片刻的恍惚,然而立刻就用力挣脱,双眸微眯,“景王爷,请自重。”周御没个正形,依然笑嘻嘻的,那没嘴的葫芦仍挂在腰间晃荡,只是他的主人,脸色有些苍白,“陪我喝酒……”

苏楼只觉脑海里一片空白,忽然想起什么,扣在他肩头的手慢慢触及到一片温热,手止不住的发抖,一股黏糊糊的湿意。将头探到眼前,低头一瞧,才发现一片猩红,刹那间双目刺痛,心头猛地一颤,“周御!”

四目环顾,私下里渺无人烟,仿佛一切,都是一场错觉。只是手心的那抹鲜红,让他身子僵住,几乎用尽此生的力气,“周御……你……”面前的周御还翘着嘴角,连上挑的眼角都还那般轻浮,“苏楼,若是我不在了,你是否,会想念我?”

会不会,想念他?

会吗?

苏楼一遍遍的问自己,而后,眼睁睁看着那人,在他面前倒下。春风十里,桃花满天,青石路上,皆是湿意。苏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半晌,也不知含含糊糊呢喃了些什么,周御却是已经听不见了。

在这微冷的三月,苏楼将那人腰间的葫芦解下,放在嘴边,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呛得他几乎落下泪来。他记得,这是上好的烈酒,当年在边疆,临战前夕,他们二人,便曾经大饮此酒。曾经以为忘怀,然而终究,还是刻骨铭心。

周御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燕京城。而只有苏楼一人知道,那个人不是遇刺,不过是为了他,挡了一刀。宫中的太医,源源不断的前往景王府,然而三日以后,周御还是不治身亡。太后大哭了一场,瞬间苍老了十岁。在她脸上,苏离能看见一种叫做绝望,万念俱灰,和懊悔的复杂情绪。

这叫苏离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周御之死,是不是和太后有着说不清的关系。自然,太后那般宠爱周御,若是得知他想要篡位,也只会满心满愿的支持他,为此想要除掉苏楼也不奇怪,毕竟坐在宫外,他是周衍最大的助力。只要有苏家在,周衍这帝位,注定有人会为他抱住。

若是苏楼不在了,苏家就只剩下苏离一人,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不可能抛头露面,也就难以叫众人心服口服。那时候苏家不过就是一盘散沙,不足畏惧。太后出此一招,也不足为奇。然而或许,她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竟会是那样的结局。

这样一来,她只会更恨苏家。

苏离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如果事实真是这样,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也太过残忍。而此刻的苏楼。又是什么光景呢?

回到苏家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在下人的指引下。苏离很快找到了书房。很安静,没有一丝人气。苏楼正俯身作画。也不知是否知道她进门,下笔没有半点凝滞。苏离轻手轻脚的靠近了书案,不经意间,瞟了一眼。

十里青山,连绵不绝。笔锋的辗转间,痴念弥漫了尘寰。

有一种叫做哀伤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饶是苏离这个局外人。也几乎落泪,半晌,见他收笔,待那幅画墨迹干涸,便小心收了起来,放在了书架最高处的匣子里,上面挂了一个小锁,似乎是想要尘封起来。

“大哥。”苏离轻轻唤了一声。

苏楼置若罔闻,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的收拾着书案。过了片刻才轻声道:“若是不画下来,不多久,就会忘了。”苏离鼻间一酸,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劝他节哀,亦或是劝他振作?

都太过苍白。

苏楼寻了太师椅坐下,半垂着眼,“你怎么出来了?”苏离一愣,低声道:“我左右无事,回家来看看。”“也是时候回来了。”苏楼若有所指,“宫城终究不是久待之地,等到孝期过去,你和睿亲王的婚事,就提上日程吧。”

苏离彻底愣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大哥,怎么突然就……”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你年纪不小了。”苏楼含含糊糊的说完这一句,便再也没有开口的势头。苏离也不好主动开口,然而心里却是砰砰乱跳。

今日的苏楼,格外的反常。若是他面上有悲伤之色倒还好说,最怕的就是这种,面无表情。

天色渐晚,屋子里没有点灯,一点点黑了下去。苏楼坐在椅子上没动,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苏离正思忖着自己是否该掌灯,但又恐破坏此刻的宁静。苏楼仰头靠在椅背上,漫天的星光,映出他绝美的侧脸。

“你曾经问过我,我和周御,到底是什么关系。”暗夜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语气悲怆,“若说这一生,我曾经有一次动心,是因为一个男人,你是否会看不起我?”不待苏离答话,自顾自的说开:“一壶清酒,一树桃花,一诺倾城,一生天涯。当年年少轻狂,曾经以为,那就是永远了。”

“只是,到底是我太年轻。”只听见他轻轻的笑声,似是自嘲,又似是苦涩,“五年前,战场上,他为了军功,屠杀了一个村子一千多口人……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往来……再后来,便成了仇人……或许从一开始,我们走的路,就不同……”

这个事实,在苏离预料之中,她根本不觉得诧异和吃惊。

早在两年前,她就发现,周御和苏楼之间,看似疏离,其实有着旁人无法插足的羁绊。那日周御设计谋死陈家小姐,更多的,是否出自内心疯狂的嫉妒?不可否认,周御对于权势的渴望超乎一切,为此可以牺牲许多,一步步踩着他人的性命往上爬。

一将将成万古枯。

但没想到,生死关头,他竟然会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苏楼。

苏离已不知周御当时到底是何想法,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念头,仅仅是想要救下眼前这个人罢了。苏楼低头掀开了茶盅的盖碗,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面色的神色,“我会渐渐退出,日后,朝堂之事,和我苏家,再也没有半点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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