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矛!弩炮全部换上巨矛!」
一根根巨大的木矛冲上半空,在暴雨中直刺三桅船。
虽然纷纷命中,却难以发挥像炸弹那样的多重作用,更不可能把厚实的三桅船打沉。
刚才被打得抬不起头的同国人显然知道这是老天给予他们的喘息之机,不要命似的往惊隼岛西岸开来。
容虎脸色铁青,第一时间拿着弓箭冲回去箭楼待命,随时准备近距离迎战。
重新组成队形,加速逼近过来的庞大船队,成了死神的象征。
曲迈一扯凤鸣,大声喊,「少主,我们退后一点,到安全的地方去。」
凤鸣看着在视野中渐渐扩大的敌船,感觉到心脏怦怦乱跳。d_a
但手脚却异常冰冷。
「少主!」
「不,我要留在这里随时了解情况,否则无法及时调整策略。」凤鸣坚定地摇了摇头,片刻,从齿缝挤出一点苦笑,「再说,敌人如果攻上西岸,惊隼岛根本没有一个地方谈得上安全。」
敌人,越来越近。
三桅船不愧是同国最为之骄傲的战船,发射力十足的木矛只能将其甲板扎出无数坑坑洼洼的洞,却无法使它沉没。
它彷佛身上挂着许多细刺的巨人,脚步沉重,却仍毫无畏惧地领着数量众多的战船冲向凤鸣他们所在的惊隼岛。
「兄弟们!给我拚命地砸啊!」冉青的狂吼和天上一道霹雳同时爆发。
每个人都知道,敌人战船靠近的后果不堪想象。
不管是弩炮团还是投石机团,人人都恨不得自己多长两双手似的疯狂拉动绳索,发射巨石巨矛。
不断有中小型战船被砸得倾斜沉没。
三桅船却还是硬挺地冲在最前面,依靠着它巨大的船身的掩护,不少小型战船得以跟进。
双方距离一寸一寸拉近,隔着变得动荡混浊的海面,同国军展开有效攻击,漫天箭雨洒向西岸。
这一次,他们的弓箭终于可以射达惊隼岛西岸。
「崔洋!」凤鸣看得倒吸一口气,抬头狂喝一声。
在左上方扳动弩炮机括的崔洋立即应答,「属下在!」
「你们弩炮队的任务不变,继续对付三桅船!绝对不能让它们再靠近!」
「属下遵命!」
「冉青!」
「属下在!」
「你守住第二道防线,十五丈以外海面的普通战船交给你了!十五丈以内的战船你别管!」
「明白,少主!」
巨石、木矛、乱箭、还有三桅船上的床弩射出出的巨型箭矢,令人目不暇接。
阴沉沉的天空,几乎被这些能置人于死地的武器给遮盖了。
「弓箭手负责十五丈以内的战船,不惜一切射杀战船上的人!」
「少主!」冉虎早把自己的弓箭挂在身上,冒着大雨高声道:「容虎那边射手不多,属下过去帮忙!」
大雨之下,炸弹失去效用,他现在反而变成闲余力量了。
凤鸣点头,「你把做炸弹那边的人手都带去!」
「兄弟们,全力射三桅船!不射别的地方!就对准了他们的掌舵室射!射烂他们的掌舵手!」滚滚雷声中,掺杂着崔洋力竭声嘶的爆吼。
片刻前轻松乐观的远程射击战,转眼变成地狱般的接触战。
全岛都已投入战争。
原本安排运送石块木矛的强壮男人通通上阵,会射箭的赶去箭楼加入容虎的队伍,不会射箭的则拿起自己的剑,随时准备迎接更为艰巨的肉搏战。
知道战况不妙后,萧家不会武功的工匠师傅们,甚至秋蓝这些弱质纤纤的侍女也不顾一切地赶来,接替运送武器等后勤任务,以保证崔洋冉青他们没有缺乏弹药之忧。
冒着雨一样的箭矢的攻击,所有人坚守岗位,弩炮和投石机,还有弓箭设下的前中后三道海面防线,最终起到极大的作用。
多轮狂轰后,弩炮团不负众望射穿了三桅船的掌舵室。
最绝的是崔洋这个炮手团长,由他发射的一支巨矛,竟不可思议地射入其中一艘三桅船的掌舵室,直接将舵盘钉出一个大洞,使三桅船再也无法航行前进。
但崔洋也为此付出代价。
一心一意盯着三桅船发动攻击时,疏于防范的他被一支利箭射中左腿,箭深及骨,顿时血流如注。
失去三桅船的掩护,被抛石机摆平的战船数量顿时增多。
但同国战船的数量优势仍在,始终有一些幸运地躲过冉青乱石攻势的同国战船,得到了靠近西岸的机会。
「射!」
「绝不能让敌人靠岸!」
由容虎带领的弓箭队如狼似虎,从箭楼居高临下,朝任何靠近岸边的敌船狂射。敌方不甘示弱地反击,近距离的对射利箭如雨。
破风声忽然袭耳,容虎猛地偏头,一支飞箭已经到了眼前,狠狠击在左胸,疼得容虎一皱眉。
「容虎!」在他附近的尚再思大惊失色,持弓猛扑过来,「你怎样?」
「还好。」容虎把勾在布料表面的箭矢拔掉,心有余悸地拍拍身上的棉甲,「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鸣王是怎么想出这神奇东西的,轻便得好像寻常的衣服,却能挡住弓箭。」
尚再思见他无恙,才放心了一点。
「不错,这棉甲真是宝贝,沾了雨水后好像更好用了。」他拍拍容虎的肩膀,转头一看,脸色猛变,「不好!敌船又靠近了!」赶紧连发弓箭。
但不管如何抵挡,他们毕竟存在人数和船只上的绝对劣势,装满同国士兵的小型舰艇,在付出被容虎他们射杀大半的惨痛代价后,最终登上西岸。
「杀啊!」
「为我们大王报仇!」
同国士兵跳下载人小艇,涉水冲杀上岸。
「同国人登岸了。」站在高处的凤鸣脸色黑沉,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不希望发生的肉搏战发生。
在贴身较量中,他们的炸弹、弩炮、投石机等等一切优势将荡然无存,只能以命换命。
而凤鸣这边的人手不足千人,每一条性命都弥足珍贵。
视线下方的西岸沙滩上,萧家高手们全体出动,不顾生死地跳出掩护处,趁着敌人尚未立足,狠狠给予重创。
「杀!都给我往死里杀!」带头的,正是多日没有露面,一露面就目现凶光,杀人如麻的萧家杀手团总管洛宁。
短兵交接,雨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飞溅四处。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鲜血染红了。
罗登眼看形势不妙,唯恐凤鸣有失,匆匆赶来护驾。
看见凤鸣站在敌人弓箭可及处,赶紧抓着他的衣袖往一边带,叫道:「少主,这里容易被箭伤,快站上去一点……」
手却捞了个空。
一回头,竟发现凤鸣擎剑在手,风一样往下面冲。
「糟了!少主!」曲迈就在凤鸣身边,却料不到凤鸣猝不及防拔剑杀下西岸,拉也拉不住,赶紧拿着剑飞跑着跟在后面。
奋不顾身加入西岸如火如荼的肉搏战。
曲迈挥剑架开几支朝凤鸣刺来的长矛,紧贴少主右侧且战且行。
在他的护卫下,凤鸣心无旁骛,长剑狂扫,转眼杀入战况最激烈的中心战场。
他的画像早被当成同国第一重犯传遍同国大军,敌我一交手,同国军顿时哗然,纷纷大叫,「西雷鸣王!西雷鸣王在这!」
「杀了他!」
「为大王和王子报仇!」
洛宁等萧家杀手团以少敌多,已经战得相当吃力,多人身上负伤,此刻由于凤鸣吸引了敌人,顿时压力大减,得了一线喘息之机。
但凤鸣那边可就不妙了,同国兵蜂涌而至,合击凤鸣,瞬间前后左右都是敌兵,入目处尽是刀光剑影。
幸亏曲迈拚死和他共同进退,寸步不离左右,死死守住右侧,凤鸣竭力应付身前和左边攻击,乱战中已经分不清到底有多少敌人。
刚刚砍得一人鲜血飞溅倒跌出去,眼角余光忽然寒光一闪,凤鸣连忙往后抽身,无奈剑光一下到了眼前,躲也躲不及。
完蛋了!
电光火石间,凤鸣眼睁睁看着剑身扎入自己腰部。
脑海刚刚泛起横尸沙场的窝囊样,却忽然诧异地发现──伤口的痛楚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剑刃仅能入个半寸左右就被卡住了。
凤鸣恍然大悟。
正是自己身上穿着由秋月缝制的南岭火牛软甲救了自己一命!
绝处逢生的狂喜,一下子涌满全身,凤鸣斗志瞬间重燃,挥剑闪电一下劈飞正因为无法杀死凤鸣而发懵的敌人。
「少主!」
「鸣王!」
身后两个敌人正想趁机偷袭,浑身浴血杀入阵中的尚再思和冉虎及时赶到,解决凤鸣身后的危机。
曲迈头脸沾满了不知是来自敌人还是自己的鲜血,得到兄弟增援,才缓了一口气,有空冲上来扶住凤鸣,狂吼着问:「少主,伤了哪里?」
「没事!」
不再多言,继续投身这场天昏地暗的肉搏战。
容虎在箭楼上看得真切,看着凤鸣被敌人一剑刺中,急得几乎吐血,可他身负阻拦船只靠岸的重任,无法到西岸增援,只能把一腔恼火全部发泄在乘小船靠近岸边的敌人身上,弓箭狂射,箭箭夺命,将可以登岸的敌人人数降到最少。
他自备的箭囊早已射空,幸亏有凤鸣的「草人借箭」这招,同国的弓箭源源不断射来,把穿着衣裳的草人扎得如同刺猬。
箭手们身上穿着可防御弓箭的棉甲,只要小心头脸不要被射中就好,机动性大增,而且只需随手在身边的草人身上取下箭来就可以狠狠还给敌人,杀伤力比平日大了不止十倍。
血腥味弥漫的西岸上,厮杀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萧家杀手团有了凤鸣他们这么一点耽搁,喘息之后立即重整旗鼓,集成十人一组的冲击队,连手拒敌,对抗好像蚂蚁一样涌来的同国兵。
萧家剑术名满天下,这些杀人魔王岂是好相与的?虽然个个浑身带伤,却以一抵百,宁死不退半步,竟凭着数百高手,把同国如潮水般涌来的人马硬生生拦在西岸战线上。
只是……
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力气总有用尽的时候,当同国军又一批援兵登岸时,防线会被攻破。
那就是他们被同国军集体屠杀的时候。
「来啊!要我曲迈的命,先留下同国一百条命!」曲迈一边吼着,一边疯了般地见人就砍,只求杀敌,再不理会自己是否挂彩。
凤鸣一方,以悲壮惨烈,绝不屈服的英勇心情,顽强地拖延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正杀得不见天日,耳边忽然传来冉虎一声带着狂喜的高喊,「雨停了!雨停了!」
凤鸣等人一震,百忙中抽空迅速抬头一瞥天色。
差点高兴得跳起来!
原来就在这谁也无暇顾及天气的关键时刻,一直泼水似的大雨,居然毫无预兆地遏然而止。
海上的天气,实在比陆上更诡异莫测一百倍。
老天爷刚刚还撒泼地嚎啕大哭,转眼又抹干眼泪,露出精彩至极的笑脸。
雨势骤息。
下一刻,艳阳猛然从云层里跳出来,阴暗的天地忽然大放光明,兵刃倒映着阳光,刺得人眼睛一花。
崔洋等人一愣,顿时大喜,狂喝道:「雨停了!炸弹!奶奶的全给我上炸弹!炸沉他们的乌龟船!」
言语落地,弩炮团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在网兜里丢进炸弹,痛快地砸向海面的三桅船。
三桅船受到多番攻击,早就不如开始结实。刚刚被庄濮提拔为三桅船船队主将的赵伟就在其中一艘三桅船上,一见要命的歹毒陶罐又一堆一堆地飞过来,大惊失色。
我的老娘!
怪物陶罐又来了!
木矛也就算了,至少还有床弩可以对打一下,撞上这个陶罐却只有死路一条!
轰!
炸弹飞临船头,骤然爆开,当即炸伤甲板一角的士兵。
浓密的白色毒雾四散开来。
知道再硬撑下去,一定是船沉人死的下场,赵伟掩着口鼻,回头气急败坏地嘶吼下令,「撤!用十艘中型战船拖一艘三桅船,把所有三桅船全部往后拖!立即撤离!」
三桅船一撤,等于扯断了同国船队的主心骨。d_a
冉青等当然不甘人后,上百架投石机疯狂投射,把射程中余下的中小型战船当成落水狗一样狠狠地打。
崔洋针对的三桅船逃之夭夭,余恨当然发泄在小船身上,攻击力和精准度极高的弩炮对小船来说是致命的武器,和冉青相互配合下,不到片刻,有能力逃命的同国战船全部夹着尾巴逃走。
附近海面上只剩各种各样形状古怪的船木漂浮,再没有一艘同国战船。
「支援鸣王!杀啊!」
容虎不再需要肃清附近海上敌军,身上重担释去,二话不说抛下弓箭,拔出宝剑就冲出箭楼,在他身后,所有弓箭手全部跟了出来,血红着眼睛杀入西岸。
爆炸声一重新响起,就等于给凤鸣他们打了一针兴奋剂。
登上西岸的同国军遇到如此可怕的抵抗,死伤大半,早已怯了胆气,再一听轰轰隆隆的爆炸,知道水上局面会再次被凤鸣一方控制。
也就是说他们的后援再也无法赶来。
原本作为围攻者的同国军队,反而被凤鸣、萧家杀手团,还有容虎这批生力军包围起来。
看着逼近上来的森森利刃,同国军胆颤心寒。
「投降者不杀!」
凤鸣那群人里不知谁喊了这一句。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同国士兵们手上沾满了友军和敌军鲜血的武器,带着绝望抛在了西岸沙滩上。
战场安静下来。
强烈的腥味笼罩了整个西岸。
这一场血战,由老天爷的捉弄而陷入逆境。
也因为老天爷的恩赐而得以扭转。
他们胜了!
「呼!」
身体累得发虚的凤鸣,无暇顾及仪态,往沙滩上四脚朝天地一躺,大口呼吸着腥味浓重的空气。
肺烫得几乎烧起来,胸口一片灼热的疼。
得益于珍贵的南岭火牛软甲护卫着要害,他才没有在这场血战中翘辫子,不过手臂、小腿等处,也挂了大大小小勋章似的伤口。
比较显眼的是颈侧的一道擦伤,要不是当时及时后仰躲过,说不定大动脉就被人割断了。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个敌人,也不知道到底挨了别人多少剑,反正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泛着酸痛。
甚至连动动小拇指的力气都没有。
此刻,真觉得可以这样躺在沙滩上呼吸,也是上天的一种恩赐。
但是,其他人可没有他这么好命。
容虎正在帮剧战后的曲迈他们包扎伤口,罗登不敢大意,拖着乏力的老腿赶去制高点监视敌人有无进一步行动。
尚再思则承担起清理战场的责任,分配人手重新布置西岸上的障碍和壕沟。
投降的同国士兵,也需要安置。
「少主。」崔洋走到凤鸣身边。
喘过一口气来的凤鸣,勉强扶着僵硬到发疼的腰坐起来,拍拍崔洋结实的小腿,抬头虚弱地笑道:「干得好,崔洋。你的弩炮真准,要不是你打得三桅船无法前进,登岸的同国军会更多,那我们就死定了。」
得到凤鸣的表扬,崔洋却出奇地沉默。
凤鸣奇怪地问:「怎么了?」
「少主,」崔洋沉声说:「洛总管在刚才的混战中,左胸后腰各中了一记重创,不幸当场阵亡。在同一场战斗里阵亡的,还有其余一百二十二个兄弟。」
凤鸣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第二章
博间。
阿曼江支流上,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正在水面平稳地移动。
船身掉了小半的干漆,略旧的上面还打了一块补丁的灰色帆布,还有船头用竹竿挑起的带有「盐亭绸布」字样的老旗,都向人们说明,这不过是一艘阿曼江上最常见的贩布商船。
实情,当然并非如此。
此刻,离王若言手下最重要的情报头目,掌管着离国庞大的情报网的余浪,正坐在船舱里,低着头,展看刚刚收到的重要书信。
他看得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阅过,看完后,把书信轻轻合起,放在书桌上。
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左右手鹊伏不敢打搅他的思绪,屏息站在一旁,悄悄打量他的神色。
余浪凝望窗外,看着大大小小的渔渔船划着悠闲的调子从眼前缓缓掠过,淡淡开口,「天一黑,渔船都归家了。」
鹊伏见他说话,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小心地问:「公子,大王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你觉得大王会说什么呢?当然是震怒之下的斥骂。他已经从别的地方知道鸣王被同国大军追杀的消息,一猜就猜到我们这边是有意隐瞒,导致他无法抽调兵马对鸣王进行救援。他这次是真正的雷霆大怒,要不是看在我是他族兄,现在又管着整个情报网的分上,恐怕他已经在信里
凤于九天24+惊隼大捷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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