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身体好得很,话不多说,他盼你们可是盼得紧。”他说着打量了一眼苏舒和苏韩清,“这两位是苏公子和令千金吧?”
“见过柳管家,这是小女苏舒蓝。”苏韩清作了个揖。
“小姑娘长的真标致。”柳管家,柳宏笑了笑,右手一挥,“各位请。”
宣府位于明城大街的西边,明城大街差不多分为三部分,中间是繁华的商业地带,聚集了全国各地的特产珠宝,小吃佳肴,还有最精明的商人。东边是民宅区,也就是贫民大众居住的地方,而最西边,则是富商贵胄居住的场所。穷人与富人遥遥相隔,这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
宣府无疑是最豪华府邸的其中一个。
揽月楼里此刻静悄悄的,缺少了往日里的热闹,只有冯仙贞磕瓜子的声音一下一下,寂寞的回响在清晨的日光里。
冯仙贞是宣家大少爷宣彬的娘子,她现在心事重重,低着头,咀嚼着毫不知滋味的瓜子肉,就连宣彬蹑手蹑脚走到她身后她也没有发现。
清亮的光线里,冯仙贞的背影婀娜的像朵盛开的莲花,好像随时都可以随风起舞,她乌黑的秀发轻轻的在背后拂动,露出雪白的后颈,小巧的耳垂。耳垂上挂着翠绿的小坠子,荡漾来荡漾去,看得宣彬心里一阵马蚤动。
“娘子,在想什么呢?”他一把抱住冯仙贞,猴急的往她脸上亲了上去。
冯仙贞猛地推开他,回过头露出一张巴掌般大的俏脸,尖尖的下巴,眉梢微往上吊,含着些许煞意,她把手里的瓜子往宣彬身上一扔。
“这种时候,你还高兴的起来?”
宣彬跟宣潇长得有四分相似,也算俊美,可惜没个正经,有些流里流气的,这也是宣老爷不怎么喜欢他的原因。
“奇怪了,我为什么就不能高兴了?”宣彬伸手捏了捏冯仙贞的小手,“今个儿怎么不听曲子了?一早听曲可是你的习惯,怎么突然改了?哦,是不是知道相公会来,要跟我做对空楼鸳鸯?”他嘿嘿一笑,眼里欲火升腾。
“得了!你昨晚上在翠墨房里还没折腾够啊?”翠墨是宣彬新买来的丫环,那丫头野心大得很,好几次怂恿宣彬给她一个名分,都被冯仙贞给推了回去。
“哎呀呀,吃醋了啊?那我今天到你房里来,来折腾个够?”宣彬嘻嘻笑道,伸手又往她脸上捏去。虽说有个翠墨,可是比起自家娘子的姿色,还是差很远。在他眼里,野花就是野花,是无法跟家花比的。所以冯仙贞深知他这一点,对他与丫环的私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有威胁到自身的地位时,她才肯花力气去解决。
“听说三弟今天就要回来了?”
“是啊,柳管家一早就去接他们了。”宣彬不以为然。
“听说这次回来还带了一个小姑娘,是不是?”
“哎呀,小姑娘就小姑娘嘛,你操这份心干什么!难不成担心相公我看上她了?”宣彬有些不耐烦,“你说你,老提三弟的事,不就是一个书呆子,你怕什么?”在宣彬眼里,宣潇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除了平日里看看书以外,几乎不见他干其他事。当然,性子冷又是另外一回事,他们不是一母所生,感情并不融洽,所以也没什么接触。
“哼。”冯仙贞冷笑了一声,“三弟真是书呆子,你就是呆头鹅!”
“哟。”宣彬挑了挑眉,退后了几步,“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躲躲藏藏的。好了,我算看出来了,你今天是因为三弟要回来才会一反常态吧?我也不瞒着你了,省的你疑神疑鬼的。那小姑娘的爹爹是咱父亲请回来当护院的,他们父女同行有什么问题?你别瞎猜了,三弟的事情,我们不要多管,省得父亲不高兴。”
“他为什么不高兴?他不高兴就是因为太偏袒三弟了!你可是大少爷,宣家那些生意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交到你手里来,你想过没有?”冯仙贞说着,忽然意识到声音太高,皱了皱眉道,“我今天不跟你说这些,你就等着瞧吧,这次三弟回来,宣家……哼,可是有好戏看着呢。”
宣彬摇了摇头,他一向没有冯仙贞的心思深,生活对于他来说,无非玩乐,只要有无穷的钱财给他花,他就满足了,不愿花费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不过,难道这次宣潇回来,宣家真会有所改变么?
揽月楼外,翠墨偷听了一会,偷偷笑了笑,便悄悄的离开了。楼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发现。
宣府的水到底有多深,只有进去的才会知道深浅。
揽月楼只是宣府的一角,同样的,也有人在为宣潇的回来在做着一些准备。
正文第四十九章做客
一进宣府,便看见正门五间,门栏窗格都是细雕精琢,十分好看的花样。一色的水磨墙头,雪白墙面。打开门,左边有亭有池,右边有园有林,奇花灿烂,清流濯濯,中间飞楼露檐,隐于怪石树木之间,苏舒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就跟苏州园林差不多。这宣府到底有多少人啊,要占那么大地方。
柳宏把他们几个领到宣老爷专门会客的茶园,宣东流是个喜欢喝茶的人,他招待客人就喜欢在茶园,一方面谈话幽静,一方面品茶惬意。
这茶园顾名思义,种了各种各样品种的茶,宣东流制作茶叶有自己的一套,他不喜欢外面卖的茶叶。
“莫兄,辛苦,辛苦。”宣东流亲热的拍拍莫田兴的肩膀,像是极为熟悉的人。
“不辛苦,全当游山玩水。你也知道,我这把老骨头很久没有出远门了,再不走走怕是要不行罗。”莫田兴咧开嘴笑,“宣老弟,你有空也去游玩游玩,这宣府虽说漂亮,可毕竟不好和外面风景相比。”
“唉,你当我不想?”宣东流叹了一口气,意有所指,“也要抽得出时间来,这家里大大小小事情我可不放心。”他说着瞥了一眼宣潇。
宣潇接受到他目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也不接话,只是闲闲的站着。
宣东流有点失望,不过马上又露出笑脸,迎向苏韩清和苏舒,“苏大侠,叫你做我们宣家的护院,委实委屈了你,不过等你熟悉环境之后,我会再行安排职务的。这位是令千金苏舒蓝吧?”他眼里跳跃出一点火花,慈祥的看着苏舒。
那眼神跟莫田兴有点像,又稍许有些不同。
宣东流是宣潇的父亲,长相自然也是不俗,加上阅历丰富,整个人风度翩翩,年龄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苏舒虽然被他多看了几眼,倒也不讨厌,她笑嘻嘻的说道,“宣老爷好,我正是苏舒蓝。”
宣东流点点头,吩咐下人上茶。
几个人围坐在紫檀木做的桌子旁,欣赏宣东流的茶艺,又品了番顶级的好茶。谈笑间,院外有脚步声传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身后跟着两个丫环,款款的走进院子。
“夫人,你怎么来了?”宣东流有些惊讶,“不是还病着么?卷儿,怎么不好好照顾夫人,今天风大,吹到风,病加重了可怎么好!”
卷儿是其中一个丫环,被宣东流一喝,忙跪下来。
“老爷,别怪她,是我自个要出来。潇儿今天回来,我能不来看看么?”那妇人名叫王玉凝,正是宣东流的夫人,也就是宣彬的亲生娘。她看向宣潇,柔声道,“潇儿,一去一年,看你都瘦了呢。”
“多谢二娘关心。”宣潇略略低了头,不咸不淡的回道。
宣东流又把苏韩清和苏舒介绍了一下,王玉凝盯着苏舒瞧了会,笑道,“这小姑娘是要住在家里的吧?看着很合我心意,老爷,不如让她住在我那兰风阁如何?我那地方正嫌大,丫环也不多,正好多个人陪我说说话。”
宣东流摸了把胡须,摇摇头,“苏姑娘的住所我已经安排好了,夫人你正病着呢,还是先养好再说。”
王玉凝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不满,她又追问了一句,“那老爷是准备把苏姑娘安排在哪里住下呢?”
“叠翠楼。”宣东流眼睛微微一眯。
宣潇听得这个回答忍不住挑了挑眉,但是还是没有说话。
王玉凝在心里冷笑一声,居然是叠翠楼,看来这姑娘在宣府的日子怕不会短。
离开茶园,莫田兴说道,“潇儿,你带苏姑娘去叠翠楼吧,我要带韩清先去转一转。”
苏舒此刻有些警觉,她忙问道,“爹爹,你应该是和我一起住在那个什么叫叠翠楼的吧?”
“那怎么成?你爹爹是护院,应该住到北院去的,你一个姑娘家家,可不能去那个全是男人的地方。叠翠楼你先住着吧,反正你爹爹很快就不会做护院的。到时候要是做个管账之类的,就可以和你一起住。”莫田兴说着,拉着苏韩清就走。
“啊,爹爹,爹……”没等苏舒说完,两个人眨眼间走得不见人影了。她叹了口气,嘟囔道,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走吧。”宣潇淡淡说道。
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好跟宣潇走。一路上遇到好些个丫环家丁,全都长的眉清目秀的,苏舒边走边心想,刚才那个夫人长的也很漂亮高贵,不过宣潇是叫她二娘的,也不知道宣潇的娘是长什么样的呢。
宣府真是大,两人走了好久,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下了脚。
叠翠楼名副其实翠绿苍郁,前面一带粉垣,里间修了几处房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满眼俱是绿。进门后还有曲折游廊,铺以石子路,后院有大株芭蕉和几棵桃树。苏舒惊叹了两句,真是一个好住所,令人移不开脚步。
院内已经有两个丫环迎上来,一个红衣一个绿衣,娇俏可人,嘴里苏小姐苏小姐的,分外热情。
宣潇笑了笑,“我不打扰你了,你自己慢慢看吧。”说完转身离开了叠翠楼。
穿红衣服的丫环掩嘴轻笑,“苏小姐真厉害。”
“啊?我哪里厉害了?”苏舒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三少爷对你笑了啊,可是天下奇闻呢。”小丫环笑得更欢了。
苏舒望天,这就叫天下奇闻么?那天下的奇闻可真多。她皱了皱眉道,“别小姐,小姐的了,我又不是宣家小姐,对了,你们是宣老爷派来这里的?”
两个丫环点点头,“老爷让我们好生伺候你呢。”
“伺候?”苏舒忙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我自己都能打理的。”
红衣丫环扁扁嘴,“小姐可不能为难我们啊。老爷说了,要是小姐你不满意,我们可是要受罚的。您现在说用不着,可是我们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这丫头也真是伶牙俐齿,看来宣家的规矩就是这样的,苏舒只得作罢,反正待在宣府的日子也不会久,伺候就伺候吧。
“对了,宣老爷有几个夫人啊?我刚才见过一个二夫人,是不是还有三夫人四夫人呢?你们叫宣潇三少爷,那他的娘就是三夫人么?”苏舒忍不住八卦了一下。
绿衣丫环有些惊奇的样子,好像不明白苏舒怎么连这些都不知道,她想了想老实的回答道,“三少爷的娘是大夫人,可惜大夫人已经去世了,老爷一共只有三个夫人。”
竟然去世了?宣潇原来是个没有娘的孩子呢,苏舒有点同情起他来。
正文第五十章近邻
宣潇所住的潇湘阁就在苏舒的隔壁,两个院子紧挨着,留心听的话可以听得见互相院子里的嬉闹声。
“公子,你可回来了。”宣潇一进门,一个书童摸样,长相清秀的少年一溜烟的跑了过去。他叫书简,是宣潇从小的伴读。现在一别快一年,他的欣喜可不是假装的。
“书简,这墙怎么回事?”宣潇一来就看到围墙怪怪的,想了想才发现墙壁矮了半截。对面院子里的桃花把枝丫都伸了过来,粉红的花朵如云般罩在矮墙上。
“哦,也不知怎么的,前段日子墙头塌了,后来老爷命人修了修,就成这样了。”他说着凑近宣潇耳边,“现在我可以看见小绿了呢,这墙塌的真好。”他嘿嘿的笑。
宣潇皱了皱眉,书简倾心于隔壁的丫环小绿,可是人家瞧不上他,不过这些琐碎事他可懒得管。他一拂袖子,“给我弄些热水来。”
这院子里就书简一个随从,什么事情都是他去做。隔了半会,他急冲冲的端来一盆热水,见宣潇洗脸,他又说道,“公子,听说隔壁新住进来一个姑娘。我还听说这姑娘是跟您一起回来的?”
宣潇又皱了皱眉,为什么人都那么喜欢嚼舌头呢,才一会功夫,全都知道了。
书简见宣潇脸色便知道他有点不高兴,忙转换了话题说道,“今天叠翠楼住了新人了,前几天凝慧院也住进了一个小姐呢。少爷你一定猜不到是谁。”
“是谁?”凝慧院也是宣府风水颇好的一个院子,向来都是给贵客居住的。宣潇如此问,也是有些奇怪怎么会这么巧,和苏舒差不多时间一起住进宣府。
“是三夫人的一个远方亲戚,今天正好从泰州过来做客。听说长得啊,沉鱼落雁,国色天香。那些小子们没事都在凝慧院外面瞎逛,想一睹芳容。”书简说着接过宣潇手里的方巾,“少爷,你在不在听啊?”
“嗯,行了,不用说了。”宣潇一听说是三娘的亲戚,早就不感兴趣了,转身往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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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下午,苏舒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晒太阳,做小姐可真无聊,享福原来是这么一件没劲的事情。早上跑去找苏韩清商量租房子的事情,又被莫田兴给拦了回来,也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总之,先住几天看看,苏舒打定主意,要是一直这样,可怨不得她自己离开宣府了。
就在瞌睡虫慢慢爬上来的时候,隔壁院子传来叫声,“少爷,我可不认输啊,你让我几子。不让,我输了也不服气!”
“哈,真没志气。”苏舒忍不住鄙夷的说道,“哪有人不给让就不认输的?输了就是输了,再说,让你两子,赢了又有什么用。”
“咦咦咦,关你什么事啊?”刚才发出那个叫声的正是书简,他正在和宣潇下象棋呢。谁知道耍赖被苏舒听见了,还讽刺他,他自然不高兴。
“怎么了?谁让你声音响亮。这么丢人的话,要是我,可不敢大声说。”苏舒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跟书简斗起嘴来。
“哟,你厉害,有本事你来和少爷下几局啊?赢了的话,我把头送你做凳子。”书简跑到矮墙那头挑衅。
苏舒哼了一声,宣潇的棋艺她虽然没亲自领教过,不过她知道就连苏韩清也未必有把握全赢宣潇,她那臭水平不是去寻死去受辱么?
书简见那头没声音了,越发来劲,叫的更大声,“怎么着,怕了啊?怕你刚才还说大话?现在知道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哈哈,缩头乌龟!”他跟着宣潇嚣张惯了,除了老爷夫人外,口头上别人都是讨不到便宜的。
“谁怕,下就下,不过不下象棋。哼,有一种棋子你少爷也未必会下啊,我怕赢了他,你一个头都不够给我做凳子的。”苏舒不是做缩头乌龟的人,激将法在她身上向来有效。她走到墙头,冲着宣潇一抬下巴,问道,“五子棋,会不会?”
“五子棋?”一种不入流的棋子,宣潇点点头,“听说过,不过还没玩过。”
“哦,那就是第一次玩了。好吧,那我告诉你一下规矩。”她已经坐在墙头上,两只脚晃来晃去,桃花映着她的脸,人比花娇。
书简愣了愣,他没想到刚才跟他说话的居然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她坐在墙头的姿势,像只自由的小鸟。而他更惊奇的是,这个姑娘跟少爷真的很熟稔,少爷和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认真又带着些许隐隐的笑意。
苏舒说完规则,便与宣潇对面而坐。书简早就在书房翻出来棋子,并泡好两杯好茶。刚开始的时候,苏舒仗着以前的经验,宣潇还落于下风,可慢慢的,等他熟悉起来以后,就完全扭转了局面。
“我输了。”苏舒看着宣潇五个连成一直线的棋子,极其郁闷的说道。他为什么学什么都那么快?
“唉,我的头总算保住了。”书简嘻嘻笑着摸摸头。
“要再下一局么?”宣潇微微一笑。
书简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少爷居然对一个姑娘笑了,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掰着手指慢慢数数,怎么也记不起来。
清爽里的空气里夹杂着桃花的淡香,宣潇乌黑的发垂落在肩头,眼眸如冰山上融化的雪,纯净洁白,一如春日阳光。他好看的嘴角微微扬着,挺直的鼻子,飞扬的眉,苏舒张了张嘴,那笑容像一张网瞬间困住她的心,她只觉得窒息。
为什么?她挣扎了一会,心又快速的跳动起来,像一只小鹿。
“不,不下了。”她心慌的站起来,裙角却被书简不小心一踩,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落入一个怀抱里,宣潇扶住她,把她推离开他的身体,低头说道,“你很怕输给我。”
“我才不怕,再说,下一把就一定我输么?”她?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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