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新传作者:未知
黛玉新传第34部分阅读
的。祖上虽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奈何朝廷对于僧侣的度牒管理极为严格,也无法为我获得明证,所以我就是有心也根本不得门而入。就算不论这个,也怕是难得很,林姑娘不是此门中人不知道,那些庵堂里的人不是山门大开,人数皆有定,除非那些在经文中造诣极深有名的僧尼才可破例,我虽略通,可也有自知之明,无法和那些在禅道上浸滛数十年的相比。”妙玉有些无可奈何的说,话中有一丝怨林黛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谁不想进朝廷建的寺庙道观,可也要进的去才行。
以妙玉的清高孤僻,视权贵为无物,自然不愿意和大富大贵之家打交道,但是奈何她是个不得国家承认的“野道”,自然进不去那些正规的寺庙,无奈之下只好到权贵之家建的家庙栖身。
虽然和妙玉有过来往,可是林黛玉对于妙玉的详细情形并不了解,此刻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明白了为什么以妙玉的孤傲选择在贾府安居,根本是没奈何的事情。不过这倒也好,如果妙玉有度牒,正式的身份,让她到三清观不成问题,可是让珊瑚脱身出来又得费一番周折,如此一来,倒少了很多麻烦。
想了一想,林黛玉开口:“父母早亡,我又背井离乡,二老的忌辰,四时节气,清明扫墓都无法成行,因此我在京中建了一座三清观供父母烟火以表孝道,幸运的是这座庵堂被朝廷得以认可。如蒙不弃,可以到那里暂居,然后再作打算。若是觉得三清观能作安身之处,作为久居之地也无妨,度牒一事也不必忧心,自然也会办妥。”
不等妙玉说什么,林黛玉又说道:“修行之人最忌因果,离了这里,将来若是贾府有个好歹,可能需要你帮一把,已了了你在贾府这么长时间沾染的因果。我这样做,不仅是帮你,帮贾家,也是帮我自己,将来我还有事情求到你的头上,那时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随着又补上一句:“放心,我所求之事绝不会让你为难就是。”
妙玉凝视着林黛玉,呆了一会道:“既然林姑娘如此说,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回头我就收拾一下,拜别府内众人,到三清观安居。”
“即这么着,我写封书信给你带去,到了那里交于观主,观主自会安置你们。”林黛玉见妙玉应允,忙不迭的说。
妙玉吩咐伺候的婆子端来笔墨纸砚,林黛玉挥笔写就一封书信,叠好,交于妙玉,转身告辞。
林黛玉走出庵们,施施然的离去,走到半山腰,回望庵门妙玉的身影,轻叹一声。原来贾府被抄,在林黛玉认识的人中,最无辜的就是妙玉了,其他人不管怎么着都或多或少和贾府有些瓜葛,只有她本来是红尘之外之人,偏偏因为居住在大观园的栊翠庵中,被牵连进来从而身死。如今离开贾府这个是非之地,应该可以躲开即将到来的风暴吧。
只是林黛玉一想到妙玉韶华年龄如花美貌却常伴青灯,未免又为她的命运而惋惜,也难怪养成这般乖僻的个性。想到此,林黛玉又忍不住摇了摇头,慢慢的往潇湘馆方向走去。
冰霜雪剑严加身
知觉迷迷糊糊中总觉有细细的声音在敲击窗棂。让林黛玉从沉沉的梦中醒来,却见自己正躺在软榻上,身上盖领着一领猞猁皮大毛斗篷。紫鹃却正坐在床边熏笼上低头作鞋。
林黛玉翻身坐起,打了个呵欠,问道:“紫鹃,外面可是又下雪了?”
“姑娘,你醒了?”紫鹃忙忙的放下手中的活计,倒了一杯递给林黛玉说:“天倒是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雪的样子,不过并没有下。”
林黛玉一面接过来茶来吃,一面望着窗外,雾蒙蒙的,看不太清,笑道:“我刚才梦中似乎听见雪扣窗棂,如今没下,果然梦中的事情做不得准。”
“那是风扣窗棂的声音,外面的风可是不小呢,这天气越发的冷了。还说呢,我这才离了一会儿,姑娘怎么就在塌上睡着了,连件大衣裳也不披!虽说屋里有炭盆,可是也不能什么都不盖呀,饶是冻着了,可是怎么好?”紫鹃将早早放在熏炉上烘的热乎乎的秋香色盘金装锻貂鼠对襟大衣裳给林黛玉披在身上说:“姑娘快把这件大衣裳穿上,这才睡醒,身子正热,可不能受风着凉。”
林黛玉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乖乖的穿上衣服,伸手拢了拢头发问:“紫鹃,我睡了有多长时间?”
“姑娘睡了有一个多时辰。本来我看姑娘睡着了想叫醒姑娘,可是自从到这边姑娘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好,这次想来是累了,又难得睡的这么熟,还是不惊动的好,所以就任由姑娘这么睡了。”看见林黛玉醒过来紫鹃示意小丫头上前侍候,一面帮着林黛玉梳洗一面回答。
听到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林黛玉心知这段时间自己真是累了。自从贾府以后她不仅时刻提防着贾府的算计,还要谋算着在贾府即将到来的浩劫中顺利脱身,又筹谋着看看能不能让在贾家的大难之中少几个受到牵连,就算不能挽救至少少受点罪也是好的,然后又要应酬贾府的众人,极耗心力,就林黛玉那先天不足的身体,没有病倒都已经是幸事。
“自入冬以来一连下了好几场雪了,今年冬天比旧年都冷,虽说带过来了大毛衣裳,可是姑娘的身子弱,还是要厚实些才好,可是穿的太过臃肿也不像话,所以我想着把那件雪裘拿出来,姑娘你看如何?”紫鹃将林黛玉手中的巾帕接过,转手递给一边侍立的小丫头问道。
怎么把它给带来了?闻言林黛玉皱了皱眉,掀开茶盅喝了一口,放在一边,等侍候的小丫头都下去了才开口:“那件雪裘据说乃是当年太祖打天下时从北国的皇宫内库中的宝库所得,用的全是雪貂不说,还是采用其腋下最为细密厚实的那一点的毛织就,为了这么一件衣裳不知道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做了这么一件。祖上蒙先帝青睐,赏了下来,现在到了我的手里。你要是把这件衣裳拿了出来,就算不被府上的人认出来,他们也都是有见识的,也知道恐怕也是有钱无处买去的东西,只怕我们就难得安宁了。”
听林黛玉这么一说,紫鹃吓了一跳,笑道:“我只知道是好东西,却没想到是这么金贵。”
“再金贵的东西也不过是给人穿的,只是此刻我们还是不要惹眼的好。除了这件,我记得还有一件挖云锦上添花刻丝鹅黄面白狐狸里的斗篷,可曾带来?”林黛玉想了想问道。
紫鹃忙不迭的点头说:“带来了,一并都带来了,当时就怕冷到姑娘,我们带来不少大毛衣裳呢,其中就有姑娘说的这件。”
林黛玉道:“那就把这件拿出来吧。”
紫鹃出去了一盏茶的时间,手里拿着天青色哆罗呢的包袱走到林黛玉面前,递了过去。
林黛玉解开包袱,里面叠得整整齐齐放着的衣裳,伸手抚摸着斗篷面,满脸怅然的说:“这衣裳还是母亲在世的时候因和父亲谈史,讲到‘战国四公子’孟尝君的时候,因说到孟尝君有一狐白裘,值千金,天下无双,所以母亲就起意给家人每人仿作一件。因为母亲只要轻厚暖,整张的狐狸皮都切碎了,一张狐狸皮只取毛最厚的一块拼凑在一起,单给我们三口做。剩下的毛皮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的做成了给了家中的管事们,中等的做了几件赏给了各庄子的庄头,剩下的都做了皮褥子,分给了下面的丫头小子们。当时因为我年纪小,加上料子备的多了,就给我又做了件大了,等我长大成|人的时候穿。”
“如今人亡物在,怎不让人叹息。”林黛玉话中不胜唏嘘,伸手拿开上面的的那件鹅黄的,下面是件桃红的,“这是我小时候穿的那件。”最下面一件天青盘金彩绣的,“这件是母亲的,母亲的衣服要么跟着下葬了,要么就烧掉了,通共没剩下几件。这件因为是一家三口都有,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才留了下来。”
紫鹃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林黛玉睹物思人,泪光闪闪。这种情况下也不好相劝,转头目光落在那几件衣服上,刚才拿过来的时候她曾经,摸过,柔软厚密,手感好的不像话,这会摊开,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让人心生暖意。
自小就进贾府在贾母身边伺候的紫鹃跟在林黛玉也有一段时间了,还跟着去过姑苏的林府,知道林家这一代虽然人丁单薄,其实底蕴深厚,更因为是书香世家,在富贵之外更讲究清雅内蕴,光华氤氲,犹如良玉生烟,明珠有晕,不同于贾府如同黄金一般富贵逼人,耀眼夺目,流俗外露。
眼前这件狐裘虽不像林黛玉口中所说的孟尝君的那件价值千金,可是做这么一件差不多也得花个一千两银子,因为纯粹是自己家人穿,以保暖实用为最主要,并不是由整块的皮子做成,反而是由一块块皮子拼凑而成,真正估价的话价值大跌,看上去又比不得薛宝琴那件野鸭子头上毛做的那么金碧辉煌,实在是不惹眼,眼中穿在身上低调的很。
“怎么老也看不见妹妹的身影,妹妹这阵子在家忙什么呢?我常和妹妹说得空到我屋里或者四处转转,别老闷在房里。”王熙凤带着平儿从外面走进来。
林黛玉赶紧起身让座,招呼紫鹃上茶。
“妹妹妹躲在家里不出门是不是宝玉又惹你生气了?要是宝玉的话,妹妹就多多担待些,你和他自小一起长大,还不知道他的性子,有口无心的。要是府中的下人惹到了妹妹,妹妹尽管告诉我,我给你做主。”王熙凤坐下后对着林黛玉嘘寒问暖。
“没有的事,只是天冷人就懒得动,所以就没怎么出去。”林黛玉示意紫鹃将摊开的衣裳收起,笑道。
“哟,好鲜亮的活计,是妹妹做的?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长得这般模样,又读书识字的,还心灵手巧,和妹妹比起来还真真没法让人觉得臊得慌。”紫鹃正要将斗篷收起被王熙凤看见了,拦了下来,翻看着,赞语不绝于口。
“这还是家母在世的时候为我作的,因天冷才翻出来的。”林黛玉神色哀恸的说。
王熙凤拿着衣裳的手一僵,松了开来,强笑道:“妹妹也不要过于伤心了,你看看这怎么瞅着越发的瘦了,姑母九泉之下若有知看见妹妹这个样子也会心疼的,恐怕还会怪罪于我们没有照顾好妹妹。”
一面说王熙凤一面示意紫鹃把东西收起来。紫鹃手忙脚快的包好抱着包袱到了外间。王熙凤看见紫鹃离开,屋里只剩下林黛玉一人,使个眼色给身后的平儿、平儿会意,起身站在门口,不放人进来。
林黛玉将王熙凤和平儿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低头不语,心知肚明“戏肉”上来了。
王熙凤拉着林黛玉的手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关心她的话,林黛玉装作不知她真正的意图,故作感动的含笑一一应对。
闲话了一会儿,王熙凤扫视着淡雅的房间,道:“妹妹如今出了孝房里怎么还是如此素净,况且又是在年下,很是该添些喜庆的东西才是。也怨我,整日里忙三忙四的,竟然把妹妹这边给丢到后面,真是该打。”
又一迭声的责骂平儿:“你是死人呀,我这边马虎了你背后提醒一下我也是好的,整日里在园子来来去去就是为了看看姑娘们缺什么短什么的,你却没看见?真是白长了那么一双眼睛!”
一面说,一面伸手拍着林黛玉的手说:“我知道妹妹是最为大度的,断不会怨我,回头我就吩咐丫头婆子们帮着妹妹把屋子给给重新收拾整饬了。”
“凤姐姐快别责备平姑娘,平姑娘对我们很是尽心,只是这园子这么大,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一时看顾不到也是有的,再说我这里又不少什么,又不常住,所以一时没有注意而已。就是凤姐姐我也知道你管家忙,如今又是在年下,更是忙上加忙,一时疏忽不周也是有的,这里我也不过是小住,何必那么麻烦。”林黛玉露出深领其情的姿态,笑道。
唉!王熙凤深叹一口气说:“还是妹妹体谅我。妹妹是不知道我的苦楚呀,我是没日没夜尽心尽力的忙,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可是就这么忙,只怕……最后我却落不得好呀。”
对于王熙凤的诉苦,林黛玉不置可否,她知道这还不是正题,所以只摆出一副静静聆听的架势。
“人都说‘年好过,节好过,平常的日子不好过’,其实要我说这话应该换成‘年节都不如平常日子好过’。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更是如此,平时的时候省一点还无所谓,可是到了年节,除了各家的人情往来,还有打点年礼,送宫里娘娘的节礼,宗庙祭祀,年例请人送人,年节的花烛彩灯,戏酒……诸般花费哪个不要银子,几千两银子眨眼就花出去了,可什么都没看见,偏又少不得,省不得。偏‘屋漏又遭连夜雨’,这几年的年头又不好,家里的八九个庄子根本收不上什么东西,老爷们的俸银更是指望不上,还不够几顿戏酒的呢。现如今家里的进项全都指望着那几个铺子,可是就铺子收上的银钱勉强够家里的日常花费,如何支应的开年下这般大的花费,真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是要愁死我了!”
林黛玉笑笑道:“我知道凤姐姐是能干的,必然能够想出法子把这摊子支应起来,不然老太太和太太也不会放心把这么大的家业交给凤姐姐来管。”
王熙凤是奉王夫人的命来和林黛玉要银子来的,依她本心来说,并不愿意走着一趟,可是一来王夫人的话不好违逆,二来,府上实在是周转不开,寅吃卯粮都吃不上。王熙凤就是再厉害,再能干,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她也转转不开。虽说这府上的主子或多或少都有几个私房钱,但是像迎春三姐妹和宝玉那样的,手中有个百十两顶天了,和过年的花费比起来,杯水车薪,能做什么?
这府上倒是有拿得出的,可是老爷太太们那里借给王熙凤个胆子她也不敢动问。李纨手中倒是有钱,可是她寡妇失业的,王熙凤也不好意思谋算,再者李纨是有名的“有进无出”,只怕王熙凤真要向李纨要这个钱,这钱不仅拿不到手,还会惹恼李纨,而且还会被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们责骂,有场气生。
老太太那里,王熙凤心中有数,要是谋划一番,她估计弄出个一两千两银子不成问题,再多老太太就不会应允了。若是平时也就够了,只是这年节的花费太大,还差的远呢。况且王熙凤好强好面,她这个管家的差事是老太太在背后支持的,越过下一辈,落到她这个孙子辈的人身上。这些年她把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条,从而赢得贾母的称赞,若是伸手向贾母要钱,不就说明她没有把家管好,没办事,这对好强要面的凤姐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所以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她不想这么做。
薛家是客,若是向薛家借钱周转也不是不行,可是这笔钱借了,还不知道哪辈子指着哪项能还得上呢,况且在薛家的眼中,贾府是高山仰止的存在,王夫人又一心想和薛家联姻,如何能示弱于薛家,让薛家探出自家的虚实。因此这钱还得想办法自家消化。
王熙凤把东西两府盘算来盘算去,能拿出钱来将这个年节丰足的过下去的,还就只有林黛玉这么一个,况且因为银钱不凑手,王熙凤这边办事就诸多掣肘,因此她对于王夫人打算谋夺林黛玉手中的银钱也就不那么抵触了。
“妹妹真是高看我了,我哪里那么大的能耐,我这一向都是有多少米做多少饭,这无中生有的本事我可没有。其实我今到妹妹这里来就是躲债来了,到了年下除了人情份往,还有家庙及各处的例银的发放,可是这账上没有银子,我也变不出来,少不得要躲躲了。”王熙凤听了林黛玉的夸奖,一怔,赶紧又叫起苦来。
林黛玉只笑不说话,王熙凤看到林黛玉这般神态,心凉半截,林黛玉的聪敏她可是领教过的,她不相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黛玉会不知道她的来意。不过林黛玉能装傻她可不能,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知道妹妹是个伶俐的,不知道妹妹能不能帮我想个法子解了我的一时之难?”
林黛玉轻叹一口气笑道:“凤姐姐可是说笑了,我是最为愚笨不过的了,况且又是不当家的,又寄居在此,哪里有我说话的份?指望我是不中用的,我是没有法子的,要我说凤姐姐还是另寻门路的好。”
王熙凤看见林黛玉这边拿话堵得一丝风都不透,脸色骤变,实在无计可施,咬咬牙,干笑道:“我知道林姑父给妹妹留下些银钱傍身,现在府上一时不凑手,所以凤姐姐我就厚着脸皮向妹妹开口借些周转一下,等过了节,各处的进项收上来就一马还给妹妹。不知妹妹意下如何?”在迂回转折也没用了,干脆直接挑明的好。
林黛玉轻笑着问:“不知道凤姐姐打算借多少?”
王熙凤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这个年节下来至少也得五万两的花销,这都不一定打的住,不过我们也不多借,就五万两就行,剩下不够的我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