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太诡异,清涧城县不能动的地方,谁先动手,谁就理亏,这个范成竟然做了这么莽撞的事,怪不得吴大人如此生气。
听说窝阔台人的文书已经已经发往京城,指责朝廷言而无信,你不仁窝阔台人便有理由不义,宣告清涧城归自己所有。
按照有罪推定原则,吴大人有理由怀疑,范成的这番动作实在可疑,不管怎么分析都是太合窝阔台汗人的心意了。
清涧城发生那场惨烈的战事以及战事的前因后果,包括吴大人在内的军营里的人并不知道详情。而那个唯一知情的小兵在清涧城缓过一口气之后就死了,并没有撑到经略使吴大人跟前。
是孙元至将消息带回来的。
结果暴怒的吴大人根本不信,听到描述范成还有坟茔,根式捻须冷笑:“果然值得窝阔台人敬重啊!”
窝阔台人凶残之极,但凡攻城掠地,皆如蝗虫过境,老弱妇幼一个不放过,严格执行烧光杀光抢光三光政策。
对待战俘,更没有什么可说的,几年前战事激烈时,曾将三十名断后被俘的将士话话吊死在城门上。
这一次竟然单独给范成造了坟茔?真是滑稽!
结果孙元至不仅没有为范成的死正名反而将自己也牵连进去。
“贱兵边境蠢蠢欲动,正待寻由滋事,尔等身为先锋之将敢不从军命,随意调兵其心可疑!”吴大人怒极一脚踹倒面前的几案。
屋子里的大小官员便有人小心为孙元至解释说他们弟兄自小一起长大战场上患难与共云云。
吴大人冷笑道:“军情之事,敢论私情?”
说罢就命将这几个说好话的人拉出去,依照军法打了二十棍子,这一下满屋子的官员们都傻了眼。
这个文官吴大人在朝中久有宽厚和善之名,怎么发起怒来,比他们这些军伍的粗人还要厉害,一时间没人敢说话了。
所以孙元至都没机会进营帐,就被将士们按住了。
吴大人传令,孙元至无令出兵依军法当斩。
“开玩笑吧?”听到这里,秋叶红瞪大眼勉强挤出一丝笑。
这毕竟是自己的姐夫,亲姐夫,富三姑娘也吓了一跳。
“老爷,这可不是开玩笑?”她忍不住拉着乔长治的袖子问道。
“军法岂能儿戏?”乔长治肃容说道,看着面前二人骤然变色忙安慰道,“无妨,我等百经拦下了,孙小将军暂且解职待上奉陛下裁决。”
秋叶红与富三姑娘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心中又有一阵莫名的哀伤。
他那样的人秋叶红咬了咬嘴唇,有些怅然。
说起来自己和他倒是很早就认识了,并且还给了她挖第一捅金的机会,但因为那件事,导致他们的关系反而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不过,短短的几次相交,可以看出这是个很骄傲的年轻人。
兄弟战死,并且还是背负着叛臣的罪名,自己救不得又被免职,这一切不过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这样的突变不亚于天塌下来的感觉吧。
他可还好?
接下来的几天,军营的气氛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就连兽医官营区都察觉到不安,每个人说话走路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乔欢好了许多,但为了避免触及她的心事,秋叶红不再带她来军营,借口多多狗闷在太守府无聊,托付给她照顾,乔欢欣然答应了,每日也就带着多多狗在延州城闲逛。
“这个吴大人竟然也有这么大的脾气……”两个兽医官工作间隙不忘低声交谈。
“嗨,大不大的,倒是没对咱们打骂……看起来是个讲道理的,不会总骂咱们饭桶,不像那个叛贼动不动就要赶咱们上战场,哈,说起来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原来竟然是狼子野心……”
低低的笑声传进秋叶红的耳内,让她觉得一阵不舒服。
虽然还没有明说,但有关范成的定论已经传遍的军营,版本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说真正的范成早就死了,现在这个范成是窝阔台人假扮的,这一次战死纯粹是为窝阔台汗国捐躯,借以挑起两国交战的由头。
“听说窝阔台人为他举办了很大的安葬仪式,陪葬的女人都十个”
秋叶红蹭站起来,隔着几匹马将手里的捣药杵砸了过来。
“哎呀”两声叫响起,“是谁,谁?”
站起来两个半老的男人,其中一个捂着头,恼怒的四下乱看。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手滑,将药杵掉了……”秋叶红若无其事的说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开什么玩笑,掉东西有往上掉的?先掉到半空中?
“慧兰。”王华彬从一堆药方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没有鸡血藤了,你去药库拿些。”
秋叶红抿抿嘴,恩了声,转身走了。
药库也是一个帐篷,地势略高,秋叶红上去了并没有进门,而是看着望着另一边的坡下深深吸了口气。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她是不信的,范成那样的人,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做j细?他不可能……
死都死了,还被泼上这污水,范成这个暴躁的汉子,在地府只怕也要气得骂人吧?
“唉……”两声叹气同时响起。
秋叶红吓了一跳,目光往坡下一看,才发现一个沟壑里,半躺着一个男人,他双手扶着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似乎在享受漠北难得的正午阳光。
听见声音,他也抬头看过来,嘴里还叼着一根枯草。
“孙小将军。”秋叶红愣了愣,有些意外。
第一百八十四章遇袭
来到这军营后,他们还没打过照面,毕竟因为有些事隔阂着互相都不自觉的回避了。
秋叶红略有些尴尬,觉得常理上来说这样失意的状态任谁都不愿被人看到的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些过节。
“我是来取药的……”她忙指了指营帐,解释自己是无意的。
孙元至并没有说话,而是抬手示意她自便,自己则转过视线,继续望天。
秋叶红忙进去翻了王华彬要的草药出来,见孙元至已经站起身来,正面向她这边,似乎有话要说。
“富姑娘”他开口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他喊得是富姑娘,不是郡主,秋叶红嗯了声,收正神色看向他。
“孙公子有话但说无妨。”
“你可还记恨范成?”他抿抿嘴说道。
当初的打架事件……秋叶红咧嘴笑了。
“算不上,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大家扯平了。”她笑道。
“孙公子多虑了。”
听她这一句多虑,孙元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有些黯然。
“早知道富姑娘是个爽快磊落的……”他带着几分自我嘲笑道,然后拱手弯身,“郡主。”
叫郡主了,也开始说正题了。
听完他简单的说了范成死的前因后果,秋叶红一瞬闻沉默。
“你……不信?”孙元至看到面前的人默然无声,有些怅然的道。
“孙公子,我信不信的有什么所谓?”秋叶红苦笑一下,“你,高看我了……”
她只是个郡主,半亲不亲的,随时都能被炮灰的皇家子弟,连自己的身份还没办法说服太皇太后彻底相信,郡主,他只记得这是个郡主,却忘了这是个什么郡主,郭郡主,要继承的是大将军家的血脉,大将军啊……
孙元至便笑了,再一次拱手道:“是我糊涂了。”
秋叶红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低头而行。
孙元至又出声唤住她,“富姑娘……”
秋叶红停下脚回头去看。
“我方才的话,没别的意思,就是……”他抿了抿嘴唇,“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有你想的哪个意思。”
秋叶红便笑了,转过身想了想,道:“我虽然不懂这些军事,也说不上范成这事的对错罪过,但我觉得有一点至少是真的,他不会是j细,也不会是叛臣。”
孙元至看着她,露出一丝笑。
眼前这个姑娘穿着一件有些发旧的粉红长袄,简单的挽个发髻,只插着一根银簪子,恍如初见。
看她一笑过后转身要走,似乎觉得这一别便再无相见的机会,孙元至忍不住迈上前两步。
“如果我那时未成亲,你是不是……?”他低沉声音问道。
秋叶红并没有再回头,脚步略微迟疑一下。
“孙公子,这世界从来就不会有如果,所以,也没必要知道假设的结果。”她淡淡答道。
与其假设恨不相逢未嫁时,倒不如悔当初相逢。
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不会愿意在那个下午,走近那个驿站的马棚,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璀璨一笑。
那一刹那,没有任何理由的掀起了心底的悸动。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会后悔吗?寂寒的夜里,也会辗转反侧的问问自己。
想反悔,随时都来得及。可是如何才能后悔,却不知道,也不舍得。
拥有那刹那间的感觉,纵然只能得到无边的失落,但他依旧庆幸,这一生有了一件难忘的事,难忘的人。
“很高兴今生能遇到你,”看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身影,孙元至负手淡淡道,“来生我会早一点。”
看着眼前的马儿喘出最后一口气闭上了眼,王华彬也忍不住闭上眼了。
“花粉散吃了几服?”秋叶红叹口气,挥挥手,示意小兵们将死马拖走,不忘嘱咐,“远远的,深埋了。”
“三天六服,完全没有用”王华彬紧紧皱着眉头,将嘴唇咬出一道血印,“怎么可能……?”
“如果有青霉素链霉素注射试试就好了……”秋叶红忍不住嘀咕道。
“什么素?”王华彬听到了问。
秋叶红摆摆手,说没什么。
“王小哥,你们过来看看,”两个兽医喘着气跑过来,“那边,貌似有好几匹马也有肺痈的症状……。”
秋叶红心里不由咯瞪一声,肺痈,好像没有传染性,怎么?
这是三匹壮年马,此时刚被送过来,耳搭头低,看上去很没精神。出气不均,咳嗽连连。
“前几天还好好的……”牵马来的两个将士大声说道,“是不是感染风寒了?你们快点给熬点药吃……”
王华彬围着马儿仔细诊脉。
“如何?”秋叶红站在马首抬手看唇色,一面问道。
眼前三匹马均是唇舌暗黄。
正看着,一匹马打个了喷嚏,溅了一个兽医官一脸白色浓涕。
“吔……真晦气……”那兽医官用袖子摸了,低声说道。
“试试百合汤吧。”秋叶红建议道。
王华彬转头示意她详说。
“百合贝母白术茯苓……”秋叶红答道,一面拿手数着,“再加桑白皮,杏仁……恩,还有八钱桔梗。”
“再添些天冬没药葶苈子。”王华彬想了想说道。
旁边的几个兽医官也捻须琢磨了点头,另有一人还建议加些蜂蜜,更好的润肺滋阴,清热解毒。
“不管什么,快些熬了吃,俺们还有事做,这马跟了你们大半年了,换了马可不习惯。”将士们听的不耐烦,大声催促道。
兽医官忙应着让人抓药熬了去,请那两位将士到帐子里吃杯茶。
“你们这的茶味太浓,俺们可吃不惯。”两个大兵哈哈笑道,同时醒了两下鼻涕,“真臭!”
这里的确味道不怎么好,这样的话他们听多了,包括秋叶红在内的几个兽医官都没什么反应。
“哎,对了。”
就在王华彬和秋叶红转身要走时,一个大兵想起什么似的喊道,“还有,给我马儿弄点消肿去浓的药来。”
消肿去浓?秋叶红怔了怔,回头看去。
“诺,我的马。”一个大兵指着其中一马,“前两天崴了脚一下,后腿有些肿……”
一个兽医官闻言已经看去了,伸手按着马儿的后腿,果然见浮肿一块。并不起眼。
“……这几日走路都有点不利索……”大兵接着说道,一面抬手给了马儿一鞭子。
马受惊嘶叫一声,抬蹄走了几步,果然见有些跛行。
兽医官恩恩几声,自给他拿活血化瘀的骨药去。
“慧娘?”已经走出去的王华彬发觉人没跟来,扭头唤道。
秋叶红望着马微微跛行的马皱着眉头,没听见,王华彬又唤了声,这才回过神,跟了上去,期间还一步三回头。
“怎么了?”王华彬问道。
“没什么。”秋叶红收回神笑了笑道,又皱起眉,“大哥,你说会不会不是肺痈?”
这也真是王华彬的疑虑,“那会是什么?哮喘不是,肺黄肺热不是这个季节,肺寒吐沫则无沫……”
的确是,秋叶红点点头,看着他明显消瘦的身子,忙安慰道,“晚上看看书再说,大哥别急。”
说着话,看着落日西沉,富文成和那对侍卫已经等在营帐门口。
“我走了。“秋叶红习惯的给他挥挥手。
“路上小心,每日别来那么早,天寒地冻,仔细受凉。”王华彬嘱咐道。
秋叶红笑着点点头,接过富文成递来的大斗篷系好,跳上马车,晃晃悠悠的在十几人的簇拥下出了军营。
“都是咳嗽不停,都是流脓鼻涕,还会流血鼻涕……”坐在马车上,秋叶红不忘皱眉思索,“如果不是肺痈,还会是什么……”
前世里养马的人已经不多了,农村里出力的牲口主要是牛再不然就是经济的猪羊,她也就偶尔跟赛马场打交道,看的也不过是崴腿骨折寄生虫之类的……
学的有关疗马的知识还都是当年姥爷教的,实践并不多,最拿手的是治疗跛行……
“跛行!”秋叶红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有一种病会异致跛行,很严重的病……
忘记了自己身在车内,立刻就站起来,一头撞在车顶,发出咚的声音。
“哎呀。”只撞得她眼冒金星,捂着头只呲牙。
“怎么了?”富文成打起帘子问道。
随着夜幕起来的夜风卷了进来,秋叶红抬着头呲牙咧嘴的说道:“没事,没事,我想起一件事……”
富文成才要问什么事,就见秋叶红双眼瞬间暴瞪。
“小心啊!”她发出一声比方才的痛呼更尖利的叫声。
伴着这声痛呼而来是刺耳的弓箭破空声,密密麻麻闪着寒光的羽箭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
富文成一个鱼跃跳入车内,将她护在身下。
马一声嘶鸣,车剧烈的晃动起来,随后歪倒了,显然马儿被射死了。
秋叶红紧紧抓着富文成的衣襟,听外边已经是喊杀声一片,马蹄骤烈,呼喝声四起。
不断有箭射在车厢发出噗噗的声音。
是抢劫?还是谋杀?
秋叶红手心发凉,感觉到她的颤抖,富文成低声安抚,“别怕,有爹在。“
车帘子掉了下来,富文成的目光落在厮杀的外边,眉头皱了又皱,怎么觉得侍卫们突然少了很多……
“慧娘,抓好爹。”富文成一把将她抱起,“咱们走。”
第一百八十五章是你亲女
富文成一手拔出长刀,跃入厮杀的阵地中,人到处刀光血影,杀出一条血路,他的目标是一匹马。
很快就有一个裹着头巾举着刀杀过来的汉子被富文成劈成两半,让出了一匹马。
天黑下来,看不清来者是什么人,但听话音不像汉人。
“快上马。”富文成将秋叶红送到马前,回身击退围上来的四五人。
秋叶红忙揪住缰绳,因为心慌连着三下都没登上马蹬。
就在这时,平地冒出来的一匹马冲到他们身边,马上一个人大手一捞,一个附身就将秋叶红拎了起来。
“爹……”秋叶红只觉身子骤然离地,头晕目眩中,已经被人架到马背上。
刀光剑影中,只见富文成一下被十几人围了起来。
“哈,乖女儿,好久没叫爹了!为父甚是想念啊!”一声哈哈大笑从头顶传来。
秋叶红晕头转向的抬起眼,朦胧夜色中看清这人的面容,纵然高帽护住了大半个额头,也留着一圈胡茬,但依旧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她的那个便宜爹,门子冉。
“门侍郎果然不愧为天朝第一马球高手,”一个女声笑道,“这一手追星赶月真是漂亮……”
门侍郎哈哈笑了两声,待要说话,觉得脸一痛。
“老不死的……”秋叶红伸手在他脸上挠了下,只可惜因为兽医习惯,没有留长指甲,攻击性不够高。
“小娼妇!”门侍郎大怒,扬手就是两耳光。
秋叶红嘴边立刻流出血来。
“好了好了,把人给我,咱们快走……”先头说话的女人纵马靠近,一面伸手。
身后厮杀声越来越激烈。
“马兰姑娘带路就行了,人我来看着。”门侍郎?b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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