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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壁第21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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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心沉壁作者:未知

君心沉壁第21部分阅读

总不至于寻不到容身之处,何苦自伤?

沉非的鸿鹄之志,谋在人成在天,无论你在不在他身旁,结果都不会有太大改变。但我不一样,我的人生有没有你将会是截然不同的情形。以前在梨香苑,我总是想法设法讨你欢心,一天之中,只要见你笑了两三回,便自觉圆满。我那时糊涂,并不曾往深处琢磨,只当是因代行婚约而亏欠于你,少不得要好生补偿才安心。后来,你无缘无故的病倒在床,我所受的煎熬丝毫不亚于你。你的身子每况愈下,不分昼夜的昏睡,我白天四处求医,晚上也睡不安稳,隔一会便惊醒去试探你的鼻息,说来也着实好笑,但我真真从未有过那般害怕的时候,我试着问自己,若是失去你,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答案一直都藏在心里,我竟不敢承认我早就离不开你。我偷偷烧毁了一式两份的契约,我想着尽可能的再对你好一些,你将来说不定也会舍不得离开我。可是,在漕运风波过后,我仍看出了你的去意。我原打算寻个机会向你坦白心迹,只要你愿意,我抛开一切陪你浪迹天涯又何妨?一辈子横竖不过数十载,我程怀瑜不可能对得起所有人,但求不负一人心而已。我为自己的了悟感到欢喜,却不料事态急转而下,我甚至还来不及告诉你……如果说我在濒危之际还有一丝清明的意识,那便是后悔,后悔自己的无能,后悔放了你的手。待到一觉醒来,我已置身东宫,众人皆贺,却不知我哀莫大于心死,我宁愿祭了这江山换你一笑……”

“笨!”沉璧扯扯嘴角,一抬头,却也红了眼圈:“那你还巴巴的寻来做什么?”

“我总不相信你真的不在了,而且……”程怀瑜看了沉璧一眼,欲言又止,化作一笑:“你在我梦里还是一贯的活泼,动辄找我要银票。”

沉璧呆了呆,讪讪道:“那定是你在梦里对我做了什么违反约定的事。”

“不错。”

沉璧没想到他竟然一口承认,等到反应过来,耳根子又开始发烧,他的轻笑拂过耳畔。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总想着能够这样抱着你,听你和我斗嘴,还想……”

多余的话语消逝在脉脉凝望中,唇瓣相触的瞬间,他发出压抑而满足的叹息。

“璧儿,我多希望停在这样的梦中,永不再醒来。”

日头一寸寸偏西,霞光沿着窗棂踱步,轻描淡写的嘲笑着人们关于永恒的奢望。

沉璧扒拉着青黎养的一盆青葱水仙,某个念头在脑中千回百转,却又不知如何说出口才妥当,于是无限惆怅。

程怀瑜看在眼里也不多话,静静等着她理好思绪。终于——

“怀瑜,做皇帝的是不是定要三宫六院才合体统?”

程怀瑜不动声色:“体制是人定的,但皇家出于子嗣充沛的考虑,一般会这么做。”

“那……就算是做了皇后也未必能专宠?”

“皇后不但不能专宠,还必须帮皇帝打理后宫……不过,”程怀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照你的性子,估计会嫌累。”

“谁跟你说我了?”沉璧脖子一梗:“我只是好奇,至于同别人分享丈夫么?”余怒未消的丢出一个大白眼:“除非你让我也纳几个男宠才算公平。”

程怀瑜皱皱眉,一个屈指弹,不轻不重的敲在她脑门上:“你这惊世骇俗的话在我面前说过一次就罢,今后想也不许想。”

沉璧“哼哼”两下以示不屑:“凭什么就许你想?”

“我又没想过,是你问了我才如实回答。我可不可以将你的介怀看作是对我的默许?”程怀瑜清清嗓子,驱散了饱含着的浓浓笑意,正色道:“璧儿,我来宜都之前,必然做过权衡。我对待感情是迟钝些,但绝无泛滥之嫌,否则,以我的年龄,儿女成群都不为过。况且我原本就没什么权欲之心,如果你不愿被宫廷条规束缚,等时机成熟,我便带你远走高飞,隐世逍遥。”

“真的吗?”沉璧清亮的瞳仁中似坠进两颗星子,熠熠生辉:“怎样才算时机成熟?”

“尽快给我生个儿子,让他继我的位,嗯?”

得知她之前居然是为了打发走自己才谎称有了山民的孩子,他险些气得吐血,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笑着抓住她挥来的拳头,他顺势将她抱进怀里,吻了吻粉颊:“上古五帝盛行禅让,如今未尝不可。元帝膝下子嗣不多,亦不能将社稷托付给前皇后的痴傻儿子,所以就只有我了。但放宽了来看,皇族高氏枝繁叶茂人才辈出,比如三叔廉亲王、六叔德亲王,都是父王的得力将相,等到能由我全盘做主时,还怕想不出法子拐一个上王座吗?”

“拐?”沉璧忍俊不禁:“自古以来,有多少人为了争夺王座以致骨肉相残而在所不惜,你忍痛割爱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它贬得一文不值?”

怀瑜作可怜巴巴状:“没办法,我就是爱不起来。我游手好闲惯了,做点小生意,能养活老婆儿子便心满意足了。”

“你做的也叫小生意?”沉璧嗤之以鼻。

“那还不是因为你胃口大?不然,你以后和我打赌的金额都换成铜板?唔……”

一记拐肘打在怀瑜腹部,他吃痛闷哼。

沉璧笑嘻嘻道:“都换成老拳吧,提升运动量,也很有快感。”

“运动?快感?”怀瑜咬字咬得意味深长,接着,慢慢绽开一个厚颜无耻的笑。

“你……满脑龌龊!”沉璧反应慢了半拍,血压却上升极快,一张脸“唰”的变红。

“哦,你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怀瑜立刻换上一副无辜嘴脸。

“登徒子!”沉璧扑上去捏他的嘴,不防用力过猛,竹椅被她撞翻,两人直接滚到了地上,女上男下,姿态极其不雅。

古代的宽袖长袍飘逸是飘逸,可那也需要玉树临风或者分花拂柳来配合,如两人眼下这般,衣衫罗带绞作一团,动都动不了,唯有一个囧字可形容。

沉璧跨坐在怀瑜腰间,讪讪的从他身下拽出自己的裙裾,又扯啊扯,扯出腰带的一角,小心翼翼解开他的玉佩挂绳,顺便把丝络理好,然后继续扒拉……

“你再不起来……”怀瑜的嗓音无故沙哑,喑沉中透着致命魅惑:“我可真要做登徒子了。”

“哦,就好了。”沉璧连忙半蹲起身,可是……到底还有哪片衣角被压住了,怎么就是站不起来?她咬牙胡乱一挣,重力骤失,一屁股跌坐回去,他喉间逸出低低的呻吟。

沉璧脸红到了脖子根:“我……我不是故意……”

话没说完,身子蓦然被人拉低,他环住她的纤腰,轻易侧身,惩戒性的吻上她的唇。

沉璧大脑缺氧,却还能极应景的浮现出曾被她撞见过的美男更衣图——他□在外的胸膛沐浴着晨曦,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薄薄的丝绸如水般流淌过每一寸肌肤,贴合着结实而修长的身材,边缘氤氲开淡金色的天光……

喘息细密交织,她忽然觉得很热,睁开眼,怀瑜的脸尽在咫尺。

他稍稍离开了些,漆黑的眸子望着她,柔情还转,足以将人活活溺毙。

“你……压着我了。”沉璧心跳如擂鼓,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期待。

“这不是过程中的必然么?”怀瑜轻笑。

下一刻,压在身上的重量却消失了,他伸手拉起了她:“但我会把它留到与你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会很快的。”

“我都还没答应你。”沉璧小声嘟囔,埋在心底的阴影往外探了探头。

怀瑜察觉到她的不对,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她还是忍不住了:“你对她,是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

或许爱情本来就容易让人变得卑微,毕竟先入为主,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陪他走过晦涩而孤寂的少年时光,成就了他梦中的一片天,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程怀瑜扣紧她的手,她亦耐心的等着,渐渐的,交缠的指根有些疼痛。

她缓缓靠向他的肩。他的唇落在她发间。

“没有过。我和她之间,仅有的一次表白,还是你教我的……”

何谓命运弄人?沉璧欲哭无泪。

“璧儿,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心里只装了姚若兰。我们有很多相同点,琴棋书画,但凡我作了一半的诗,她便能接出下阙;我谱了一半的曲,她亦能补全得天衣无缝。我觉得这大概是上天的安排,能够和她在一起,而她又是那么的优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从未认真看过别的女人,甚至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我读来只觉好笑,因我实在想象不出为一个女人睡不着觉是何种情景,直到……直到遇上了你。但是,璧儿,她未必能有我这般幸运。她复国有功,父王颁下密旨,给了她两个选择:入宫,或是留她夫君段志义一条性命……她尚未答复。据我所知,段志义并未参与谋反,他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她举止异常,他背叛了整个家族来护着她——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想明白,等回了建安,我会再同她好生谈谈。璧儿,没有什么困难是我们不能一起面对的。你只需和从前一样,在我身旁,给我勇气和信心。作为交换,我许你一个未来,一个白头偕老的未来,好吗?”

她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喉间紧了又紧,终于哽咽出一个字:“好。”

“相信我……”他一遍遍亲吻着她的发丝:“我稍作部署,三天后你再来这里,商讨一下带你出城的计划。”

心事纠结的三天过得分外漫长。

冬至临近,江水退得厉害,留下大片宽广的泥沼和沙滩。走在江畔,隐隐可见对岸南淮驻军的黑色帐篷。慕容轩的部队进入高度备战状态,几位将领通宵不眠,眼珠子熬得通红,丝毫不敢懈怠。沉璧想单独同沉非说句话都很难,一连两天,她都在沉非的帐篷里等得睡着了,次日早上醒来,身上裹着沉非的衣袍,人还是见不着。

第三天,慕容轩先发制人,挑出一小支精兵渡江夜袭,成功斩杀对方一员主将,拖回两船粮草补给。

战鼓号角从清晨响到傍晚,沉非匆匆来找她,通知她天亮了就随慕容轩的亲信转往燕京。

“我不想去。”

“你必须去。”

“哥……”她追着他跑出帐篷,被他打横抱起放回床榻,印在她眉心的唇冰凉而疲惫。

“璧儿,我是为了你。”

泪水悄无声息的流淌,她说不出话,更无法动弹。沉非临走时封住了她的|岤道,他或许是太累,累得忘记了他从未强迫她做过一件不情愿的事,从未舍得让她哭。

替她收拾行李的侍婢们以为她休息了,动作放得很轻,末了退出营帐,还细心的熄了灯。

哭累了,她委屈的瞪着帐篷顶,想象帐篷突然塌掉压死自己,丢下沉非后悔一辈子。正想着,帐篷顶很给面子的真晃了两晃,她吓了一跳,屏住呼吸,才发现动静来自床头。

床头多了两个蒙面人。

“她又在梦游?”其中一人皱眉道:“怎么看见了我们就跟没看见一样?”

营帐外的篝火映在布帘上,透过橘色的光。

沉璧闭了闭眼,哀叹程怀瑜猪头,如此激动且热烈的眼神是梦游者会有的吗?

另一个人没吭声,单手搭上沉璧颈侧探了探,似有一根温暖的羽毛划过皮肤,她吃痒一颤,身子竟可以动了。

“她先前是被点了|岤。”韩青墨的声音淡淡的:“你长话短说,我打不过慕容轩。”

“沉非打算明天送我去燕京,我今晚就跟你们走。”沉璧挪动僵硬的腿跳下床,着地稍有不稳,两人同时作势要扶,韩青墨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去。

程怀瑜的轻咳有点不大自然:“我们猜想他们开战前不会把你留在前线,幸亏青墨坚持先来看看。”

沉璧穿好鞋,隐约记得还有件重要的事,苦于一时想不起来,只好问道:“现在可以走了吗?”

程怀瑜没吭声。

“如果跳过计划中的那一步,我们谁都离不开宜都。”韩青墨的话不知说给谁听。

沉璧奇道:“哪一步?”

“璧儿,”程怀瑜拉过她的手,低声解释:“如果我们就这样带你走,不出宜都就会被追上,到时候,一场恶战难以避免,你应该不希望看到……”

“所以呢?”沉璧话音刚落,手中便多了一个纸包,她捏了捏,类似面粉。等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颤抖出声:“这里边装的是什么?”

楚河汉界

“巴豆粉,俗称泻药。”程怀瑜面不改色。然而沉璧却看了韩青墨一眼,似在求证。这个无意识的小动作令他格外受伤,于是想也没想的直截了当道:“我也不会骗你。”

沉璧有点尴尬。

韩青墨略一迟疑,仍开口了:“泻药对人体不会有大碍,只是短时间虚弱些。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段时间。”

“可……可是……恐怕不大适合眼下……”沉璧的顾虑不无道理。两军开战在即,遑论胜负,她若是放倒了慕容轩手下的将士,后果如何,大家心照不宣。

程怀瑜一语道破她的心思:“你疑心我设下一箭双雕之计?”

沉璧也不拐弯抹角:“无论如何,我不会去做有可能伤害沉非的事。”

“我不明白沉非为什么要效力于北陆,慕容轩经此一战气数已尽,再拖下去也无异于困兽犹斗。”程怀瑜一如既往的不慌不忙:“你该知道他们从我方营地抢夺回的粮草吧?宜都产矿,农耕却未见得富庶,自我军切断外界与宜都的粮食流通渠道,城内补给便渐显捉襟见肘。寻常百姓尚有法子应付,可抡枪使剑的士兵们能依靠蔬菜瓜果度日吗?抢粮草一事,早在我预计之内,那些粮草才是真正掺过毒的,一顿两顿不打紧,累积到一定程度才会致人暴毙,为的就是一网打尽。为了骗过他们,我军将士食用的正是同一批粮草,只不过会事先服下解药。”

沉璧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程怀瑜冷哼:“我想算计慕容轩,还用不上假借他人之手。但我当时还不知道沉非也牵涉其中,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宜都城外百里就是我军驻地,你给他们服药过后,我即刻下令攻城,活捉慕容轩,签了降书遣返北陆,他旗下的一干将帅与六千兵卒,若无负隅顽抗者,我也不多加为难。”

沉璧默了默:“你的仁慈,恐怕得不到朝廷支持吧?两国交战,毕竟不是个人能决定的事。”

“两国积怨已深,战争一旦全面爆发,只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南淮局势初定,经不起旷日持久的战乱,举国上下,无论君臣子民,都不会希望自己的家园沦为战场。但北陆援军已从边疆开拔,我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拿了降书,多少能为我军争取到更多的准备时间。改日对决,自然更有胜算。”程怀瑜似笑非笑的反问沉璧:“这个理由可信吗?”

“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她有什么意思都正常。怀瑜,你不要怪她怀疑你,毕竟你的立场太过特殊,彼此多谅解些才好。”韩青墨点到为止的打断了程怀瑜,顿了顿,对沉璧说道:“就目前来看,他所说的,却也不失为一条两全齐美的法子,你不妨再考虑一下,如果实在不愿意这么做……”

“如果这么做,能够将他们的损失降到最低!”沉璧不觉扬起下巴逼视程怀瑜:“但你必须答应我,让他们平安返回北陆。若有意外,我不接受任何解释。就像生意场上的风险与盈利,虽然你比我更懂得规避和抉择,但横竖是赌局,我压上我自己,你呢?”

久不见小猫亮出利爪了,程怀瑜一愣,继而苦笑。

“我自然同你一样。璧儿,还记得在十里塘结义时说过的话吗?此生此世,坦诚以对,永无嫌隙。”他低沉的声音穿透夜色:“我唯一请求你做到的是……相信我。”

床脚边有只小虫在不知疲倦的低鸣,牛皮纸包被沉璧手心的汗水慢慢沁潮,她没有说话。相信吗?不相信吗?她恍惚想到,她与沉非之间,似乎连这个词都用不上。可是,此刻在她手中的,不正是背叛么?

时间忽然过得很慢,慢得能让程怀瑜感觉到一颗心正在缓缓下沉。他从没打算骗沉璧,有战争的地方便有楚河汉界,他和沉璧两人莫名其妙的被分隔开,各路英雄粉墨登场,而他,则扮演着里外不是人的角色。沉璧说得没错,即便他有心放过慕容轩,但主战派大臣们不会理解,父王亦不会允许,南淮近十年没有打过一场翻身战,这次确实是重振军心的好机会。慕容轩决策失误在先,他出此下策在后,胜之不武的名声由他一人背了也罢。至少,慕容轩算得上一条好汉,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慕容轩待沉璧并不简单,当初兵临险境的大半因由想必也是为了生死不明的她,如此说来,他还应该感谢慕容轩不是吗?如果定要说他存有私念,也只是一线微不足道的希望,他希望能争取到沉非的谅解,至少,不要让沉璧那么为难。

可是,“谅解”两个字,就连沉璧都吝于给予。

正想着,一只小手伸了过来,轻轻与他交握。他心神一振,只听她问道:“被沉非点住的|岤位,正常情况下,多久会被冲开?”

所谓点|岤,只是对方用内力暂封|岤道,随着人体血液回流,终究会被冲开。沉璧看似认真的询问韩青墨,目光却有些散乱。

“你入睡后,气息吐纳渐畅,至多子时便会自行解|岤。”

“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再来?”

“怀瑜出城带兵,我留在北营等你。这包药,你只需用在主帐伙房,那里布有严阵值守,你见机行事,实在不行,还有我。”

韩青墨淡淡的垂下眼帘,不忍再多看沉璧。她诚然还不知道她与程家的关系,但沉非呢?按照程竞阳的说法,沉非是他养育多年后才失散的孩子,难道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然无知吗?他在怀瑜发往京城的快报中暗示了此事,程竞阳为何还无动于衷?更甚于此,当沉璧坠崖的消息传出时,程竞阳的反应亦十分冷淡,此人当真是沉璧的亲生父亲吗?

凡此种种,他起初神思哀伤未加细辨,如今冷眼旁观,倒显得疑团重重。原本只要沉璧活得开心,他也懒得去计较什么。可惜事与愿违,他想,是时候弄清一切了。

一夜守候,一夜无眠。

黎明的江滩秋雾沉沉,沉璧裹紧单薄的衣衫,打着哆嗦走向伙房。

主帐伙房周围的巡逻队一向安插有慕容轩的亲信,今日正好轮到郑桓宇,他替沉璧掀起帘子,刚要问好,她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从他身边经过,压根没留意他的存在。

憨厚的胖厨子见了沉璧很高兴,忙里偷闲的打趣:“老远听到姑娘的脚步,我这儿的酒坛子都在发抖呢!”

沉璧抿着嘴笑:“你就没偷喝过?”

“哪能呢?姑娘有所不知,在北陆军营,这最后几坛叫做保命酒,是留给将要凯旋的战士们畅饮的。只要有酒在,人就一定会回来。”

沉璧的笑意黯了黯,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回得来啊。”

“南征北战,凭的不都是个命么?”厨子答得倒也爽快:“马革裹尸,三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姑娘岁数小,兴许接受不了。我跟随主帅这么多年,早看开了。不过,主帅这次带领的六千骑兵,可都是北陆最勇猛的战士,我们有信心打赢这场仗,回家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话至此处,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瞧我健忘得……嘿,姑娘来得正好……”

他转身端出一只粗瓷碗放在灶台上,沉璧定睛一看,碗里竟装着大块酱烧蹄髈。

“这是……?”沉璧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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