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皮发麻,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人杀死令福?
流了这么多血,她必定死了,可是,为什么没人发现?
呆了半晌,忽有一个念头冒出来:我是第一个发现令福被害的人?
应该逃离这个可怕的寝殿,还是喊人来,或者是看看凶徒是否留下了什么?
那柄匕首吸引了我的目光,匕首的柄上刻着繁复的兽纹,雕工上乘,应该说,这匕首不是街市小摊贩上贱卖的寻常之物。
突然,我察觉有人进寝殿,转头望去——完颜雍和两个侍从站在那里,仿似匆匆而来。
一声巨大的雷在天空炸响,仿佛要撕裂大地、掀开屋顶,震撼人心。
他的目光滑向床榻,眼眸遽然睁大,箭步走来……一步步靠近床榻,他的眉心深深地蹙起来,五官扭曲,神色大恸……他略略屈身,伸手抚触令福死寂的脸……两行清泪滑落,他悲痛得嗓音都哑了,“令福……”
暴雨终于从天而降,以瓢泼之势侵袭人间。豆大的雨点打在琉璃瓦上,咚咚咚作响,仿佛敲打在心田,噼噼啪啪,分外响亮。惊电不断地闪过,黑白交替,整个寝殿仿如地府,森冷恐怖。
“为什么?”完颜雍直起身,沉痛地质问,冷郁地瞪我。
“什么?”我懵了。
“你就这么容不下令福吗?”他怒吼,泪水长流,脸孔似被闪电撕裂。
容不下令福?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殿外狂风肆虐、暴雨侵袭,响雷轰鸣,惊电闪烁,这个忽明忽暗的寝殿仿若地府。
暗得毫无希望,亮得直逼眼眸。
寂静,如死。
死水亦有微澜,可是,完颜雍就这么死死地、仇恨地瞪我,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瞪我,又似乎穷尽一生来恨我!
“你就这么容不下令福吗?”他怒不可揭地吼,仿似猛虎咆哮,“你非要置她于死地吗?”
原来,他认定我杀死了令福,杀死了他最爱的女子。
看着他扭曲得不样的脸孔,我想笑……我竟然笑出来了,他凭什么认定是我杀死令福的?
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侵入心间,五脏六腑寒彻,四肢僵硬。
泪水横流,神色哀痛,他再次厉声质问:“为什么杀令福?”
他究竟凭什么认定是我杀死令福的?
假若我说,不是我杀的,我只是碰巧当了第一个发现令福遇害的人,他会不会相信?
完颜雍疾走三步,从墙上取下一柄长剑,迅捷地抽剑出鞘,剑锋直逼我的咽喉。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章节:结局【六】收集:52资源联盟
我坦然看他,他怒目而视,满面痛色,满目恨意,杀气腾腾。
从未见过他这般杀气滚沸的骇人神色,像要在我身上刺出几个血窟窿,似想将我大卸八块,如此才能泄恨!
“为什么……”他声嘶力竭地怒问。
“如你认定我是真凶,就此杀了我,为你最爱的女子复仇!”我冰寒地笑,心灰意冷。
“不是你还有谁?”
“有人证吗?有物证吗?”
“我一进来,就看见你站在床榻前,倾身握着那匕首;你身上血迹斑斑,难道这些不是证据?”他痛心疾首,这世上最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染湿了,微微地眨动,伤恸随之轻眨。
“既然你认定我是真凶,那么,你便一剑刺死我!”
他已经认定了,还有什么可辩的?
大哥,你最爱的女子死了,你悲痛得失控,一心要为她复仇,但我不痛吗?此生最爱的男子仗剑锁住我的咽喉,为了旁的女子杀我,我比你更痛、更绝望,你可明白?
缓缓闭眼,静待剑锋封喉的那一瞬间。
没有等到那一刻,等到了他的问话。
他的声音悲怆得令人落泪,“为什么你在这里?”
“令福亲手做了凉糕,邀我前来一同品尝。”我睁开眼,淡然以对,“踏入临云阁大门,就见不到一个宫人;接着,我看见令福躺在床上,流了很多血,已经没气了。”
“是吗?”
他的话音未及落地,左肩陡然一痛,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痛。
我骇然睁目,忍着剧痛,捂着左肩的伤口——
此生深爱的男子,在悲愤、伤痛交加之下,在我的左肩留下一道刻骨铭心的剑伤。
完颜雍,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午时,我和令福一起用膳。她头疼,气色不好,我让她多多歇息。”他深黑如夜的瞳孔急剧一缩,怒声质问,“她身子不适,怎么会做凉糕?”
“或许是她头不疼了……”
“狡辩!”
完颜雍几近崩溃,怒吼如雷,怒火如潮,几乎将我吞没。
瞪我片刻,他扔了长剑,火爆离去。
在踏出寝殿之前,他撂下一句话:“小楼,命人严加看守合欢殿,不许任何人出入!”
——
这一夜,完颜雍留在临云阁,守着令福的尸首。
这一夜,辗转难眠,左肩的剑伤令人心痛致死。
纤纤请了太医为我包扎伤口,服了汤药,伤口还是隐隐的痛。
其实,隐痛的是心。
那一剑,斩断了我与他十三年来的爱恋与情意,斩断了我对他的期盼与痴心。
这一夜,泪水长流。
此后半个月,好比当完颜亮的妃嫔的那一两年,合欢殿变成了冷宫,我仍被禁足,与世隔绝,只有睿儿能自由出入。
纤纤说,陛下亲自追查令福遇害一案,勘察过临云阁里里外外,也问过不少宫人,却找不到任何线索,真相更是无从谈起。如此一来,我仍然是杀害令福的凶徒。
我对她说,那日午后,临云阁的一个宫女来传话,找到那个宫女了吗?
她摇头,说无人见过那个宫女,自那日后,那宫女从皇宫消失了,很有可能被灭口了。
这事太蹊跷,如此看来,幕后真凶杀死令福,嫁祸给我,布局天衣无缝,毫无破绽,没留下任何线索,想查也无从查起。
幕后真凶究竟是谁?和那些妃嫔有关吗?
令福死了,我背负杀人罪名,完颜雍恨我,再不会爱我、宠我。如此,一箭双雕之计,除去我和令福,得益的自然是那些妃嫔。因此,真凶大有可能是完颜雍的妃嫔。
可是,这只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
纤纤还说,查不出真凶,凶徒便是我,陛下早已认定是我杀死令福,只是没有将我收押,只将我禁足在合欢殿。
收押监牢,禁足在合欢殿,又有何区别?
本以为终于苦尽甘来,余生可以厮守,与他偕老,却没料到,我和他之间会突然冒出令福;更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讽刺、更荒唐?
也许,我与他根本就没有缘分,上苍也根本不让我们长相厮守。是我们误会了上苍的旨意,是我们逆天而行……他最爱的是令福,我只是替补,不该再对他有迷恋、期盼,不该再对这段爱恋给予不切实际的希望……
睿儿如常去上课听讲,却常常问我,为什么总是待在寝殿和后苑,为什么不出去玩玩?
纤纤说,近来夫人身子不适,太医说不能出去吹风,只能在后苑走走。
如此,睿儿才不再喋喋不休地问。
一夜,我宽衣就寝,纤纤没有退下的意思,神色不安,好像有话想说。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知道,她必定听到了与我有关的事,才会这般欲言又止。
“奴婢……不敢说……”她低垂着头,脸上布满了凝重与惧色。
“说吧。”我坐在床上,洗耳恭听。
“前日,奴婢相熟的一个姐妹送来膳食,对我说了一件事。”她好似下了决心,道,“这姐妹送膳食去临云阁,意外听见陛下和华福的对话。”
“他们说什么?”
“华福说夫人杀死令福,杀人填命,天经地义,理当处死夫人。陛下沉默,华福很生气,问陛下是不是根本不想杀夫人。陛下还是不语,华福更气了,大声问陛下,是不是执意包庇夫人?陛下说不是,只是眼下她还不能死。”
“然后呢?”我冷笑,他不想我死,还是暂时不杀我?
纤纤接着道:“华福火冒三丈,质问陛下,眼下不杀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个传言?”
心中一动,我问:“什么传言?”
她想了片刻,缓缓道:“重瞳女子……红鸾艳骨;得鸾者,得天下……对,就是这样。”
心中起了疑惑,“华福怎么会知道传言所说的女子是我?”
她淡定道:“陛下也问华福如何知道这个传言,华福说是令福对她说的。”
而令福之所以知道这个传言,是完颜雍对她说的。看来,他与令福坦诚相对,毫无隐瞒。
心中忐忑,我问:“接着陛下说什么?”
“华福质问陛下,传言所说的女子是夫人,陛下是不是因为这个传言才不杀夫人。”纤纤模仿着华福的语气,得其三分神韵,“陛下没有回答,华福接着问陛下,陛下留夫人在宫中,不让夫人走,其中一个缘由是不是因为这个传言。”
“陛下还是没有回答?”
“是的,陛下没有回答华福。”
我让她退下,她劝我早点就寝,不要胡思乱想,就出去了。
完颜雍,你不回答,是不想回答,还是默认了?
没有答案。
仿有一枚细细的银针刺入心口,那种尖锐、细密的痛,令人难以承受。
假若他当真因为传言而留我在身边,那么,这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
四日后,午夜,月明星稀,分外燥热。
在纤纤的掩护下,我装扮成宫人逃离,而睿儿没有回合欢殿,藏在一个安全之地。
在守卫换班的时刻,我顺利出了合欢殿。
疾走几步,我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道高峻挺拔的身影,很像一个人。
完颜雍。
他缓缓转身,清霜般的月华在他的脸上抹上亮色,更添冷峻。
我站定,心中冷冷地笑——果不其然,他命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沉沉走来,在我身前三步处止步,眼眸阴郁,“想走?”
“陛下不让吗?”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走!”
“那不如杀了我!”
“何时杀你,我说了算!”
我凄冷一笑,“你已经定了我的罪,为什么还不处死我?”
完颜雍寒声道:“你很想死吗?”
我冷目而视,“背负杀人罪名,生不如死。”
“你还不认罪?”
“没有做过,何从认罪?”
就算我如何辩解,他都认定我是杀死令福的凶徒。
他不信我!
百口莫辩。
谁能料到,我和他会走到这一步?这样的境况,又是谁造成的?
左肩的剑伤已好,可是,心中的伤,此生再难愈合。
我道:“陛下文韬武略、天纵英明,必将成为金国最贤的仁君。有没有我,对你的帝业与江山都没有影响。”
他不语,眉头微蹙,似在沉思我的话。
我淡淡而语:“重瞳女子,红鸾艳骨;得鸾者,得天下。这个传言,陛下应该听说过。陛下以为,留下我,就能永葆帝业吗?甚至可以统一江南、统一天下、名垂千古吗?”
他仍旧缄默,面色沉重,好像有点惊讶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不会放我走,你要我留在你身边,有两个缘由,一为圆了多年夙愿,二为这个传言。”我含笑道出,心间寒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完颜雍阴鸷道,好似克制着喷薄的怒气。
“想不到仁厚的陛下也有阴鸷的时候。”我笑得越发灿烂,“这一生,陛下曾经拥有最爱的女子令福,若能统一江南、统一天下,便圆满了。不世伟业,名垂千古,陛下英名永存!”
“三妹!”他的语气怒火丛生。
“劳烦陛下记住,我完颜缦再不是昔日的阿眸,也不再是你的三妹。”我绝然道,心痛至死,“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话落,我立即转身,大步回合欢殿。
身后,寂静的夜愈发深沉。
回到寝殿,纤纤服侍我就寝。她连声叹气,“此次被陛下逮个正着,假若夫人往后想出宫,只怕不是易事。”
我莞尔冷笑,今夜逃走,只是试探他罢了。试探他会不会让我走,试探他是不是因为那个传言强留我,试探他对我是何态度……试探出来了,他不会让我走,他要我伴他余生,对我说令福和我都是他深爱的女子,其中一个缘由是那个传言……
纤纤又道:“其实,夫人何必说那些话?又何必说得那么绝?陛下对夫人,并非无情……”
我道:“他对我并非无情,却不及对令福的情;他认定我是杀死令福的凶徒,亲手伤我,你教我如何再笑颜对他……我和他已经完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不再说什么,静静退下。
这一夜,辗转反侧。
虽然完颜亮喜好美色、有众多妃嫔,最爱的却只有我一人;虽然完颜亮也曾不信我,可是他是假装不信;虽然完颜亮也亲手伤我,然而是我伤他在先……完颜亮对我的爱,炙烈狂热,烧伤了我,也烧伤了他自己,却是全心全意爱我,将我捧在手心宠着、哄着……
曾经以为完颜雍对我的爱不比完颜亮少,曾经以为完颜雍的呵护与情爱不会伤我,曾经以为我和他可以细水长流、恩爱偕老,原来,一切都是美梦。
两相比较,完颜亮并不比完颜雍差。
只是我满心、满目都是完颜雍,一叶障目,没有好好体会、珍惜完颜亮对我的情,才造成那么多纠葛与伤害……那是怎样的伤害?我伤他,他伤我,互相伤害,互相折磨,彼此遍体鳞伤,到最后,他因为我而命丧瓜州渡……
这一生,爱着一个遥远、梦幻的男子,辜负了一个为我付出所有的男子。
这一生,我是被自己辜负了吗?
这一生,终究痴心错付了吗?
——
这夜以后,完颜雍再未踏足合欢殿。
如此,过了一个月。
猜得出,他不杀我,也不放我走,就这么囚着我。
总会想起娘亲,娘亲不是被金人囚着,就是被自己的兄长、宋帝囚着,境遇与我惊人的相似;总会想,被囚的时候娘亲在想什么,是否想着逃离的法子?是否心力交瘁?
娘亲,为什么缦儿的遭遇和你这么像?
七月,暑热渐渐消散,秋风乍起,一场秋雨一场凉。
纤纤说,昨日睿儿上完课正要走,太子和两个皇子堵住了去路,有意挑衅,出言不逊,说他的娘亲是杀人犯。睿儿不堪受辱,拿起案上的砚台扔向太子,太子闪避不及,额角受伤,血流不止。宫人立即向陛下禀报,陛下了解了事发经过,安抚了太子,将睿儿带回福安殿。
太子年已十七,竟然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出言挑衅!
今时不同往日,不知完颜雍会如何处置睿儿。
可恨的是我出不了合欢殿。我问:“现下睿儿还在福安殿?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睿儿?”
“奴婢请人去福安殿打探消息了,不过打听不到。”纤纤亦忧心忡忡,“早前殿下憎恨陛下,不知陛下会不会借此机会重罚殿下?”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睿儿伤人,毕竟不对。”
“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睿儿,是娘亲连累了你。
向天祈祷,睿儿千万不要有事,睿儿……
庆幸的是,晚膳时分,小楼送睿儿回来,毫发无损。
我问小楼:“陛下如何惩处睿儿?”
他回道:“陛下已惩处过殿下,夫人不必再罚殿下。”
我诧异极了,让纤纤送小楼。
沉吟片刻,我问睿儿:“陛下如何罚你?”
“我在寝殿等了一个时辰,皇叔就回来了。虽然我憎恨皇叔,不理皇叔,但是皇叔没有生气。皇叔对我说,太子出言侮辱娘亲,是太子的错,我可以告诉皇叔,让皇叔惩罚太子。但是,我用砚台打人,是更大的错,假若我打死人,就变成杀人犯了。”睿儿有条不紊地说道,字正腔圆,“我说我错了,皇叔就罚我站立两个时辰、面壁思过两个时辰。”
“昨晚殿下在哪里就寝?”纤纤问。
“我不喜欢皇叔,但皇叔要我和他一起睡,说睡在小榻上会受寒。”睿儿墨染的眼瞳轻轻地眨。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惩罚?”我不解,完颜雍对睿儿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第5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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