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作者:未知
冷酷帝王的绝宠:鸾宫囚妃第52部分阅读
雍对睿儿的惩处这么轻?
“没有。”睿儿重重地点头,“虽然我憎恨皇叔,但是皇叔说得对,我用砚台打人就是不对。”
太子是完颜雍亲生的长子,而且是王妃乌林答氏所出,他一向喜欢太子,给予厚望。此次太子被睿儿所伤,没想到他没有重责睿儿,反而用一种恰当的方式教导睿儿,让睿儿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养子总是比不上亲子,而这一次,他明显偏袒睿儿。
这又是为何?
——
数日后,纤纤对我说了一个可怕的传言。
朝堂和宫中都在流传,完颜雍宠爱养子胜过亲子,有易储之心。佐证便是,睿儿打伤了太子,他非但没有重惩睿儿,反而让宫人带睿儿到福安殿,以免睿儿受到责难与伤害。还有,他与睿儿同榻而眠,对这个养子的宠爱可见一斑。
流言蜚语在宫中横行,他并没有下令禁止,还时常传睿儿去仁政殿、福安殿陪他。
越五日,朝野上下又流传出一个更可怕的传言:睿儿是海陵郡王的亲子,海陵郡王的余党利用睿儿博得完颜雍的宠爱,企图扶睿儿坐上储君之位,日后登基,让金国帝位回归海陵郡王一脉。
纤纤对我说的时候,我心惊胆颤。
怎么会传出这样无稽、荒唐的流言?
仔细一想,才发觉这些流言的不同寻常。这些流言以睿儿为主,表面上将睿儿捧上天,实际却是害惨了睿儿,让睿儿处于风口浪尖。
紧接着,朝上发生了骇人的事。
鉴于种种流言,朝臣群情激奋,既担心完颜雍易储,又担心海陵郡王余党利用睿儿夺位,纷纷上表,说睿儿是海陵郡王的亲子,不能留,理当立即处死,不留祸患。
不久前,众臣欲杀睿儿,完颜雍以妙计压下,此时竟然旧事重提,置睿儿于死地。
怎么办?这一次,完颜雍会如何应对?维护睿儿,还是杀睿儿?
纤纤担忧道:“夫人,眼下风头火势,怎么办?夫人要不要带殿下逃出中都?”
想过带睿儿离开,但是走得了吗?完颜雍会让我走吗?
过了两日,完颜雍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合欢殿耐心地等,相信他早晚会来见我。
他来的时候,我在后苑赏月。
他站在月光里,面孔淡冷,衣袂当风,给人一种孤寒萧萧的感觉。如水的月辉湃在他的脸上,流淌在他的眉宇间,染白了袍裾,染白了沉淀在心中的、多年的情愫。
这段情,经历了多年风霜,沧桑,斑驳,不复当初的纯净与明澈。
甚至于,我根本不知道他对我的情究竟有多少出自真心、多少源自令福。
已经恩断义绝,剩下的,仅仅是了结。
然而,心依然抽痛,依然翻江倒海。
完颜雍走过来,在我身侧站了片刻,终究开口:“三妹,当真与我恩断义绝吗?”
“你想效仿完颜亮,囚我一辈子?”我不答反问,装得淡然。
“我未曾料到,你我之间会变成这样,三妹,我……”
“我也未曾料到,你我之间会出现另一座大山,令福。”
“三妹,为什么你总是把令福想象成你我之间的障碍?令福根本不是什么大山,也不会妨碍你我,我们三人可以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他对令福的爱未曾消逝,未曾减弱一分一毫,令福离世,将在他心中永生,永远是他的最爱。
活人永远比不上死人,我永远比不上令福。
既然已经恩断义绝,就没有了再争执的必要。我转身面对他,“说这些已无意义。群臣上表处死睿儿,陛下如何决断?”
完颜雍的眼眸盛满了清霜般的忧伤,“我怎么会处死睿儿?”
我定定地看他,如此,最好。
四目相对,时光静止。
凉凉的夜风从鬓边拂过,从眼梢滑过,从指尖溜过,冷了我们的眼角眉梢、我们的心。他的眸光不再有往昔的温柔疼惜,我的目光也不再像以往那般痴迷眷恋,我们都变了,变得彼此都觉得陌生,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变得铁石心肠。
“三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的声音微含痛意。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我亦心痛。
“令福不在了,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他的嗓音因为哀伤而有些颤抖。
“陛下以为呢?”我寥落地反问。
完颜雍没有回答,看我半晌,径自转身,离去。
那样的步履,沉重而孤单;那样的背影,萧瑟而冰冷。
——
我让纤纤派人去打探消息,假若睿儿一事有变故,立即来报。
如此过了三五日,风平浪静。
群情激涌,文武大臣的奏议,不知完颜雍如何压下来。
总觉得事有蹊跷,总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就压下来,总觉得好像遗漏了某些事,我惶惶不安,寝室难安,问纤纤朝上如何,她总说陛下暂时压住了,睿儿没有性命之危,让我不要担心。
想放心,却放心不下。
这几日,我不让睿儿外出,他憋坏了,吵着要出去玩、去上课。
这日,他闹得凶,我只好让他去上课。
可是,他离开合欢殿后,再也没有回来……我悔恨、痛彻心扉,即使肝肠寸断也无用……
申时,宫人来报,说那帮大臣要绞杀睿儿。
心魂大震,我惊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听不懂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我拔腿就跑,冲向仁政殿。
秋风呼呼而过,我逆风疾奔,奔过一条宫道,穿过一座殿宇,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睿儿不能死!绝不能死!我一定要阻止!
完颜雍,你骗我!你故意让前朝后宫风平浪静,让我以为你不会杀睿儿,让我以为睿儿没有性命之危……今日,你“偷偷”地杀睿儿……你怎能这样对我?你怎能对一个七岁孩童下杀手?你卑鄙阴毒、心狠手辣,和完颜亮有什么区别?
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我扑倒在地,却感觉不到疼,立即爬起来,继续狂奔。
完颜雍,你敢伤睿儿一根毫毛,我绝不会放过你!
终于到了仁政殿,殿前大院站满了人,围得水泄不通。
内围是文武大臣,外围是侍卫,大殿前面站着几个人。我一眼认出,正中那人就是完颜雍,他的身旁是小楼和其他侍从。
金国皇帝站立在瑟瑟秋风中,玄色衣袂随风拂动;他面无表情,不露喜怒,上唇的一撮胡须为他添了三分雍容、冷冽的气度,帝道十足,再也没有以往的仁厚贤达。
这些道貌岸然、手握权势的人竟然这么对待一个孩童!竟然这么残忍!
血气顿时往上涌,我正要冲过去,却有一个侍卫发现了我,立即用长戟拦住我。紧接着,所有人都发现了我,我再也无法上前一步,因为四支长戟夹住我的身,让我动弹不得。
“完颜雍,你胆敢伤睿儿,我恨你一辈子!”如今,我唯有这么说了。
“直呼陛下名讳,理当治她大不敬之罪!”文武大臣中,有一人指着我,厉声下令,“不要让她过来!”
“放了睿儿……他只是一个孩子,碍着你们什么?他根本没有夺位之心,也没有本事夺位,你们这帮执掌朝政的大人,对一个七岁孩童下杀手,你们还是人吗?你们不怕遭天谴吗?”我悲愤地怒吼,“放了睿儿,我会带睿儿离开中都,在金国消失,甚至在这个人世消失……”
“行刑!”刚才下令的那个大臣冷酷道。
“不能杀睿儿……我求求你们,给睿儿一条生路……我求求你们……陛下,不要杀睿儿……陛下,你答应过我,不杀睿儿……你怎能言而无信……陛下……”我声嘶力竭地叫,声泪俱下。
如此情形,我还能怎么做,才能救睿儿一命?
与我遥遥相对的完颜雍,仍然站在那里,面目冰冷,不应我一句话、一个字。
心急如焚,泪眼模糊。
我哭喊:“陛下,我求求你,救救睿儿……一命抵一命,我替睿儿死……你们要杀就杀我,不要杀睿儿……”
他无动于衷,遥遥递来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如雪冰寒;片刻后,他终究转过身,视若无睹。
两个侍从带着一个男孩从大殿出来,心口猛跳,我激烈地挣扎,却无法突出重围,只能一声声地喊“睿儿”,不停地恳求他们……那男孩的确是睿儿,却耷拉着头,闭着眼,好像被迷昏了。
那个大臣抬起手臂,两个侍卫走上前,用黑布套住睿儿的头,接着用一条长长的白绫绕在睿儿的脖颈,一人各执白绫一端。
这个瞬间,血脉疾行,迅速上涌至头,我拼了所有力气挣扎,用尽所有力气哭喊……然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根本阻止不了……那两个侍卫同时用力地拽白绫,就这么绞死了睿儿……
嗓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周遭安静得可怕,这个可怖的人间死寂如坟场,听不到任何声音……侍卫松了手,睿儿缓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下雨了吗?
雨越来越大,模糊了双眼,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模糊中,这帮心肠歹毒的人冷酷地笑,完颜雍始终没有转身,侧对着我,背对着睿儿……
浓浓的黑暗淹没了我,阵阵的寒气封住我的心……
——
很冷,寒气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来,围绕在我周身,挥之不散。
我依稀看见一个到处是巨大冰块的冰窖,冰寒之气萦绕在半空,如烟如雾,钻入身躯,渗入心房,刺骨的寒冷令人无法忍受。
忽然,冰窖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幽深的山谷。这个山谷鸟语花香、绿水淙淙、杂花生树、碧树葱翠,却弥漫着白色的雾气,无法看清山谷的一切……一阵阴风袭来,眼前突然冒出一个人,从天而降似的,我惊怕地后退,却听到这人叫我的声音,很熟悉,“阿眸……”
定睛一眼,竟然是完颜亮。
他身上血迹斑斑,前胸有一道长长的刀伤,伤口很深;左胸还有一个血窟窿,应该是箭伤,不断地往外冒血,怵目惊心。他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却满目戾气,暴戾得令人心惊肉跳。
我想逃,可是,为什么走不了?为什么双腿动弹不得?
“你害死了睿儿……你不是一个好母亲……你该死……还朕儿子……还朕儿子……”他拖长了音调,向我伸出手,好似要抓我。
“睿儿死了?睿儿死了……我也不想的……”一想到睿儿被完颜雍绞死了,心就剧烈地痛。
“最毒妇人心,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然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他扣住我的身,眼中戾气滚滚,“朕要杀了你……”
“睿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杀了我,我去找睿儿……”
完颜雍的冷漠与残忍,他绞杀了睿儿……那种痛,好似万箭穿心,令人如何承受?
完颜亮用劲地摇我,目眦欲裂,暴戾地吼:“杀了完颜雍!杀了完颜雍……为睿儿复仇……”
为睿儿复仇……为睿儿复仇……为睿儿复仇……
吼声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纤纤惊喜的声音,“夫人醒了……”
原来,我受激过度,在仁政殿昏厥,完颜雍命人抬我回来。太医为我把脉过,说没什么大碍,醒来就好,服两日汤药便可。
纤纤说,我昏睡了两个时辰,眼下是夜里。
突然,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残酷一幕重回我脑中,我着急道:“你告诉我,睿儿没有死,是不是?睿儿好好的,是不是?”
她伤心地哭,“夫人,殿下……已经不在了……陛下和那些大臣绞杀了殿下……”
晴天霹雳!
原以为只是做梦,原以为噩梦是假的,却没想到是真的。
完颜雍,你竟然绞杀了睿儿!
完颜雍,我必定为睿儿复仇!
完颜雍,你我再无任何瓜葛!
殿外传来通禀的声音,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完颜雍,我不会轻易饶过你!
纤纤为我披衣,劝我冷静点,和陛下好好说,然后,她退出寝殿。
准备好一切,等待他的到来。
那个曾经让我迷恋的高峻男子踏入寝殿,如今,我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他沉沉走来,眉宇宛若一块坚硬的冰玉,散发出冷冽的光,面孔映着疏落的灯影。
窗扇开着,夜风度窗,烛影摇风,帷幔轻拂。
“三妹……”只此一声,好似悲痛得再也说不出话,他的眼眸缀满了歉疚与痛色。
“陛下有何指教?”我冰冷道。
“我来看看你。”完颜雍语含关切,停了片刻才道,“睿儿的丧事,我命人好好操办,以亲王之礼来办。”
“不必了,睿儿不喜欢。”我不会让他以此求得心安。
“三妹……”
“陛下可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静默须臾,他痛声道:“记得。”他靠前两步,“三妹,听我说。”
那便洗耳恭听。
他的嗓音饱含悲伤与愧疚,“群臣奏议绞杀睿儿,我应允了。我的确有意不让你知道我的决定,因为我想出一招‘偷龙转凤’。在行刑的时候,以一个身患绝症的孩童代睿儿受刑,让大臣亲眼目睹睿儿已被绞死。接着,我派人秘密送睿儿出宫,安排数人照料睿儿,妥善安置睿儿,让睿儿衣食无忧。”
我冷笑,“用一个身患绝症的孩童代替睿儿受刑,那些大臣会认不得吗?”
完颜雍道:“侍从带人出来的时候,用黑布蒙着头,大臣看不到真面目,如此就能以假乱真。”
我怒道:“可是,为什么受刑的是睿儿?”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的黑眸被泪水染红,“那些大臣洞悉了我的想法,猜到了这招‘偷龙转凤’,暗中吩咐侍从,带睿儿出来,而不是那个身患绝症的孩童。当时,我以为此计不会有什么疏漏,转过身,没有看受刑之人究竟是不是睿儿……我的疏忽,让睿儿活活被绞死,是我的错……三妹,是我的错……”
“睿儿已经死了,你说什么都可以!”泪如雨下,我悲愤地吼,“什么偷龙转凤,什么身患绝症的孩童,什么疏漏,都是假的,你巴不得睿儿早点死!”
“是真的……我视睿儿为亲子,怎么会让他死?”他痛声悲沉,眼眶的泪珠欲坠,“睿儿那么可爱乖巧、聪慧英武,我怎么舍得睿儿死?”
“因为睿儿是完颜亮的儿子,你恨死完颜亮,怎么会视睿儿为亲子?”我反驳道,“因为有传言说完颜亮余党会利用睿儿夺位,让金国大权重回完颜亮一脉。”
“睿儿也是你的儿子,我怎么会害睿儿?再者,那个传言只是传言,我派人查过了,有人故意散播传言,根本没有余党。”
“无论如何,睿儿已经死了,被你活活绞死了……”
“三妹,为什么不信我?”完颜雍痛入心扉。
“你又何曾信过我?”我撕心裂肺地喊。
泪眼相对,两行清泪滑落他的脸庞,我亦泪眼模糊。
半晌,他握我的双臂,哀伤道:“令福死了,睿儿死了……我们就当扯平了,好不好?前些日子,我就想通了,令福离开了我,想必也不希望你和我变成这样,她必定希望我们好好的,恩爱偕老……我早就决定不追究令福一事,只是我打算了结睿儿一事之后再和你详谈,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我奋力挣开,血脉在体内奔涌,血气往上涌,“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令福!睿儿却被你活活绞死!如何扯平?”
他双目微睁,浮现一抹惊色。
忽然间,我明白了,愤愤道:“你认定我杀了令福,就决定为令福复仇。因此,你绞杀睿儿,让我也尝尝丧子之痛!”
他咬牙,“你竟然这么看我!”
我满目仇恨,“杀人填命,血债要用血来偿还!”
完颜雍呆呆愣愣,好似听不懂我的话,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袖间藏着一柄匕首,我迅速抽出来,刺向他的胸口。
他眸心一跳,眼疾手快地扣住我的手腕,阻止了我刺杀的力道。
两相角力,就此胶着。
“三妹,你就这么恨我吗?”他悲声沉沉,泪落如雨,“误杀睿儿,我是无心的……是真的……”
“我恨不得杀了你,为睿儿复仇!”咬牙切齿。
“为什么不信我?”
“你信过我吗?”
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当着一个女子的面悲痛欲绝地哭,意味着什么?
这个瞬间,好像这柄匕首刺入我的心,慢慢转动,那种闷闷的痛变成尖锐的痛,变成噬骨、噬心的痛,令人无法承受。
大哥,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
大哥,这就是你我的缘,你我的孽!
大哥,此时此刻,我终于醒悟,这一生,真的痴心错付!
大哥,这是最后一次喊你“大哥”了。
我痛哭流涕,完颜雍亦痛不欲生。终于,他有了决定,“杀人填命,好,我让你为睿儿复仇。”
他松开我的手腕,转而包握我的手,深深地、深深地看我……
陡然间,他猛地用力,匕首刺入他的心口,热血飞溅,落在我的脸上,尚有余温。
我震骇地僵住,不敢动弹,听到了一声因为痛而发出的闷哼。
他面不改色,冷峻如石,眸光轻轻地颤动,一眨不眨地凝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