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不语,江城便继续说着:“你不开心,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说出来。你总想封闭自己,抗拒我,其实只会让我更更急躁,更想强迫你而已,是不是?”
她像一只刺猬,竖起浑身利刺对他,只会让他想一根根拔下她的刺,激化彼此关系,两败俱伤而已。
江城知道,杜若很聪明,这么挑开说,她一定可以理解——硬碰硬不行,他们彼此怀柔,双方都不会太难过。
杜若固然心中不乐,但也清楚,在脱离他之前,软化的态度,哪怕只是表面的,也会让她好过一些——江城用情太深,性格强硬,真的一直用抗拒来激怒他,他可能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
杜若贴在江城宽厚的胸口,听见他心跳的震动,透过胸腔传达到她的耳边,有些急躁,有些不稳,知道他比她更患得患失。
她静默片刻,开口:“我不喜欢你时时离我那么近。”
她语声平静,直白地平铺直诉,不带修饰地表达出她的喜恶,尽管内容让江城皱了皱眉,最后还是松开——她肯坦白对他说出,这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以坦诚换坦诚,平等真实——或许他,可以为他们之间的交流,找到一个好的出路,进而渐渐贴近彼此。
他最终想得到的,是她的心甘情愿,而非不情不愿。
江城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知道,你不适应我们的关系,也不想让我接近你,是不是?”江城低语,微带自嘲,却不得不直面这个现实,甚至直接说出来,因为问题在那里,不会因躲避就能解决。
“可是我喜欢你,想靠近你,亲近你,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机会,”江城闭着眼,拥紧她,好像想把之前的疏远,都用这种方式弥补回来,“你的心防太厚,我用了一个错误的方式出现,你就连一丝机会都不给我,彻底断绝掉我所有的希望。”
江城的语气不带指责,却句句是指责,杜若皱眉。
——不喜欢,当然要明白地拒绝,用行动来表示,否则误人误己,这有什么不对。
江城像有读心术一样,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继续说下去,低暗的声音,深情优雅如一把小提琴,语调略带忧伤。
“不仅仅是拒绝,你甚至是刻意把我和你隔离开来,即使我以另一种身份来接近你,你也对我视而不见,你是在刻意疏远我。”
杜若明白,他是说在六扇门的那几天,他确实没在人前表现出什么异象,只是跟她来六扇门,呆在她附近,但他要以这种方式来指责,理由也过于牵强了。
“我不是要指责你,但是若儿,面对一个追求者,即便你并不接受,但是这种绝对疏离冷漠的态度,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冷情了吗?”江城顿了顿,加重语气,“冷清到完全无动于衷,好像缺乏回应感情的能力。”
是……这样吗?
杜若心里一跳,知道他说中了她的心理障碍。她在进入游戏前,患有“社会接触障碍综合症”,不喜欢与人有过多接触,有限的感情,只会投放在有限的几个人身上。
即使是这样,她依然显得寡情,无法回应过于深重的感情,比如夏天的好感,江城的爱情,所以大多数时候,她会选择逃避和回拒的姿态。
“若儿,你在自我封闭。”
杜若无言以对。
“若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障碍,”江城猜测可能与她的天赋有关,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说服她,“感情是很奇妙的,你如果一直自我封闭,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陷入其中,但,那不是很可惜吗?你不想尝试一下,爱情是什么滋味,被人牵挂和牵挂别人,是什么感觉?”
杜若皱着眉,她的心理问题,她一直都在自我医治,现在其实已经比刚开始好多了,而且,就算她想找个人谈恋爱,对象也不会是他,不是以这种方式。
江城口才很好,可惜不足以说服她,单是他对她所做的,就已经犯了大忌。
她抿起唇,平静的说:“我接受不了。”
她的心智过于坚定,认定的事,很难回转,所以他才要用这种方式来接近她,江城苦笑。
“我知道,所以要用这样的方式,强迫你接受,这是我唯一的可能性。”江城轻声道。
这话很难听,令杜若不悦,但客观来说,从他的角度,这的确是唯一的出路,可这不意味着,她会对此有所谅解。
“我知道你难受,我以后,会尽量照顾你的想法,只要你不刻意抗拒我、刺激我,好不好?”江城在她脸上轻吻,低声道。
就凭他现在的动作,关于“尽量照顾她的想法”,两人的尺度根本不一致,杜若对此很无奈,但知道这已经是他退让的最大限度,只好默认。
“我要回房了,你回去吧。”
纠缠了大半个晚上,东边都露出一丝光亮,隐约听到一两声鸡鸣,杜若推推江城的手,想让他放开她。
江城却不动,脸埋进她的颈边,留恋地厮磨几下,抬起脸,已经从沉重忧伤,恢复到一贯的斗志昂扬,抱着她戏谑地问:“小姐香闺何处,让小生护送佳人回去可好?”
——古代要都是你这种登徒浪子,深闺小姐们的清白早没了杜若心里翻个白眼,着实困倦了,她的生物钟一向准确,这次甚至误了冥想,等下看见洪然,还要解释一番。
她知道,这次两人勉强算是有了共识,江城不会在最后关头再做什么,便指了间朱红窗棂、外面几株绿竹的房子。
江城抱起她,缓步走过去,在门前放下她,恋恋不舍地抱了一会,才在她的推拒下离开。
杜若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在门前默默站了一会,神色莫名。
直至山岚听见声音,出来探问,杜若好言安抚了他,感觉头脑混沌,便回到房间里,闭目躺下,精神放松,一觉深眠。
……
银灰色滑盖无声滑动,稳稳停下,关芷从中间坐起,身着一件珍珠色睡裙,短发零散,眼中有着刚睡醒不久的迷蒙,凸显了她外表的亲和气质,比她平时清醒状态下的理智沉静,更容易接近。
推开房间一道小门,迎面是一块光亮的落地大镜,上面清晰地照出她此时的形象身形纤细,比游戏里还要娇小一些,肤色是不健康的苍白,看起来有些孱弱,娃娃脸因为有酒窝,显得更加稚气可亲,只是此时双眼有些浮肿,眼白中布满血丝,面无表情,略显阴翳,颇有鬼娃娃的气质。
血丝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并且哭了好几次。
——游戏里角色反应由大脑控制,一般的情绪和动作,都会被游戏仓过滤筛除,但当情绪激动到一定程度时,为免伤害到玩家的脑神经,过滤器就不会强行抑制,使神经反应传达到现实中。
所以昨晚她在游戏里,处于激动情绪下的时候,游戏和现实的反应是同步的。这也是为什么,一旦玩家情绪过于激动,游戏仓会采取强制下线的措施,因为这可能会影响伤害到现实里的身体。
其实关芷本该看到一对、和游戏里一样的兔子眼,但这个顶级游戏仓发挥了它美容保健的功能,关芷在里面熟睡的时候,已经帮她处理过过大部分痕迹,否则现在她会更加狼狈。
这一觉睡得很好,这款游戏仓主要是为老年对象订做的,对帮助睡眠极有效果。关芷在游戏仓里进入深度睡眠,醒来后,连睡着时梦见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昨晚的那场混乱,似乎也离她远去。
只是关芷此时莫名地情绪不佳,昨晚的事情,暴露出她身上的许多问题,感情障碍、江城的麻烦、心理与大局的缺陷……
每个问题都好像很重要,但又不是那么紧迫。
镜子里的女孩露出恼色,关芷看见了,心里一惊,知道此时情绪紊乱,是受了昨晚经历的影响。
她抚了抚唇,昨晚那人在上面吸允舔弄的感觉好像还很清晰,那人很高大,环抱的感觉可靠而温暖,让她回想起那久远的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在爸爸怀里的安全感。
尽管不想承认,但在昨晚,她的初吻被一个男人夺走了,虽然那是在游戏里。
如果是爸爸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呢?
关芷面露微笑,不去强调自己要保持理智,放任感情肆虐心中,联想父母对此可能的反应:爸爸会暴跳如雷,或者面上一派威严、实际上十分紧张忌惮,装作不在意地询问对方人品如何,样貌怎样,对她好不好;妈妈会怀念又欣慰,絮叨她刚出生时,还如何如何,现在这个假小子也长大啦,可以找男朋友啦……
是的,她长大了,已经二十三岁了。
——不是那个上了大学,还不想离家太远,打电话时,跟妈妈抱怨食堂饭菜难以下咽,想念她拿手的淮山炖猪蹄的,那个被父母宠爱的小丫头了。
她长大了,长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无法接受他们的关心和宠爱。
房间里,一如以往的静谧幽暗,厚重的窗帘,挡住了阳光进入的脚步,留予她一方独自凭寄的小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锁起思绪,她对着镜中的人微笑——从今天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帮父母宠爱自己,她会春暖花开。
她会的。
离开房间,不意外看见洪然就在厅中,听见响动,抬起头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关注,在看清她的脸色时,转成忧虑。
“关研究员……”
关芷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洪警卫你来啦”
这态度,表明关芷不想和她谈论她脸色的问题,洪然跟她不久,但已经知道关芷的许多习惯,尽管心有疑虑,还是没有出口。
洪然转而问道:“已经快五点了,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吃东西?”
此五点,当然不会是早上五点,没想到她已经睡过了十二个小时,而且一点都没有察觉,可见昨晚她的精神已经耗费到了极限。
关芷摸摸肚子,游戏仓的生物能,可以为使用者补充基本的能量,但她的生理习惯不易克服,洪然这么一说,她的确觉得有点饿了,然后越想越饿,忙叫她快点拿东西上桌。
关芷一天没有出来,洪然可能一直呆在她这里,东西在厨房里温着,很快送上桌来。
三两下解决了饭菜,填饱肚子,看看时间还有,于是便回房上网,查找资料。
关于心理方面的知识,之前一直是阿伦教给她的。阿伦并非出身教育,那种教授方式,教给了她学习心理学的方法,却无法将一个心理学体系,直观而细节化地让她吸收。
阿伦授课期间,她还查过不少资料,自从阿伦离开后,她就发挥长处,将理论知识转为实践,但这次游戏实践上的缺失,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理论方面,还有许多不足——没学会走就先开始跑,会跌倒是无疑的。
在搜索引擎上一搜,关芷进入华伦心理研究大学的图书馆。
华伦心理研究大学,z国最出名的一所心理研究机构,原本是著名学府水木大学的一个分院,一百多年前脱离水木,独立成一个专攻心理研究的大学,比较出名的院系如生物心理系、人类心理系以及与研究有关的拟智心理学等等。
关芷知道它,是因为这是阿伦母校,也是阿伦进入研究所之前,供职的研究机构。
华伦心理研究大学,还有一个名字,叫华伦心理研究所,集科教研究为一体,实行军事化管理,由国家科学院直管,所在地是军事管辖区。
这不奇怪,当某个领域的人才、科研成果集中到一定程度,并影响到多方面时,被军管是必然的道路,何况是心理学这么重要的一门学科。
还好,华伦的图书馆里的资料,还是对外开放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现状
华伦专攻心理领域,图书馆内关于心理学的着作资料无数,关芷以前也常常来这里查找。
现在关于她大局观缺失的问题已经暴露,但在茫茫书海中寻找到有关的资料,以及解决的方法,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她本身只是自己摸索,整个心理学体系还是模糊一片,要解决她目前的问题,还需要充实她的心理学知识才行。
杜若今天来这里,只是想先把自己的进度恢复起来,以后每天都要花时间,进来查查资料,自学心理学课程。
翻看了一下目录,关芷准备退出来,无意中留意到网页下方的一个滚动新闻。
关芷的网络,是从研究所的局域网中连出来的,并非国内普通的公众客户端网络,所以进入的也是国际公众网络,她使用的是国际通用的ss级网络通行证,所以许多有资格限制的网站和新闻,都会自动对她开放。
先是一个叫“变调”的明星组合的枪击案。
这很花边,杜若会注意到,是因为曾经在地下黑网上,见过他们的悬赏令上首页。价值700万通用点的悬赏,让她对这个组合,记忆比较深刻,现在显然是有人摘下这个悬赏,只是不知道花红得了没有。
关芷没有点开,她对这个新闻只是略瞟了一眼,真正引起她注意的,是下面的一条新闻。
爆炸案,恶性袭击,发生在枪械管制的z国,湖南省江城外围的某个级军事管辖区,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比较特殊的是,关芷现在正住在,新闻中所说的,这个军管区家属居住区的内围。她住的这一片区域,是级警备区,属于该军管区几个最高级别的警戒区域之一,在这里住的,都是军区的一些高级别人物,及其家属。
看新闻里的地点,应该是她所在的军管区没有错,但是具体到哪个区域,新闻里没有说清楚,大概是被新闻部管制了,也有可能是采访者级别不够,没有能挖掘到更清楚深入的信息。
两者都有可能,不过既然是恶性袭击,她住的这个地方,是军管区内最高警戒区之一,也可能是袭击的目标。
而恰好,在她这个警戒区里,有她这样一个特殊人物。
是的,特殊人物。
关芷既不高看自己,也不低估自己——身为穿越者,本身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特殊的,或者更进一步说,是独一无二的。
关芷早就从老头——就是研究所的所长——那里知道,她不是靠什么科学技术冷冻保存,在车祸后存活到二十四世纪的,而是科研人员通过仪器,观测到某次巨大的空间波动,在空间波动出现的地方,发现昏迷不醒的她。
换言之,排除科学领域的那些,关于时空穿越需要的能量、坐标及无序性等各种方面的考量,她到来的方式及征兆,的确是一次典型的时空穿越:跨度是,300年。
关芷的身份,在300年前,有迹可查,有图片文本可证;她的记忆,通过仪器及专业人员检测,没有伪造,或是修改的痕迹。
她是一个古人,货真价实。
之后在研究所里的经历,不必多谈。
而她在研究所待了两年,离开之后,能获得高等级身份,住进级警戒区,配备警卫员,出入都有一个小队跟从,通话可以随时连接到老头那里……这还仅仅是表面上的。
这么多特殊待遇,都在提醒着她的身份有多么特殊——如果没有意外,她可能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个存活着的穿越者。
没有之一。
关芷不会天真的认为:本国的研究所能发现空间波动,而其他国家会无法发现;世界上平白多出一个人,多出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她的消息永远不会外泄,不会被有心人得知;研究所研究了她,会本着共享的理念,向其他国家公开;别的国家和势力,知道有她这么一个特殊存在,会不生出觊觎之心,想方设法把她弄到手研究……
身为一个独一无二、已经被国家机器发现、并随时处于监管下的穿越者,关芷很有自知之明,无论任何人或东西,当它在这个世上达到独一无二、并且本身极有价值时,被觊觎、被抢夺,几乎是唯一的下场。
所以她深居简出,隔绝外界,即便在网络里,对最亲近的人,也从不透露出丝毫现实信息——这是她唯一可以做到的防备,也是研究所那边,会放她那么多自由的前提。
即使如此,她从最乐观的角度去想,也只是祈愿,她的平静生活,能维持得更久一点,快乐和自由,能够更多一点——哪怕现实告诉她,她的生活,甚至生命,随时危如累卵,不受她的意愿左右。
孤独吗?寂寞吗?恐惧吗?绝望吗?
——当然。
作为一个二十三岁、大好前途正要展开的女孩子来说,这种处境,称得上残酷——不是物质上,而是心灵上的。
而她只是要活下去,并且努力为自己找一个、可以继续快乐生活的目标,仅此而已。
新闻语焉不详,对关芷来说,知道有这件事,已经足够了,里面的内容,立刻引起了她的警惕。
然而,近几天发生的,离警戒区这么近的恶性爆炸袭击,洪然每天和她见面,却没有对她提起过她微一蹙眉,思虑片刻,还是对星辰下令,请洪然上来。
关芷不喜有人常常待在这里,即使她看不见对方,所以洪然用了半分钟,才从楼下来到关芷房间门口。
关芷听见房间门上响起三声规律的叩击声,她应声让洪然进来。刚见面没多久的洪然,此时又来到她面前,看见杜若没有休息,眼中带着微红血丝,皱皱眉,还是没出声,只是询问她有什么事。
关芷把光屏调成共享模式,点点上面的新闻,表情平静地按按太阳|岤,闭上眼。
身为特意
梦醒入戏第4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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