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薄也不喝茶,冷冷的问,“这布啥时开工?”
王掌柜喉咙哽了哽,挤了一脸的笑,“就开,就开。”
主薄重重的哼了一声,“就开?没有沈洪,你开得了吗?”
王掌柜顿时结舌,王夫人忙端了茶递主薄,“三弟,这大热天的,先喝口水解解渴,这事不正在商量吗?”
主薄接过茶杯,也没喝上一口,重重的顿架桌上,“我丑话撂在前面,这布染不了乘早做打算,到时间交不出布,别怪我这做兄弟的不顾情面。”交不出布,他自身都难保,到时候只怕这责任能往谁身上推便往谁身上推,谁还顾得上什么情面。
王掌柜心里一冷,也敛了笑,“主薄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接生意时可说的好好的,有银子大家一起挣,这刚出了点事,就翻脸不认人了。”
主薄即时垮下了脸,“这事要看怎么出,你用人不慎,才捅出这天大的漏子,再说,这可是你们指天发誓说能染,我才去做的保揽下的活,现在变得不能染了,这过全在于你,我凭啥陪你背这掉丢官掉脑袋的黑锅?”
话犹未落,听一个声音问,“你们掌柜的在吗?”
又听伙计在门口应了,“差爷,您老来了?我们掌柜在里面呢,您里面请。”
屋里三人面面相觑。
门帘一挑,进来的正是那个负责军布的衙差。
衙差进门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看了看三人,笑道,“哟,主薄大人也在这儿呢,小的给您见礼了。”话是这么说,可身子却不见弯一点,只是象征性的扬了扬手。
主薄心里不舒服,自己官明明就比这个小小的衙差大了不少,却不被他看在眼里,不过人家官衔是小,但有实权,比起他这空官衔的确来得实际了许多。
再说这批军布出了问题,这生杀大权还压在人家手上,忍着气,笑着回了礼,“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掌柜更是心里不自在,哪敢怠慢,忙拿了杯子给他斟上茶,“差爷,您请吃茶。”
衙差也不客气,坐到主薄右手边,端了茶就喝,解了渴才道:“这布啥时开染?时间可不等人,上批布赫子佩可是分了好几天染,才没误了货期,听说你可是自家染,这可是五千匹布,如果交不上,我们这一条线上的蚱蜢,可全得死得挺挺的。”
主薄心里正烦燥,听了这话,眼珠了滴溜一转,“这有钱大家挣,都一个镇上的,不如也分些给别家染坊,一来也帮了人家一把,二来也不怕误了货期,姐夫,你说呢?”
王掌柜灵光一闪,“兄弟说的是,这钱的确该大家挣,那就一家五百,把这给均出去。”
衙差听了这话,心里反而犯了琢磨,他是收到了风,王掌柜染不出来,才来探口风的,如果他把布全丢出去,到应了外面的传言了,偏他却留下了一千五,难道这外面的传言有虚?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就先应着,“成,我这就去通知各染坊掌柜去。”
王掌柜忙拉住他,“您先别走,这布我可以均出去,不过得立下字据,办过手续,这谁染坏了布可得自个担着,要不万一别家染坏了,我这好心却丢了脑袋,就不值了。”
他这说法也是合情合理,衙差也没多想,“那当然,让他们来领布,就顺道把手续补上。主薄大人,您慢坐,我先去通跑动跑动了。”
主薄淡淡的点了点头,“好走。”
王掌柜夫妇亲自送到门口,等他走完了,才放下帘子。
主薄顿时又沉下脸,“你染不出来,怎么不全均出去,自己留这一千五,垫棺材?”
王掌柜扁了扁嘴,“看你说的这话,平白的咒我。”
主薄不以为然的轻哼了一声,“这还说的轻的,你到底打的啥主意?”
王夫人也觉得纳闷,“三弟说的对,怎么不全均出去?我们又没人染。”
王掌柜冷哼了一声,拉了凳子坐到主薄面前,“那赫子佩这么害我们,难道我们就算了?”
主薄和王夫人对看了一眼,主薄‘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他心里又何尝不恨得赫子佩入骨?
王掌柜看了看门帘,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这就还得劳您去周旋了。”
主薄心里‘咯噔’一下,“你想怎么做?”
“到时交布的时候,把赫子佩的单子和我们的换一换……”王掌柜眼里闪过狡黠。
主薄眼皮一跳,吸了口冷气,看向他,“这成吗?”
“怎么不成?到时他交上去的一千五百匹根本没染,他上批可是染了的,这批一匹不动,分明就是藐视朝廷……”王掌柜嘴边抽起冷笑,赫子佩,这下看你怎么个死法,“您坐享了三千五万匹的银子,还解了心头之恨,且不两全齐美?”
主薄略一沉呤,经不得王掌柜说服,狠了狠心,“成,这点路子,我倒是没问题,那个收这军布的工部主管与我是同窗好友,又是极爱财的,到时送上些钱财,想必不成问题。”
王掌柜笑着坐直身,“银子的事,不必担心,尽管周旋,搞平了那个赫子佩,还会心疼银子?”
主薄直到这时,脸上乌云才算散开了,放了光,端了茶慢慢的品了一口,点了点头,“好茶。”
王夫人见雨过天晴,凑了过来,“这茶还是我差着人上京人一品茶庄买来的,平时还不舍得喝,见你来了,才开了泡上。”
主薄心里更是舒服,又喝了两盏,才起身告辞走了。
夫妇二人见有了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又得瑟起来了,唤着伙计去‘菜香园’炒了几个菜,又打了些好酒回来,喝得好不舒服。
第062章无可救药
更新时间20101311:45:21字数:2313
千喜描好了喜服的图样,望着纸上那两个并肩而立的两个大红小人,脸上阵阵的发热,用手捂了捂,感觉不那么烫手了,过隔壁寻赫子佩,想让他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
虽然她并不喜欢结婚过于铺张摆排场,但终究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在喜服上却是不肯马虎的。
走了几步,又怕隔壁人多,难为情,退了回来,把图稿平铺在桌案上,空手撩帘子出了门。
帘子刚落下,就见衙差满面红光的来了,看见她,就直接奔了过来,“千喜姑娘,赫掌柜在里面忙着呢?”
千喜笑脸相迎,“还真被您问到了,我正要进看看,您有事找他?”
衙差“嗯”了一声,“还真有点事,要不你帮我看看,他现在有没有空?”
里面伙计听到有人说话,出来挑了帘子候着。
千喜对衙差笑道:“您来了,他就是没空也得有空啊,还能让你冷坐着不成?这大热天的,先进去喝杯茶?”
“诶。”衙差满脸是笑的应了,进了‘大和’。
赫子佩正在看账本,见他们二人进来,合了账本,转出柜台请衙差坐了,“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没等招呼,伙计已经把茶奉上来了。
衙差接了茶也不绕圈子,“还不是那军布的事。”
赫子佩装傻,“军布?我们没征军布啊。”
衙差放下手中茶杯,“是这样的,这布是‘福通’王掌柜接下的,我怕他染不出来,就让他让出来,分给大家染,一家五百匹。”
赫子佩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茶杯,象是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你问过别家掌柜了吗?”
衙差看这情形,心里就有点疙瘩,难不成他有钱不挣?“都问过了,他们都肯染,不过说要看你的意思。”
赫子佩心知肚明,没他的人,谁家也染不下来,“他们想染,自个接下来便是了,干嘛指着我。”
衙差见他冰冰淡淡的,没有一点兴趣的样子,心里凉了一下,“你不想染?”
赫子佩笑了笑,推开茶杯,“不瞒您说,我真不染。”
衙差懵了,“这价钱不比上次低。”他听说过王掌柜处处针对他,这你来我往的难免斗上气,上次赫子佩征的布就独没给王掌柜家,怕他心高气傲,不肯接王掌柜的布,才先绕着远路,把别家作染跑遍了才到他这儿来。
想着有别家染坊铺了底,他也就不会担心赫子佩搁不下面子接王家的布。不料他还是直截了当的就回绝了。
赫子佩也不掩饰,“不瞒您说,我与王家有些过结,恨不得他交不上布。”
衙差有些纳闷,别家他全走过了,都说赫子佩染,他们才敢接,赫子佩不染,这布打死他们也不敢接,“你这不是跟钱过不去吗?”
赫子佩拍拍衙差,站起来,“您说对了,我还真和钱过不去,这钱我可以慢慢挣,这气受了可补不回来了。”
说到这份上,衙差也知道坐不住了,只得殃殃的起身走了,还得去王家回话。
赫子佩送衙差出去,转过身,嘴角边抽起一丝冷笑,“这人没得救了。”
千喜忙重新为他斟上茶,递到他手上,“你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可就赔得大了。”
赫子佩将杯中茶一饮而尺,把杯子重重的顿在桌上,“到这时候了,不知道反省认错,还琢磨着害人,他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千喜见他气成这样,偏着头一想,倒吸了口冷气,“你是说……他真敢?”
赫子佩冷哼了一声,“他如果不打着调包的毁我们的心思,到这地步了不赶快把所有布丢出来,还自己留下一千五百匹给自己裹尸?”
千喜心里怒火也‘嗖’地一下窜上来了,“他们可真是坏得没有一点人性了,我还想着跟你说,差不多就行了,放他们一马,看来我还真多事了。”
赫子佩将茶杯按在手下,死死的捏着,“还让他呆在太和镇,我就不姓赫。”
千喜见他太阳|岤跳了跳,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反而有些害怕,忙岔开话,“先别理会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起草了喜服图稿,过去看看?有什么不合意的,我好改。”
赫子佩一听喜服,象是拨云见日,心情赫然开朗,“你怎么不早说呢。”拖了千喜就走。
千喜丢开他的手,“别总拉拉扯扯的,别人看着笑。”
赫子佩不以为然,不肯放手,“我拖我媳妇的手,谁敢说啥?把我惹急了,我不光要拖,我还要抱呢。”
千喜哭知不得,拿他也没办法,只得由着他拖着她的手出了门。
刚巧周家媳妇捧了马来染,迎面撞上,直接就看向他们二人握着的手,神色有些古怪。
千喜微微一挣,想缩回手,赫子佩却死死拽住,千喜也不好表现太过明显,神色间却有些尴尬。
赫子佩倒是坦荡荡的笑着招呼,“周嫂嫂来染布啊?”
周家媳妇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啊,才买了块新料子,想染了放到冬天给我相公做件袄子。”
千喜看了看她怀里的料子是杭州出的丝帛,但布纹稀松,“周嫂嫂真是体贴相公,这料子做袄子合适,就是纱子松了些,怕穿的时间长了,棉会钻出来,做的时候在面里再蓄上一层绵布,又暖和又实用,能多穿好些年。”
周家媳妇低头看了看果然那布密密的有不少小孔,不仔细看却难以发现,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千喜可真是细心,亏你提醒,要不这穿上几回,这袄子也就穿不得了,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哪儿?”
赫子佩勾嘴一笑,一脸的幸福,“看喜服的样子去。”
周家媳妇‘哎哟’一声,“这日子定下了?”
赫子佩嘴里象含了糖,“定下了,就在下个月。”
周家媳妇拿手肘拱了拱千喜,“看你家子佩,都高兴傻了。”
千喜抿嘴一笑,“他啥时见了人不是这样?”
周家媳妇又看了看赫子佩,“摆酒可别忘了我们家的。”
赫子佩一叠声的,“忘不了,忘不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周大哥和周嫂嫂。”
周家媳妇更是一笑,“小时候嘴就甜,这大了,说话更讨人喜欢了。”
千喜笑着‘哧’了一声,“你就别再夸他了,再夸,他能飘上天了。”
周家媳妇捂了嘴笑。
赫子佩也笑着朝里面喊,“小李出来接着周家嫂嫂。”
小李在里面应了声挑帘出来接了周家媳妇手里捧着的丝帛。
赫子佩这才拖了千喜走向隔壁。
周家媳妇到了门口,回头看了看二人,禁不住羡慕,这小两口子多恩爱啊。
她成亲已有六七年了,她家相公几时这样对过她,说起他家那口子,她就忍不住有些怨念,下了床,手都不会碰她一下,盘数着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让他也学学人家子佩,好好的开开窍。
第063章想逃
更新时间2010214:02:21字数:2270
赫子佩仔细看着喜服图稿,男装是大红宽领斜襟阔袖长袍,领口和袖子上绣着红梅,花娇枝傲,用金丝线勾边,典雅又喜庆。腰间是同料的三指宽腰带,用金丝绞了边,中间同样绣着红梅,与领口相呼应,腰侧坠着如意节,如意节下是她为他备下的玉佩。外面罩了件半透明的外衫,简单的线条,没有更多的装饰,只是在胸下前襟处用条大红丝带扎着,又添了几分飘逸。
也没做帽子,只是配了条二指来宽的大红绸带,上面也绣上梅花,同样的金丝绞边。
赫子佩惯来不喜欢太过花里胡哨的东西,虽然多处用梅花点缀,却并不会显得复杂花俏,再加上他素喜梅花的傲骨,这套喜服立马便合了他的意,眼露喜色,“千喜,你真是太棒了。”
在他看图纸的时候,千喜的视线就没离过他的脸,就怕他不满意,又不忍心拂她的意,忍着不肯说出来。
从头到尾没看到他有一丝犹豫之色,这个结果算是圆满了,“喜欢吗?”
赫子佩喜滋滋的点了点头,“很好。”又看了看,才放下手中图稿,拿起千喜那套女装的图稿。
大红的高束腰抹胸,最上的边有二指来宽的大红缎带,缎带两边镶着金边滚条,中间同样绣着勾了金边的梅花,整个抹胸就是一枝迎风而立的红梅,金色的花蕊,花蕊上点着细小金珠,宽大的拖地长裙,从下往上由密到疏的散着花瓣,一片片象是要乘风而去一般,外面同样罩着半透明的帛锦,最外面是一条薄如轻烟的宽披带,整件衣衫看上去就象是笼罩在大红的轻烟薄雾中。
虽然这套喜服比起一般人家穿的喜服简单了许多,但却另有一番韵味。
赫子佩看了又看,幻想着千喜穿上这身衣会是什么模样,越想越觉得美若天仙,巴不得今晚就成亲。
过了许久,才心满意足的将手中图稿放下,轻叹了声,“以前一直知道你喜欢捣鼓,却没料到你竟有这能耐,这作坊果真是开对了。”
千喜听他赞自已,笑得就合不拢嘴,“你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赫子佩摇了摇头,“没啥可改的了,再改,只怕反而不完美了。”
“那我可就这么起样了,样起出来,就等着婉娘回来织布做成品。”
“成啊,不过做出来,你得先穿给我看看。”赫子佩现在已经满脑子她穿上喜服的模样了。
“美得你。”千喜又开始起草着爹娘的衣裳图稿。
“只是这时间来得急吗?”赫子佩算着离好日子也就一个月多点的时间,连布都还没着落,光两张图稿,似乎有点悬。
“婉娘和沈洪啥里回来?”千喜也算着时间,婉娘回来得早到没什么问题,如果回来晚了,就的确有些紧巴巴的,毕竟这年代绣花全是手工,不比得二十一世纪有机绣那回事,三下五除二的便能搞定。
“最多还有三五天便能回来了,不过她回来了,暂时不方便到这儿做事。”赫子佩指了指导对面。
千喜明白他是担心姓王的使坏,害了人家,“我们不是在新院子里给他们备下了房间吗?她以前在家里使的那台织布机,也差人抬过去了,她回来收拾出来便能在家里织,不必到这儿来。我明儿就把要用的线清出来,你早早的染了晾着,等她回来就开工。”
“染啥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要啥样的,我都给你染出来,绝对不让你有一丝不满意。”赫子佩这点自信肯定有的,染了这么多布,就没出过什么岔子,还能染不好自己的喜服?
千喜抿着嘴笑了,“你先别吹,染出来再说。”
赫子佩也笑了,“别的你可以不信你相公,染布你还能信不过?”
千喜横了他一眼,“我要的是你样样得让我信得过。”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赫子佩才又过隔壁忙去了,千喜也静下心继续画她的图稿。
‘福通染坊’……
名门秀色陌果第1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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