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果子啊,而且是完全成熟的野果,不酸不涩只有甘甜芬芳:“景融,你看,这是海棠果,多诱人的颜色啊。”
她过去摘果子,张景融就陪着她,没想到张景融的工夫也不错,再高枝的果子,只要她多看了几眼,他转眼就能摘了放到她怀里来,乐得她眉眼都合不上了。
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乐极了是要生悲的。
她拎着在溪水里洗过的果子一边走一边吃,浑没注意脚下是原生的山地,不是惯常走着修葺过的园林。石头子、小土坑处处暗步,偶有几个废弃的兔子窝、蚂蚁洞什么的,也是常见的。
这不注意地一直奔,就蹦到了一个坑里,一脚深陷,整个人就向后头倒了下去。满怀的果子红红黄黄地滚落一地,伴随着她惊呼声而来的,是张景融飞奔的脚步声。一阵面料摩擦声与风声过后,她落到了张景融怀里。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摸了摸自己,再一抬头对上张景融关切的眼睛,她才长出一口气说:“还好,还是个囫囵个儿的。”
张景融扶了她起来,轻敲了她的脑袋一把,笑骂道:“你就不能看着点路,光记吃了,真是个贪嘴馋虫。”
不经意间,于青陌脸红了,张景融身上喷出来的气息,让她的心乱跳了好几拍。不由自主地干咳了两声,正了正神色说:“吃是人生一等大事儿,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走路嘛。”
“青陌,你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竟到了一处开阔的山地上,俯视过去,竟是一片压在脚底的云海,她这才知道,原来徐城的地势竟然是这么高,而这小小的行宫后山,竟然是那么有气势。
美是美了,可是拿什么词来形容呢?好吧,她辞穷了。好么,只好背诗了,反正有于翰林压在头上,也不怕有人疑是她作的,再说“她“从前不是博闻强记嘛:“此情此景,当得一句诗:因霜变颜色,点树作丹青。”
“想来当时皇上也跟你一样,感知到了这份意境,所以这山顶才有一处丹青池。”张景融笑着说道。
她不解地回头看张景融一眼,张景融挑了挑眉说:“今天咱们去领略一番御池风光,丹青池自来就是宫里娘娘们最钟爱的。”
去就去呗,这人挑眉挑眼的做什么……有问题,大有问题……
第四十三章姐要吃你
丹青池美,美在丹叶青池,在万丈霞光里犹如神女浴处,青波摇红叶,红叶舞青波,这般的光影缭乱之间,却生生令人生出朝圣一般的心来。
丹青池隐蔽,因地处徐城至高峰,且有山石花木为天然屏障,加之曾是娘娘们泡温汤的场所,因此只需要张景融往小径口上一坐,于青陌就能安心地在里头如游鱼一般悠然自得。
头顶是霞光七彩染遍了天空,身旁是红叶同火一般燃烧,这池子里的水温凉得宜,让泡着的于青陌不禁是长长地喂叹一声:“真舒服……”
这日光偏西的时候,光把小径外坐着的人影勾在了枝叶间,只见他面向夕阳,自是君子至极的端坐着,哪怕里边的人是他的妻子,他本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端正,可他却偏偏面天席地,一副可昭日月的襟怀。
这让她不禁又是一声叹息,只是这下却不是舒服了,而是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着道:“张景融啊,你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呢,就算是在荒郊野外没有人烟的地方,还是这样一副态度。难道……你是戴面具戴习惯了,又或者那个所谓的朝廷,把你变成了这样?”
起身穿了衣服,张景融可能早就安排好了今天的行程,所以还极细心地带了干净衣裳来。宽身的白衣广袖在山风间起舞,她就是不去看,也知道是什么样一幅画面。老谋子拍过这样的画面,白衣、红叶,只是少了两个武者而已。
不过,她和张景融,大概也能算是“武者”吧,行走在世间的“武者”,用自己的“功夫”,保证自己安稳地活着。或许功力不高深,但一旦发起疯来,也是会致命的。
“切,我想这些做什么,反正有张景融这大树靠着,我就过自己的小日子呗。只要人不来惹我,我就安稳活着,难道多活一世,上天已经对我很好了。而且……能遇到张景融这有趣的人,其实也不错!”
小女孩心性啊,她是深深地小女孩儿了一把,小女孩儿总是容易动心的,尤其是当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表现出老成的“大叔”气质时,小女孩儿就沦陷了。
大叔对小女孩儿来说,是永远不变的杀器,所以,张景融已经成了于青陌胸口那柄剑,不伤人,伤神……
所以现在小女孩儿正在很伤神很伤神地仰望天空,她正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这假夫妻,要不要顺势做成真的呢?舔了舔嘴,小女孩儿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小女孩儿了,于是,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小景融啊,姐姐决定要吃了你。”
虽然觉得张景融挺叔,可她又自觉比张景融年龄大,心理上的。张景融几个月前才过二十二生日,而在做于青陌之前,就已经吃过二十二岁的生日蛋糕了。所以,她执拗地认为,自己比张景融大,常常在心里以姐姐自称。
可是怎么下嘴呢,这是个学问……她似乎有点做不来!
如果张景融这时候知道于青陌这点小心思,肯定会无奈而宠溺地笑笑,然后暗地里吐血。而于青陌如果知道张景融也打算找个时机吃了她,估计会更吐血。
说到吃人的问题,张景融已经思考了很久了,一是于青陌要在张家站住脚,必需要真正的成为张太太,生下一个或数个孩子;二是张景融这辈子早已经打算好了,娶一位太太就闹心成这样,费工夫成这样,他不打算再往府里塞其他女人,既对不起于青陌,他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毕竟他张景融,是打算用毕生的精力,好好做一番事业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番事业,也许就像于青陌的那句“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活一日”那样,他不希望百年人老以后还“恰似未活一日”。
可是,这件事操作起来不容易,一看见于青陌那双灿灿亮亮的眼睛,他心里的弦就像是被一双极其调皮的手拨弄着,勾得他痒痒地,却又调皮天真的望着他,让他……实在有些下不了嘴!
“景融……”
见张景融一个人待在那当化石,于青陌玩心一起,蹑手蹑脚地走到张景融后面,然后一把跳起来,扑在张景融背上,手上还拿着根狗尾草,直接挠到了张景融的脖子里。这样的事,她从前常干,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可是可怜的张景融同学就惨了,那狗尾草在他脖间和耳后,轻轻地拱着,让张景融的身体不由得有些微颤。他本来就是心神失守的时候,再被软玉温香的这么一抱,脸瞬间就红了,幸好是夕阳在天,他的大红脸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青陌……”
她嘿嘿乐,满脸高兴,她就喜欢张景融无奈地叫她名字时,那眼底的温柔与宠溺。
“我好了,你去泡着吧,我在这给你守着,谁敢来,我就……放他进去。”她顿了顿后说出的四个字,让张景融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就顺手敲了她的额头一把。
“这是娘娘们泡过的,我怎么能去,傻姑娘。”说完就拉着她,走了一段路,指着枫林深处一眼温汤池子说:“我在这冲洗一番,来了总要尝尝这味道的,这头景色好,你稍坐坐。”
点了点头,于青陌忍不住上下来回地看了张景融一眼,她现在心里在想着美男出浴图的画面。张景融习武,身材当然是结实而匀称的,而且偶尔抱她的时候,也极其有力,可以想象衣袍下的身躯,肯定是力与美的结合呀……
可惜不能看,这池子四周太明显,而且她总不好光明正大的盯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瞄来瞄去吧。咳……她这意思是,不光明正大,倒是不介意的……
“情se片害人啊,小h书误人啊,小言污人啊!”怪网络太发达,要不然她现在也不至于蹲在石头后面画圈圈诅咒自己。有道是万书丛中过,哪能没颜色,误人啊……
关键是她二十几年了,就没个正经的男朋友,更别说能和哪个男人深入探讨人类延续大计,这时候美男在侧,又名正言顺心有所向,怎么能不小热血沸腾着呢。
于是蹲着蹲着,她猛然间一想,自己竟然有好多缺点,比如贪生怕死,胆小如鼠,比如心似天高,能力像芝麻小,又比如好……色!
正在她画着圈圈又一次诅咒自己的时候,一片青白袍脚飘了过来,自然是张景融。只见他蹲下来,身上还顶着些湿气,凑过脸来问道:“你这是在画什么呢,怎么一个大一个小的全是圈儿,有什么意义吗?”
“我想试试,能不能画出一模一样的两个圈儿。当年有位很厉害的画家,他的老师让他画鸡蛋,他不服气,于是去问老师。老师就老神在在地跟他说,什么时候你能画一模一样的鸡蛋了,你就算是出师了。”她这又纯粹是在胡绉,反正编谎话又不要本钱的,而且这画家这事也是真人真事嘛,只是她可是连那画家叫什么都忘了。
张景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傻青陌,这世上没有一陌一样的人,就像你画不出一陌一样的圈来一样。”
“我懂是懂的,一棵树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人也像树一样,有很多面,每一面都不同。”她这话是若有所指的,指的就是张景融的面具,对这位一套,对那位又是一套,跟她画的圈儿是一个道理,全是因时度势,只在当下而已。
听了这句话,张景融稍稍怔了怔,又迅速地恢复神色:“树有很多叶子,树干只唯一,人有很多面,心也只唯一,就像你画的这些圈一样,虽然大小不一样,可它们都是同一只手画出来的。”
噗嗤笑了一声,她乐得差点捧着肚子跳起来:“我也用左手画过,景融,你这就叫惯性思维,百密一疏啊,以后别犯这种成见性的错误了。”
“青陌,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张景融很肯定她有话想跟自己说,因为平时于青陌不好扯闲篇,更不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话,而且她不擅长于在话里藏心思。
这问句,让她的眼睛闪了闪,然后脸上涌上些羞赧的神色,微微地垂了垂头,低低地哼出一句:“打架不好,要出人命的……”
打什么架,妖精打架,出什么命,新生命呗……
这句没来由得话却张景融一惊,激动又紧张地拉着她的双手,欲语还休,久久地吐出一句话来说:“青陌,这事瞒着你,是我的不是,你先听我说行吗?”
于青陌这可傻眼了,他怎么又摆出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来了,难道是做了什么事吗,而且还和她有关系?
这会儿她也混聪明了,知道这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办法,只要沉默下去,她就一定能听到前因后果,张景融会乖乖的交待,因为他已经现了交待的苗头了。最重要的是,张景融以为她已经知道了,而她还不知道!
会是什么事呢?
第四十四章那位姐姐要来了
只是这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窝心,又让于青陌有些鄙视张景融这厮,竟是闷声不响地敲了卫连城一记大闷棍,几近要了卫连城的小命。
卫家的长辈们本来就不喜欢卫连城这表面上光风霁月,私底下油尖不牢稳的性子,办事总是办砸不说,得罪的人是一个比一个来头响。偏生是常常逼得长辈们替他背黑锅,加之本就不是嫡长,当然被指责得厉害。
而张景融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很美妙,据说是上门叙旧,提提张卫两家的旧情,然后顺不溜地就说卫连城这人好啊,好到了骨子里,好到让人不由得想亲近、想抬举。
长辈们心里骂,小辈们心里怨,这大家族里,利益和个人安危向来是系在一起的,而某些有心人,不能看着卫连城起来,当然得打压。只是卫家和张家一样,是“有规矩”的人家,倒也没把卫连城怎么着,只是整得惨了而已。
凭卫连城的手段,安稳得活着自不成问题,只是过程有些惨烈而已。
听完了来龙去脉,于青陌只想笑,一根青葱般的小手指伸出来,朝他的胸膛戳了戳,终于是放肆地笑出声来,这一时间倒颇有几分与斜阳争光彩的夺目之感:“景融啊,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人真是憋着坏的。看着老实吧,可要成心想欺负一个人,那是肯定要把人欺负得很惨的。”
张景融和卫连城其实原本没什么不对盘的,只是他每每想起自己不在平江时,有人拿着剑架在她脖子上,就能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张家的人,不能任人欺负的,你是我的太太,既然嫁了我,必护你一世周全。”
说这句话的时候,张景融眼里多是坚毅的神色,肃然的表情让人不由得笃信,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到最后都能对得到证。
“景融,你还说自己不懂得言说山盟海誓,可这字字句句听来,可是比山盟海誓味道还要更浓烈一些。”一世周全,只要是说出了诸如生生世世之类的话,那么就算山盟海誓了。于青陌这样一想,心头除了微微有些慌张之外,就尽是甜蜜了,只是这丝慌张,她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来的。
“你说是就是吧,太太说什么,为夫总是要侧耳以听的。”张景融说了句调皮话,脸上的神色也是一松,知道于青陌没在这事上说下去,那么就代表她不介意自己使的这些小手段。
很明显,这回两位又不在一个节拍上。
于青陌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呢,就八个字,还是两成语——利欲薰心、月明风清。至于为什么想起这两词,嗯,那个就有些意味深远、说来话长了。
“青陌……”
“嗯,什么事?”正在她深思与幻想的时候,张景融又满脸严肃地叫她做什么?
张景融嘴里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敏君……她要来了。”
敏君?哪只?听起来好像是顶熟的人,她可不敢露出疑惑的表情,只能不虚不实地应了一句:“什么时候来,为什么来呀?”
只是她的表情掩盖得并不是太好,张景融还是瞧出来那些疑惑了,只不过以为她是疑惑为什么这个人还会出现而已。对此,张景融有些说不出话来,再出口时,他的声音是微微沉哑的,像一截松木正在被虫蚁啃咬至腐朽一般的声音,让人不由得想皱眉,觉得有些酸涩难当似的。
“青陌,不论发生什么事,请……信我。”
当张景融有些艰难,又有些困顿地说出这句话时,于青陌的心猛然间一颤,她忽然觉得要发生什么事,而这件事,可能是她极不愿意见到的:“到底是什么事,景融,你是知道我的,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不要糊弄我,不要骗我。否则,否则……”
否则什么,她停顿了好久,没有找着个合适的词。张景融是她想要托付的人,只是这人怎么往往在关键的时候,就拆她的台,给她掉链子呢。
“否则什么,恨吗,青陌?”张景融的声音,似乎又恢复了,仍是一派出常的温如玉,净如水,轻轻地熨帖过耳朵,极是动听。
只是这份动听,在现在的于青陌耳里,却并不是那么令她舒畅:“恨一个人,只会让自己变得丑陋,如果一个人伤害了我,背弃了我,我并不会恨他。我会饶恕他,如果恰好我曾经上过心,那就一并忘了,多干净啊!需知这世间最大的恨是饶恕,最大的爱是遗忘,有什么赛得过时间呢。等时间到了,一切都是街头巷尾的八卦故事,可能连半滴眼泪都换不来,那还恨什么,忘了才是对自己好呢。”
其实她没有这么洒脱,只是在打预防针,潜台词是:“张景融,你要背弃我,不要伤害我。这个世界太陌生了,好不容易有个熟悉的人,我不想连最后的这点东西都失去。”
“如果出发点并不带恶意呢?比如荣院士,敌国二十年,背妻弃子,兼落个卖主求荣的名声。荣院士这样的人,也应该被遗忘和饶恕吗?”张景融的声音不带任何起伏,甚至连表情也依旧淡泊,只是心绪多少有些动弹,胸口起伏也更频繁了些。
不过于青陌总是糊涂的时候多,观察力爆棚的时候少,所以她没发现,以为只是一时的想起前人而已:“同样会的,历史会遗忘他的好,但同样也会饶恕他的过,再谈论起来不过是路人而已,这是历史和所有人共同的选择。”
咂了咂舌,这位荣院士是哪只,她可不知道,只能找漂亮干净话说,可不敢谈论这位荣院士是什么样的人。
“是这样啊……”
张景融似乎有点说不出的失望表情,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失望又是为哪般啊!
这会儿她就不由得想了,难道张景融想要青史留名,然后听她说什么遗忘啊、饶恕啊,然后就失望了。侧着脑袋看了看,越来越笃定自己想的就是事实真相,于是她就自觉菩萨心肠浮出水面了,她要指点一回这迷途的小羔羊。
“景融啊,历史是善忘的,人也是善忘的……”
于青陌后来绕了挺久,张景融眉眼里的失望也渐渐淡了,可是她却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这人还在失落着。向来?br/
明媒正娶第1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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