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他醇厚的嗓音低低传来:“我发过誓要守护你一辈子。知己......这样也好。”
我抬头对上他伤情的眸子,心底某处隐隐针刺般疼痛。我并是有意要伤害他,只是对我来说,真的不愿意过那种被禁锢在牢笼里的生活,一辈子只能在四方院落仰望浩瀚星空,譬如何太后,又如伦格尔额的娘亲。我想要的生活很简单,即使我真的回不去了,我也只想寻一个能陪我于于天地间自由呼吸的男子,相亲相爱,白首同见。
“那我们对天盟誓,让天地为证,坦诚以待,永为知己。”伦格尔额压下眼底悲伤,努力浮起一丝笑意。
我点头答应,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右手握拳于心口面向太阳。
呼啸的北风和衣袍卷起柝柝之声,放下握于心口的右拳,我们二人转头相视一笑,我分明看出伦格尔额笑容中努力掩饰的苦涩。
风越刮越烈,被卷起的雪拍打在身上大麾簌簌作响,雪粒子扑到马鼻上,马不时打个响鼻,天地之间只余风雪之声。
回城的路上,我们二人皆默默无语,其实我和伦格尔额一样,很想找出一个可以谈论的话题来打破这死寂,可惜此刻连对视一眼都觉尴尬的二人实在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突然,伦格尔额徒然伸臂挡住我,眸中寒光闪动。我牵马定在原地,而他似在侧耳仔细听辨什么,脸色肃然,手已按到腰部的刀鞘处。
风雪之中正渐渐弥漫起诡异氛围,似乎危险正慢慢靠近,很可能就在眼前。伦格尔额目光炯炯,扫视四周将我护于身后。
☆、奇怪的刺客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亲,最近比较忙,一直在外奔波,没有时间修改存稿,年底可能会忙一些,但还是那句话:誓不挖坑!各位放心,此文绝对不坑~~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求推荐啊~~~
“轰”一片巨响,只见漫天雪片纷飞,几乎弥漫到看不清楚四周,隐隐看一群黑衣人突然从积雪下跃出,将我和伦格尔额团团围住,手中兵器雪亮,杀气腾腾。
“他就派你们这群废物来?”伦格尔额不屑地看着这群杀手。
“你们的目标是我,跟这位姑娘没关系,你们放她走,然后我会好好会会你们这些他精心挑选的高手。”伦格尔额毫无惧色傲视这些黑衣人,言语间甚是不屑。
“不,我不走,要走便一起!”我虽然心里害怕,但也不可能把他一人丢下而独自逃命。
“住口!还不快滚!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笨女人从来只会碍手碍脚,你逞强的样子真的让人讨厌,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不想旁人打扰。”伦格尔额语气生硬地对我呵斥。
“伦格尔额......你......”我不可置信抬头看他,却只见他紧绷的侧颜。
“滚!”伦格尔额吼道。
“走不走!还轮不到你来说!”蒙面人中为首一人狂傲大笑,声音嘶哑难听,很是刺耳。
趁那人大笑分神之机,伦格尔额却猛然回身将我打横抱起,天旋地转中我的双腿就光荣地充当了一回武器,几个黑面人被扫倒,右侧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伦格尔额将我从那里抛上了马背,同时拔刀向马臀刺去。白马嘶鸣一声,如离弦的箭般驮着我猛然窜出包围。
伦格尔额却没有随后上马,而是持刀回身挡住紧跟着刺过来的剑,同那群人打斗起来,刀剑碰撞之声密密传来。
我回过头悲戚大喊:“伦格尔额!”伦格尔额将我抛上的是他的坐骑,他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了我,那他怎么办?他一人力敌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已是危险万分,身边又只有我那匹速度与体力都只是一般的小马,如何逃脱!
可这马臀部受伤吃了痛,只发疯一般向前飞驰,风声在耳畔呼啸,身后远远传来伦格尔额的吼声:“快跑!不要停下来!跑!”
三道破空之声于身后骤然响起,久久回响天际,回望伦格尔额同那群人离我越来越远,但见三团黄|色的烟雾弥散在半空之中。
方才那些黑衣人是从雪下遁地而来,此刻回望只见南侧不远处的山谷里歇着有十来匹马,两名黑衣人正向那些马狂奔而去,应是要骑马来追我。
我狠狠拍打了几下马臀,夹紧马腹拽紧缰绳死死伏在马背上,向千峰城的方向奔去。这马的速度惊人,我将脸埋进厚厚的马鬃里,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滚落,伦格尔额......你一定要等我,我这便回城搬救兵来!
远远已看见了那黄土夯实的高大城墙,可草原上就是这样,看见城跑半天,那城池始终远远地矗立一片雪白原野中。我心急如焚,泪水已冰冻在脸上,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刺痛。只知道早一刻赶到,伦格尔额获救的希望便就大一分。
然而那群刺客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追上来的两人动作很快,虽然距离还颇远,我却遥遥看见他们举起了弓,不一会儿,便有箭擦着耳边疾速掠过。
我咬紧牙关,将身子尽量贴伏在马背,拼命抽着马臀。
又有两支箭便擦着肩和马身飞了出去。我看了看射破的袖子,握紧缰绳加速狂奔。必须活着到达千峰城,要不然便白白牺牲了伦格尔额让给我的一线生机。
那些箭绵绵不绝地咻咻射来,马腿中了一箭血流如注,却似乎明白他主人交给他的任务般,拼死狂奔。
我心下一颤......回头观望,刚好看见一支箭笔直地飞向我,眼看就到了面门。“啊!”我下意识尖叫着紧闭双眼,俯身回马背。
“咻”的破空声划过,“当”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过后,那支箭并没有射中我。
抬眼看去,一队戎装的乌月离族男子从千峰城方向骑马驰来,方才之所以我没看见他们,是被前面一道山梁挡住,此刻他们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我跟前。
那群男子着乌月离王宫侍卫服色,手中也握有弓箭,正射向追击我的两人,而刚才直射向我的箭已不知去向,身后不远处的地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方才应该是他们用那把刀将射向我的箭挡落地上。
我挥手指向身后,边调转马头边用尽全身力气冲他们喊道:“快!那边!伦格尔额在那边!”
又下起了雪,我仰头看天,浅灰红的天空如一个巨大的斗篷,不断抖落着漫天的碎絮。伸出双手,那些晶莹精致的小花瓣落在我冻僵的手上慢慢融化,我却并不觉得冷,许是因为我的心从未如此冰凉过,这三天以来,担忧自责时时缭绕心头。我不顾闲言碎语、旁人侧目也始终坚持守在伦格尔额寝宫。我会一直守到他醒,如果他不再醒来,我不知道自己会被愧疚和痛苦包围多久,也许是一辈子。
如果当时他丢下我,凭他的武功绝对能够冲出重围,也不至于浑身伤口无数,几欲失血过多而丧命,更不至于中了刀上的奇毒,此刻仍昏迷不醒、生命垂危。可他却将生的希望留给了我这个片刻之前才狠狠伤害过他的人。
扪心自问,这份恩情和深情我何以为报?
“忽兰朵。”身后有人轻声唤我。
我回头,披裹浅驼驼毛麾的王后静立于屋檐下,颇为担忧地看着我:“这么冷的天,还不快回来。”
我失神地朝她走去,不敢碰触她的眼神,她越是不责备怨怪我,我便越是自责。
医官都对伦格尔额所中之毒束手无策,王后却不慌张,她每日亲自为伦格尔额煎药,看着他服下后守上一段时间,便又离去,似乎对伦格尔额的解毒颇有信心。
“伦格尔额怎么样了?还是没有醒?”王后镇定问道,示意身后的侍女将药壶端进室内。
我摇头长叹:“医官说他中的毒正在慢慢解去,可是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伦格尔额一定会好起来的。”王后执起我手,坚定说道,似在安慰我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伦格尔额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我甚至不敢再次掀开被角看到他全身密密麻麻包扎好的伤口。
偷袭之人所用长刀上均粹有剧毒,医官说是容国制毒世家花氏的独门奇毒——江南笑,江南笑分烟锁春雨、雾拢芙蕖、云追秋月、雪映寒梅四种不同配制方法,只有制毒之人才有解药,且不说找制毒之人给出解药有多困难,就说穿越景国到达容国腹地需要的时日,寻回解药之时恐怕已来不及了。
昏迷中的他眼睛紧闭,沉静如婴孩。我用小勺将水一点点喂到他嘴里,滋润他干裂的唇角,用毛巾为他拭去额角冷汗。
不知王后给他服用了什么解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伦格尔额的脉象竟一日日平稳,伤势也渐渐好起来。虽已不发高烧了,但是仍还是这般昏迷不醒。
我叹息着轻抚上他额角一处伤口,顺着眉角将他整个面部轮廓用指尖细细描摹了一遍。高眉深目的他,确是相貌俊朗,不知迷倒了多少草原姑娘。更难能可贵的是虽然身份高贵,却用情专一、生死不渝。只可惜,遇错了人,曾经的忽兰朵已逝,而我并不是那个能陪他共度一生之人。
我正兀自出神地想着,耳中忽而听得一声几不可察的呻吟,伦格尔额似乎动了动嘴唇,眉梢微微一蹙。
我惊喜地伏在他耳畔,拉起他的手止不住颤抖,连声音都在发抖:“伦格尔额......”
他慢慢有了反应,眼睛也缓缓睁开。
我一时激动得不知说何是好,张了半天嘴:“你醒了……你醒了……你……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声音一时高兴得变了调,只知道紧紧抓住他的手挨在脸侧,眼泪已经不自觉地簌簌滚落。
“不......要......哭......”伦格尔额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用挨在我脸上的手背轻轻擦拭我的泪水,随后勾起一抹极浅极浅的微笑。
自己已是这般力气轻若鸿毛的病弱之躯,却还想着安慰我,我眼泪掉得更急。
“有你......为我哭......我......就是死......也......值了......”伦格尔额睁着迷蒙黯淡的双眼,凝视我良久,突然启唇叹道。
“不许乱说!你不会死的,你会好好的!你一定会好的!”我用指尖抵住他双唇制止道,随后拭了一把泪,努力牵动唇角笑道:“我这便告诉汗王、王后你醒了!”
正欲抽离的指尖徒然被抓紧,回头正对上伦格尔额深邃如碧蓝天空的眸子,“让他们去......你......别走......”
从指间传来一阵温凉让我浑身一震,顿时僵在原地,四目相对,室内似乎激起一阵奇妙的涟漪,我尴尬地别开脸。
“陪陪......我......”伦格尔额勉力笑着说,目光如冬日阳光温暖柔和掠过我心头。
我心底一阵抽痛,伦格尔额,你让我情何以堪?
我顺从地坐回原地,掩饰住悲伤愧疚,尽力舒展一个愉悦的笑容:“好,我陪你。”
伦格尔额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继而蹙眉将我全身扫视一遍,颇为担忧地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我很好!真的!”泪水不住掉落,“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最重要的是养好伤,早些好起来。”
伦格尔额一笑:“好,听......你的......”
“听说那个忽兰朵,都已经守了王子殿下四天了。还说不愿嫁殿下,分明就是欲擒故纵!”一个声音颇为不满地说道。
另一女子附和道:“如今王子殿下恐怕是定要娶她了,否则这也说不过去了。”
草原姑娘不似汉人般拘谨,我一路行出宫去,竟听到不少闲言碎语,这也证明了无论何地喜欢咬耳朵嚼舌头的女子都是大有人在的。我从她们身边行过,她们似没认出我般,丝毫不收敛,一个圆脸女子还颇为嫉妒地瞪了我一眼。我无奈一笑,豪放的草原姑娘,可惜我并非她们所想那般。
伦格尔额终于醒了,汗王和王后赶来看他,我便退出房外让他们险些生死相隔的一家人说说体己话,也正好能回家去换件衣服。
与乌月离汗王目光相接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汗王那鹰一般锐利的眼中透出的一丝厌恶。更奇怪的是汗王和王后一前一后进屋后,夫妻俩匍一对视的瞬间竟还有些许尴尬,王后颇为不自然的转头掩饰,随后唤着儿子名字急急奔伦格尔额过去,汗王似松了口气般随后跟过。
立于一旁的我将这一幕看得真切无比,难道汗王和王后失和?可是在千峰城的这段时日,并未听说他们二人有任何不和之事。但此时的我不想考虑这些,伦格尔额醒来的喜讯一扫我心头阴霾,只想赶快回家告诉莫褚老爹这个好消息。
三日后,传来消息,汗王派人调查王子遇袭一案结果已出,刺客六人被随后赶到的王子侍卫击毙,另外四人被生擒后皆服毒自尽。经查明,黑衣刺客乃景国人,刺客手中所持兵器便是景国武人惯使的长剑。
伦格尔额伤势越来越好,毒发之症更弱。当我告知他知晓这一结果时,他深邃眼眸隐含怒火,唇角紧抿,随即转过身朝墙上狠击一拳,他冷笑着从唇间吐出一句:“景国人?哼!”
我着急奔上前查看他的手上伤势,伦格尔额却固执地将手拿开,背过身不再看我,静默片刻后才对我说:“我想自己静一静。”
我一愣,除了那日遇险时他激将我所用生硬语气,他还未对我如此冷淡过,便轻声应道:“我知道你不开心......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但只希望你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我愿意和你一起分担。你的伤刚好转,气郁结于心,不好。”
当时我们谁都未料到,两日后,骨都侯苏哈纳擅作主张率兵到景国边城晋宁一番烧杀劫掠作为报复。我知晓此事已是一天以后,乌月离军队已带着劫获的丰厚战利品返回千峰城,汗王对苏哈纳的擅自行动颇为震怒,但苏哈纳威望颇高,报复景国又为多数激愤的乌月离人所赞同,最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我心中却久久难安,这样的劫掠、厮杀,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当日我是景国人时曾怨恨过月离人的马蚤扰,如今自己已身为他们中一员,反观景国行为,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
伦格尔额对苏哈纳率兵掠劫晋宁一事颇为愤怒,认为遇袭之事还未查清之前就如此鲁莽行事,有失偏颇。
那些刺客真的是景国人吗?又是谁所派?我脑海中猛然跃出的形象,竟是那个玄衣广袖的高大身影,他做的吗?心底有点小小的不相信,一时五味杂陈,只觉烦闷不已。
☆、忠j
这日一大早,莫褚老爹说是有事要外出一趟,天色微微曙色便见他披了大麾急急骑马出去了。我一人现在家里无聊,便决定入宫一趟。
通红的木炭在火盆中轻轻哔拨作响,燃起一室温馨。我侧身挨过去,指着棉布上绣出的一片绿绿草地问道:“阿婶,你看这上面绣朵什么花呢?”
王后侧首笑道:“我看啊,就绣一朵和你名字一样的忽兰花吧!”
我一愣,不好意思地搔头:“忽兰花怎么绣啊?”
王后无奈看我:“那可是你的生辰花,你出生的时候正是草原上忽兰花遍开的季节,你娘亲就是太惯你了,宁愿让你在外面学男子瞎跑,也不教你绣花,瞧你连自己生辰花都不会绣。”
我笑着撒娇道:“那阿婶现在教教忽兰朵,那我以后不就会了吗?”
王后摇头笑道:“你呀!那你可看好了!”话音刚落门便突然开了,哈戴神色紧张道:“王后,汗王派人传令要见忽兰朵姑娘。”
王后手里绣布一松,飘飘悠悠落下,竟险些落入火盆。我一把将其抓住,递回怔忪失神地王后手中:“那忽兰朵改日再来拜访,今天便告辞了,阿婶保重身体。”
正欲迈出门外,却突然被王后唤住:“等一等,我和你同去!”
我怔住,然而王后的目光莹然坚定,不容拒绝。
我和王后刚行至汗王议事的殿外,便听得殿内一阵激烈的争吵之声。
“我以为,景国人如何得知王子殿下行踪,又如何准确伏击,这才是最大问题!”
“左贤王言之有理,若不除内患,唯恐日后内外兼忧!”
伦格尔额冷哼一声,道:“二位都言之有理,内患是是定要除去的!只不过那个内患一定不会是我恩师之女——忽兰朵姑娘!”
“那殿下认为是谁?”
我和王后匍一踏入殿内,便见之前已和我见过面的客戎和伦格尔额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客戎大步迈到我面前:“你来得正好!王子方才说向景国人通报之人绝对不会是你!那只要忽兰朵姑娘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把在景国的那三个月说清楚,这件事也就明白了!”
客戎逼得甚近,我一时后退,王后在旁一声轻喝:“客戎,不得无礼!”
我转身避开客戎凶狠的目光,扶王后到殿中主位坐下,继而向汗王、王后和伦格尔额见礼。汗王看见王后时目光有几分客套生疏,而伦格尔额看向我的目光则是饱含心痛与无奈。
“客戎方才所说不无道理,眼下抓出j细是首要之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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