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喜洁,就是院落里不住的屋子也会雇人定时打扫,虽然多少有点蒙尘,但夏夏也不在意,一觉安眠到天亮。
醒来一开门,就见一个蓝影砸进门框里。
看样子,竟然是泽轩在门口守了一夜。
夏夏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着倒在地上仍没有反应的人,冷冷道:“鬼仙也需要睡觉?”
蓝影不动,继续在地上挺尸,连呼吸起伏也没有。
夏夏一翻白眼,干脆不理他,摔门走出去。
五步,十步。
泽轩忽然从地上凌空翻起,一扭自己被砸疼了的腰,龇牙咧嘴地看着眼前仍然没有回头的人影,恶声恶气道:“死夏,越来越狠了…”
☆、爆发前的沉寂(2)
院落虽然精细许多,格局倒和袭方那里相似,夏夏自己对付了一番,顺了些吃食,又跟幽魂似的晃荡起来。
慕容锦死气沉沉,百折扇鬼哭狼嚎,两人和袭方挤在一屋,一大早就折腾起来,满屋药渣子呛鼻味。
“这个百折扇和慕容锦,都是皇室身份,百折扇是个化名,其实是姜国百里皇族的人。他和那个潇潇,也是对苦命鸳鸯,相逢对面不相识…”
夏夏看得正出神,泽轩忽然从一旁冒出来,和她解释道。
“他和潇潇是一对?”
“原本是。有了诅咒为前提,那就正相反了。”
“难怪像冤家,总是不对头。”
这样的结果,并不叫人意外。
事实上,除了百折扇自己,周边人都看得出他和潇潇之间微妙的关系。
“还有这个慕容锦,慕容的国姓,你应该也听过吧?”
“连殊国和咱们可是邻居,他倒一点不隐瞒自己的身份。”夏夏点头。这个姓,她还真是有所听闻。
“他这辈子可算完了,爱上了自己亲生的妹妹,一个被废黜的公主,现在还下落不明。”
“哦?那公主流落到我们落云国来了?他怕是来找人的吧?”
“咳咳。”泽轩忽然鬼鬼祟祟瞄一眼四周,道,“天机不可泄露。”
夏夏再次赏她一颗白眼,对这里的情形失去了兴趣,往别的院落饶去。
泽轩自然不肯被甩下,屁颠屁颠又跟了上去。
“还有昨天那个和尚,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又是哪国王公贵族?”
“呃…也算是吧…后陈国前太子,知道么?”
“不知道。”夏夏面无表情。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第一女将,凤云扬的男人!”
“呃!”这么一说,夏夏还真想起来一点,“凤云扬?那个用自己永守边疆,换前太子一条活路的女将军?”
泽轩和夏夏无聊的时候也会谈些听闻来的奇人轶事,曾对这个女将钦佩万分。
“就是没想到,这个落魄太子,居然出家当了和尚,还和一个老家伙学了点道法…昨天差点害老子着了道…”
“丢人。”
夏夏吐了两个字,继续向前,不知不觉,却逛到了琉璃的院子。
☆、爆发前的沉寂(3)
琉璃的世界离不开小红。
夏夏丝毫不惊讶地看见,琉璃搬家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小红折腾像样的窝。
牛蛮被他雇来做了苦力,将一些上好的木材做成适合小红攀爬玩耍的道具,他自己一边精心打磨一块横板,连一根刺也不肯留下,怕伤着小红,一边目光不离一旁玩的自得其乐的□□。
跟母亲不放心自己调皮的小孩一般,时时刻刻不离视线。
尤其那种慈爱温柔的目光,夏夏每一次见仍会毛骨悚然。
“你觉得好笑是不是?”泽轩歪着脑袋打量夏夏古怪的表情,“要是我说,那□□就是他这辈子的命中注定,你还笑得出来吗?”
“你毛病啊?”夏夏下意识地回嘴,可一回头,看见泽轩一脸凝重的表情,才愕然道,“开玩笑的吧?那是一只畜生啊…”
泽轩摇摇头,叹气着望向那方:“他前世是一方帝王,因为贪恋美色致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他的孽债,十年也偿还不清。而那个红颜祸水,也将三世贬为牲畜。要知道,牲畜本来没有灵魂,人的灵魂进了牲畜道,就会被磨去灵性,三世以后她再做人,也只会是一个痴傻儿。”
夏夏听完这番说辞,也不由有些震惊,怎么看琉璃那种怯懦封闭的人,也不像是个帝王,更不能想象,那个有点灵性的□□,果真是他的恋人,太匪夷所思!也太残忍!不过,她表面上却只是冷哼一声,反问道:“红颜祸水?”
她对这个说辞很不以为然。
自古以来,人们就喜欢把过错推卸到女人身上,两个时空还真是不谋而合!
她有所感叹,却也懒得深究这种问题,话题一转,又问道:“他们谁谁谁一对,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泽轩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每个人轮回投胎的时候,月老就替他们订好了姻缘,用红线捆绑,我是鬼仙,所以看得见。嗯,对了,你也可以看见的…”
说着,他伸手覆上夏夏头顶,一枚蓝色印记瞬时从夏夏额头凸显出来,似感应到了什么,隐隐闪动,将两簇纯蓝光芒覆上夏夏的眼睛。
☆、爆发前的沉寂(4)
鬼之眼,洞彻人心。
瞬时,夏夏觉得好像回到了灵魂的状态,一双眼睛分外空明,望向琉璃,竟能看到一道红光隐隐攒绕在他和小红之间,时隐时现。
“他们间的红线已经很不稳定,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断裂…不过,他俩已经很厉害了,那么强的诅咒加身,还能在茫茫人海相遇,找到对方…”
饶是再觉得滑稽,夏夏也笑不出来了。
第一次深刻地感慨,命运弄人!什么是弄?作弄!把好好的恋人弄成牲口,何其讽刺?到底是多么变态的命运,才能想到这样的惩罚?
“这一批人里虽然有好多罪孽深重者,不过追究起来,也是有点情缘,有点因果的,要是能破了诅咒,阎王和月老会从轻发落。”泽轩见夏夏陷入沉思,不由开始推波助澜,“所以说,他们奉你为红楼之主也没错,只有你获得幸福,才能破解他们的诅咒,这是一个机缘。你也不用有负担,他们以后的幸福,可都系在你一个人身上呢!”
泽轩满心高兴,好像为夏夏找到了一个强大的靠山,又好像在怂恿夏夏捡现成便宜,却不料夏夏想也不想,就反问一句:“凭什么?”
“呃?”泽轩迷糊了,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我凭什么管他们幸不幸福?干我屁事?”夏夏的声音冷冷的,仍旧没什么表情。
泽轩愣了。
他本来以为,夏夏这些日子和红楼的人处得不错,听到他们这番遭遇,肯定会心生怜悯。他知道她现在心里其实不好受,如果可以把注意力转移转到红楼的事上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而且有红楼的势力庇护,她以后在人世也会安全得多。
他万万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句冷漠的反问。
以前的夏夏,虽然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人,有时候也十分没心没肺,可总也不会敌视与她为善的人。
就好像乐乐,虽然处处透露着古怪,可她对夏夏好,夏夏也就拿她当自己人,有能力的时候,总是护着。
虽然这次对他的态度变得冷冷淡淡,但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她气他,恼他,和他赌气,因为他在她一生最无助的时候,离她而去。
☆、心殇
“我是我,你们是你们,少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往我身上揽,你那么喜欢当楼主就自己去当,诅咒谁下的谁就去解,跟我毛的关系也没有。”
夏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犀利得过分,泽轩一时都觉得眼前人有些陌生。
他所有的判断,都来自于地府时夏夏的反应。
那时,她遭逢大变,虽然心碎,却通透淡然,那时他就想,他的夏其实很强大,也许并不需要她。
可是现在,她却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明明她在地府的时候还好好的,也答应了彼岸替她破除诅咒。现在却像刺猬一样,尖锐地抵抗着一切。
如果彼岸此时在场,大概并不会吃惊夏夏的反应。
可泽轩毕竟稚嫩了一点。
他忘记了,地府的夏夏,是拥有两世记忆的灵魂。她的第一世,至少活到了成年,思维情感都趋于成熟,可是这一世的夏夏,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从小无忧无虑,与世无争。她单纯地去判断喜欢或者不喜欢,亲近或者远离,一切只源于最简单的直觉。
然而,顺风顺水的十四年后,这种直觉第一次背叛了她,几乎将她推入死地。
她不怨恨谁,因为她不懂。
可是十四岁的她,却因此产生了怀疑,怀疑过去的自己,怀疑为人处事的方式,怀疑眼见或直觉的一切。
她说,我是我,你们是你们,便将自己和周遭的一切划清了界限。
一个稚嫩的心灵遭遇了伤害,便本能地学习保护自己,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其实也是一种成长。
只是,也许夏夏太小,也许以前的她过分简单,又也许这样的变故实在太大,她竟然选择了全盘否定的方式保护自己。
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冷眼看别人的一切,不关心,不在意,甚至对所有试图关联自己的人产生敌意!
泽轩很难相信,夏夏有一天,也会对他产生了敌意。
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眼里的冷芒闪过,一点质疑,一点怒意,泼冷了他一整颗心。
他这才有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裂痕
“夏,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一个鬼仙,能稀罕当什么楼主?”
夏夏目光不转,一字一句道:“我也不稀罕。”
那敌意,已经丝毫不加掩饰。
“干什么突然那么剑拔弩张的?你今儿个吃炸药了?”泽轩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硬扯着脸皮干笑,企图扭转气氛。
却不想夏夏忽然冷笑一声,道,“鬼仙,真不错,够厉害!还能看到命定的姻缘是么?那么我呢,和哪位绑在一起?你应该也看得清清楚楚吧?”
泽轩的脸顿时刷白。
“呵,看样子,你是早就知道了?让我想想,不会刚巧是钟离吧?哈哈,然后你要干什么?学红娘牵线搭桥吗?”夏夏极尽讽刺之能,每一句话,都犹如针尖直扎人心,“可惜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对那个钟离再动一丝一毫的情!更不会和他在一起!就算红楼的人因此全死光了,也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只是想让你幸福…
泽轩讷讷的,一句话始终没能吐出口。
他是真的被吓住了,几乎产生了这到底是不是夏夏的念头。
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用最陌生的表情演绎最冷酷的言语。
“作为一个仙,潜伏在我身边看了我十五年的戏,不腻味么?我拜托你换了一个人去玩,什么红楼什么诅咒都tnd给我去见鬼!我只想平平静静地过以后的日子,幸福不幸福,我自己有数,用不着你们一个个指手画脚!”
这一番怨气,着实积蓄了很久,有对红楼的,有对寐姬的,有对命运的,最后,全发泄在了泽轩身上。
一时沉寂下来,就形成了可怕的僵持。
那一刻,两人似乎都感觉到,一种不可逆的改变操持了两人间的关系。所有亲密无间,所有美好的信任依赖,虽不至于完全破裂,也产生了巨大而不可忽视的裂痕。
夏夏的心,忽然就有些凉。
苍凉。
她终于觉得,自己处在了无所依靠的封闭世界。
连最后一个亲近可靠的人,都被她亲手推离了心中。
她的心,变得无比强大,也无比空洞。
☆、底牌
生死之后,很多事,她都看得比以前更加深入。
而这种深入,却持续地给她心增添了荒芜。
即使她竭力阻止自己去想那些事情,可记忆却总是不听使唤地徘徊在脑海里。
她会想到,钟离那温柔蛊惑的眼神,温暖和煦的怀抱,甚至在她被当作弃子舍弃前,他在她耳边深沉低语:夏夏,如果你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两个都逼得你进退不得,你会如何?
他让她亲口决择了自己的死亡!
她真的很好奇,他的心到底得多狠,才能在那种情景下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的回答成了一个天大的讽刺!
还有草c泥马,她十四年,和一个不是人的东西生活在了一起!
甚至连弓箭都射不好的乐乐,摇身一变就成了江湖第一杀手!她甚至把她爹给她的保命药送给过她,她却成天在她面前装疯买傻,那些丝丝缕缕的古怪行迹,终于在脑海中连成一线,变成一声声尖锐的嘲笑。
瞧,夏夏,你多傻,所有人都在伪装,只有你里里外外的真,透透彻彻的蠢!
好像一群人在一起赌博,最后,所有人都亮出了底牌,只有她,还是她,不会武功,没有本事,也没有身份。
所以,死的也只能是她。
这一切,她都认了。
不怨任何人,只怨自己前半辈子活得太过舒坦,差点忘记怎么活!
可是,她也绝对无法忍受,这一切再重来一次!
她垂下眼眸,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皱着眉头重新开口:“你晓得的,我不是大方的人,就算有天大的理由,我也不可能再亲近他,什么狗屁月老牵线都不行!看在我们十四年的情分上,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你走吧,到你应该去的地方去。”
蓝色的发丝微微飘扬,冷光微颤,泽轩愣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你的眼里,就只看得到钟离一个人吗?”
泽轩又是诧异,又是心寒。
他不明白,夏夏为什么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认定,她命定的人是钟离。
这意味着什么?
“我给你看些东西。”
他忽然大手一挥,空气里就冒出许多蓝色的小火焰,发出嘶嘶的声音。
☆、虚影
火焰中,人影攒动,场景林立,渐渐衍变成了一幕幕生动的画面。
红衣潇洒地将她横抱在怀,磨蹭她的额头,言笑晏晏…
“我不要看!”夏夏突然怒叫一声,拳头狠狠的砸过虚空。
那是他在王府别院和钟离的最后一段温存时光。那时,她甚至想过,要是一辈子就那样过下去,倒也不错。
可是现在再看,无疑狠狠地一记耳光抽在脸上。
“是后面。”泽轩及时拦下了夏夏的手,表情有些担心,“你看后面。”
夏夏一愣,看过去,目光却仍是先落在红衣的背身影上。
这时,钟离有意无意回头望了一眼,忽然狡黠一笑,一口亲在“她”嘴上。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夏夏才惊愕地发现,白衣翻飞的公子陌站在不远处的高墙上,凝望着“她”和钟离的身影,仿如一尊石像,巍峨不动。
她困惑了。难道说,事情比她想得更糟,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两个人男人静心布下的陷进,一步一步引她入局?
她隐约觉得这个结论有些矛盾,却又一时记不清楚哪里矛盾,倒是听见泽轩在一旁,忽然晦涩地吐出一句:“不是钟离,是他…”
她还没来得及体味其中深意,普通盖地的场景就席卷而来。
每一个场景里,都有那个白色的身影,如千年寒冰般的气息,即使是虚影,也挥之不去。
看得多了,夏夏就发现,每一个公子陌出现的场景,都好巧不巧能带到她的身影,或是她和钟离,或是她和小蝶、钱太医…
她甚至看见,那冰山般冷漠的面孔上,时常透露出一丝痛苦和绝望的气息。
这样的神情,她也仅仅看到过一次,也就是公子陌毒发,几乎死去那次。
她有点混乱了,又有点好奇。
这个人,比魔鬼还要冷血无情,怎么会轻易流露这样的表情呢?
王府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白衣负手而立,最终直直地倒下去…
夏夏依稀能辨别出,那一瞬,万年不变的冰山面孔上,浮现出不甘的表情。
一切画面只是无声地进行,仿佛一场年代悠远的默片。
☆、选择(1)
“原来那时府里闹的鬼就是他…”夏夏心中暗想,嘴上却困惑不解,“你给我看他做什么…”
话音未落,蓝色火焰中虚影一变,又幻化成了另外的场景。
这是在寒山,夏夏家门口,他们俩最后一次见面。
夏夏还记得,当她满心欢喜采了大萝草药准备回去献宝的时候,公子陌却弃她而去了。
而且,她还阴沟里翻船,掉进了自家陷阱,被人暗算。
然而,幽蓝的火焰里,却呈现了另一番她未曾见过的光景。
公子陌半倚在她那张寒酸的小木□□,微眯着眼,一手反搭在额头上,眉心纠结,流露出痛苦之意,却不明显。
只是这痛苦,却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加深,几乎要瓦解他一脸的漠然冷淡。
突然,他脸色转青,躬身坐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衣襟上顿时如染了血梅点点,刺目之极。
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而至,出手相救,夏夏立刻认出来,那是公子陌贴身的暗卫,夜玄。
由于虚影没有声音,夏夏也不知?br/
孽债桃花劫:诱拐腹黑少主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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