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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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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有只小手攀上她足踝,一脸委屈地抱着不放手,她又不免心生同情地觉得可怜,人家好歹是娇滴滴的姑娘家,怎好暴力相向呢?

黄连苦,不及人间苦,做人难,难如登天,她要不出手拉一把,待会铁定出人命,不是司家小姐被活活掐死,便是她的厨子爆筋而亡。

为难呀!为难,为何当个人要这么辛苦,连不关己身的事也要操劳。

“唷!我的好妹妹,你可别淹大水,咱们小店还没打算整修,你就美目含珠生露华,露个笑脸儿给瓶儿哥哥瞧瞧,我也好胃口大开多吃两碗饭。”

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悔不当初的瓶儿深切地体会这句话的含意,她正为一时心软苦不堪言,徒呼负负做人难。

她呢,唇儿不点而朱,眼儿不描黛如远山,双眉似柳垂如月,手掌大小的瓜子脸水嫩白皙,怎么瞧都像个姑娘家,为何仅男装打扮就有人眼拙得看不出她是绝代风华的俏佳人。

这会儿瞧瞧她在造什么孽,遗落的珠子没着落还陪人逛市集,强颜欢笑地让人当犬拉来扯去,笑不达眼的只想开溜。

没当过女人,不晓得会这般大费周章,买了胭脂还少不得水粉,丝绢绣花还得要鸳鸯,看完银饰摊子又马上飞奔下一摊,腕套个玉镯子就直问好不好看,仿佛她的喜好取决于她摇头和点头之间。

看着司家二小姐大肆的采购,挥金如土的买下一件又一件看起来不值钱的小玩意,瓶儿心中的后悔就一次次加深,要是她能狠心点不加以理会,此刻也就不会如此苦恼万分了。

唉!她又不是迷糊成性的净水,怎会有麻烦找上她。

“咦?有铁口直断的算命摊子耶!我们去算算姻缘。”

“啊!我……”算什么姻缘,根本不准。

司芊芊不等她开口,拉着她就往胡铁嘴的摊前一坐,笑眼盈盈像是喜事当头,元宝一丢就要人家批命算八字,睁目等着算命仙说她有旺夫益子的富贵命,一生无虞,嫁个好夫婿白头到老。

她可是一脸喜孜孜地准备听好听话,打小好命至今的千金大小姐没吃过苦,所有人都顺着她,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会一直大富大贵,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只是胡铁嘴看了看面相,又瞧了好半天手相,说出这样的话来——

“姑娘的面相虽佳却少了财库,鼻塌不挺会漏财,两颧过高是福薄命,一过双十便得庸碌一生,早年守寡败家业。”

“胡说胡说,不准不准,你知不知道我是司府的小姐,我爹疼我如命,哪有可能是福薄的寡妇命。”他到底会不会?竟然说她克夫。

“人哪会长命百岁,生老病死总会走一遭,一时的安稳不代表千秋家平,若是你爹不在了,你又何以凭宠?”山垮了,人也跟着倒,世事无常。

“我爹不在了……”一阵寒意忽地袭上司芊芊后颈,她突地打了个颤。

没有女人不善妒的,宽怀为大有几人,司老爷偏宠小妾众所皆知,蔚为佳话流于众人口,直称他艳福不浅,妻妾同处一室能不生勃溪。

殊不知长年遭到冷落的正室有多妒恨小妾的受宠,既失了君心,又得装出一副贤淑谦恭的模样,假意与妾室相处和睦,她心中的苦,心中的怨累积得多深呀。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一旦众妻妾依靠的靠山没了,因妒生恨的正室怎么可能善待抢走她丈夫的小妾以及妾生的儿女,若没扫地出门也肯定没好日子,小姐不如丫鬟。

“不要呀!大师,你快帮我排解排解,多少银子都没关系,只要让我别守寡,衣食无缺受尽宠爱。”她可不想看大娘嘴脸过活,她老说她是赔钱货。

“这……”望着桌面上的三锭银子,胡铁嘴颇为为难地推了回去。“多积阴德少损阴,人在富贵当布施,施粥救贫不落人后,命数也许无法改变,但运随人转,有施必有受。”

德业一积必有福报,就算不能富贵一生,起码不愁生计,平平静静地不生风波。

“哎呀!你说上一堆,我一句也听不懂,人有钱什么都买得到,要你改个运有什么难。”准是嫌钱少,故意推辞。

“你……”唉!钱不是万能,她此生的命运大概底定了,难再更改。

胡铁嘴把她推上前的金元宝又往回推,摇头叹气地表示无能为力,要她另寻高人化解,司芊芊闻言气得差点翻桌。

“司小姐,大师的意思是要你多做善事,现在你帮助有难的人脱离困境,哪落难了,受你帮助的人将会伸出援手为你疏困。”善有善报,为善者福荫子孙。

“是这样吗?”瓶儿哥哥好厉害喔!居然了解算命先生说什么。

瓶儿一笑,面容生出慈悲柔光。“给乞丐一口饭吃,日后他会还你一斗米,虽然在你看来并不贵重,可腹饥时,放了三天的硬馒头也美味可口。”

“瓶儿哥哥,你说得浅显易懂,我听得好佩服。”她一脸崇拜地泛着光彩,两眼异常明亮。

瓶儿但笑不语,不因她的崇敬而自负,身为天上仙子自是懂得比她多。

“大师,你来帮我们算算姻缘,算得准呢!我布粥三天帮你做功德。”不能再算错了喔!不然定不与你善罢甘休。杏目一嗔,发出威胁。

“算姻缘呀!我来瞧瞧……”他一抬头,顿时怔了一下。“姑娘莫与老叟开玩笑,同是女儿身怎好姻缘配,胡闹胡闹,真是胡闹。”

瓶儿暗笑在心,认为他骂得真好,两凤难双飞。

“你眼睛瞎了呀!瓶儿哥哥明明是男子,你却硬指他是女的,你真要我拆你招牌是不是?!”连番鬼话,没一句顺耳。

“姑娘,老叟绝未看走路,你身边的公子确实是……啊!天人呀!天人,她竟然是……”他忽地睁大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天庭饱满,双颊丰腴,眉心一点灵气透,眼清目明不带尘气,带福面容偏向天宫,分明是仙子下凡,仙子下凡呀!他胡铁嘴看遍众生百相,头一回见到世间少有的奇相,那身仙姿仙骨绝错不了。

“大师,尔不言天机,你知道话说多了会招来祸事吧!”瓶儿眨了眨眼,只给了一枚铜板当赏银。

他一怔,立即明了其意地颔首一点。“姑娘说得是,老叟失礼了。”

果然有仙人丰采,不同于一般凡人,他活了一大把年纪,总算开了眼界。

“就说他不是姑娘,你休得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叫人砸了你的摊子?!”那一声姑娘扎得司芊芊很不痛快,眼一红的扬言要他摆不成摊。

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说什么铁口直断,回乡种田倒也省事。

胡铁嘴睨了她一眼,再度叹口气。“骄气不除,贫苦一生。”

“你说什么?!敢触我霉头!”她心火一生,扬手一挥扫落摊上的铜钱和龟壳,蛮横得叫人摇头。

“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他口中念念有词的弯,心疼不已的拾起一个个沾上灰尘的赚钱工具。

蓦地,一双男人的大鞋映入眼中,他顿感胸口一窒的抬眼,入目的一张胡子脸让他大惊失色,没等拾回所有宝贝便起身大唤。

“小心呀!小心,煞星入眉,近日必有血光之灾,你一定要万分保重,轻者见血,重则丧命,不可等闲视之,切记切记。”

突被扯住的风怒雷满脸不耐烦,更不听信江湖术士之言,人的命要是能算得出来,他风家当年又怎会惨遭灭门之祸,手足五人生死不明。

他完全不信邪地推开胡铁嘴,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自视过人的身手难遇劲敌,想取他性命并不容易,算命先生的一番胡说也不过是神棍之举,想藉此图利罢了。

相较于他的漠不在乎,闻言的瓶儿却拧起眉,一反常态地收起嘻笑神情,起身拉着不情愿的大胡子。

“大师,你可否算出是何种血光之灾,煞从何方而生,可有防范之法?”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宁可信其有,以免铸成遗憾。

乍然听闻结拜兄长有难,凡事随缘的瓶儿忽地心揪了一下,月眉生愁多了丝着急。

胡铁嘴瞧了瞧她,再看看杀气甚重的男子,幽然一慨。“情字最伤人,两位尽早分开才不会伤人又伤己,你们注定无缘……”

他话说到一半,身子突地拔地而起,脚不着地。

“你这张脸我看了碍眼,不如撕了它。”什么叫注定无缘?一句话就坏人姻缘。

“老叟句句属实,绝无虚言,不属于你的终将失去,强求不得。”天与地的距离何其遥远,终其一生也到达不了。

“你……”

细白小手按住逞凶的巨掌,不让他多添罪愆。

“大哥,术士之言听听也就罢了,何必动怒,人家也是为了糊一口饭而已,别为难他人。”情字伤人,是指她还是他呢?

生平不识愁滋味的瓶儿顿感惆怅,眉峰一叠竟也鼻酸,虽然她始终不去触及十五年期届的归期,可它毕竟是存在的,时间一到就不得不挥手人世的一切,重返紫竹林。

她再一次痛恨自己不是凡世人,必须羽化成仙回到她毫不眷恋的天庭,被迫与心爱男子分离,无法与之长相厮守……

咦!等等,她刚刚想了什么,怎会莫名用了“心爱男子”四个字呢?

她错愕地捂着心窝,水眸藏惊的望向身侧男子,喉头发涩地惊觉自己竟已情根深种,对凡间男子起了不该的情丝,恋慕在心。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何她毫无所察,任凭情势一发不可收拾,在与他相处得安心之余,不知不觉也让他走进仙心,就此停留。

该怎么办才好,她应该返回天上吗?或是想尽一切办法留下,她可不想学织女姊姊和情郎分隔两地,任由相思折磨两颗思念的心。

“哼!饭可以多吃话少说。”以免惹祸上身。

风怒雷的手一松,离地三尺的算命先生咚地落下。

“大哥……”他的行径与恶霸无异,令人叹气。

“你摇什么头,我对他还算客气,若是以往,肯定少不了一顿皮肉痛。”没杀了他就该庆幸了。

冷哼两声,他将手往纤细柳腰一搁,往前一推搂着走,无视身旁一道这侧目的眼光。

只是他不发火,偏有人要挑起他的火气。一见心上人被抢走了,满心不快的司芊芊上前插入两人之间,拉起瓶儿的手就跑,让大掌一空的他气得干瞪眼,赶紧大步追上。

跟女人抢女人,这是什么世道,人全疯了吗?

一道清冷的身影立于人群之中,眼泛阴色地冷睇着荒谬情景,手心一握地露出妒色。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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