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斯晔在sn上问她:“有没有时间来剑桥玩?”
锦书叼着面包,边给主办方写确认信边回复他:“只怕很悬。”
沈斯晔只好说:“那好吧。不过这个季节欧洲都有雨,你要记得带伞。”
锦书心里一暖,笑着回复:“知道了啦。”
※※※※※※※
锦书拖着箱子走下波音飞机的舷梯时,慕尼黑的天上正在下着蒙蒙细雨。她抽出为伦敦之行特意准备的雨伞,得意之余,想想后天的婚礼,心里未免有些担心。
好在婚礼举行的那个早上,天气就放晴了。野花开的也更为明艳,风里带着一点湿意。大气能见度极好,风清云朗,从她的卧室窗口,甚至能清晰的看见远处一碧如洗的连绵峰峦,景致几可入画。
因为新娘家信奉新教,婚礼便在本地教堂举行。婚礼之后,亲友们会到新郎家的花园里举办露天午餐会。她爸爸已到海牙任职,这次回来便住在当地的酒店里,没有如新年时住在儿子家。锦书从昨天就开始手忙脚乱,幸好堂姐何凌波也千里迢迢的赶来,一来就接手了婚礼大总管的职位,否则她自己真是应付不来。
早上七点。何凌波穿一身精干的云蓝色定制套装,坐在起居室半人高的的酒柜上,翻着手里的册子,和锦书做最后的核对。
“车队。”
“已经联系好了,等我们通知就可以出发。”
“戒指。”
“在哥哥那里。”
“记得到时候把戒指盒给女方那边的孩子拿着。”
“……好的。”锦书赶紧拿出便签本记下。
“餐具,桌椅,阳伞。”
“都摆好了,在花园里。”
“自助餐的饭菜水果饮料。”
“在厨房里,昨天就准备好了,需要保持新鲜的几种到时候会有餐馆送过来。”
“要分发的糖果礼物。”
“在二号车里,昨天都已经分成小包装了。”
“礼服。”
“……哥哥在穿。”
“总算差不多了。”何凌波如释重负的合上本子,从酒柜上一跃而下,十二公分的jiychoo高跟鞋稳稳落在地上,看的锦书一阵胆战心惊。莫非她堂姐并不是在华尔街投行工作,而是一位杂技演员?
何凌波注意到了锦书敬畏的眼神,纳闷道:“看什么?”
“……没事。”锦书赶紧转移话题,“我从来没想到婚礼会这么复杂啊。”
何凌波耸耸肩,把本子塞进鳄鱼皮手袋。“阿天这回还是简单的,真要讲究起来,那才能把人烦死。其实要我说,举办的盛大一点也好。”
锦书摇摇头。“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和自己家人在一起,又轻松又自在。有太多不认识的外人参加,要是我就会紧张死了。”
何凌波盯着锦书,半晌才叹着气摇头:“你还小,不明白。”她看着自己尾指上的小钻戒,只是一瞬间的恍惚。“阿天,你穿好了没有?快八点了别磨蹭!”
何江天应声而出。锦书看着他身上一本正经的燕尾服,扑哧笑起来。
“……别笑,有什么好笑的?”何江天有点尴尬,脸上泛起淡淡红晕,责怪的瞪了锦书一眼。准新郎今天气色非常好,精工制造的黑色礼服越发显得他丰神如玉,俊朗无俦。锦书笑眯眯道:“没笑你,笑你这身衣服。”
“这个领结太紧了。”何江天皱着眉头说,“凌姐,能不能松一松?我怕待会在圣坛上心情一激动,被这东西给当场勒死。”
锦书大笑。何凌波过去帮他调整领结,百忙之中还接了个准新娘家的电话。“唐家通知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何凌波挂了电话,对在一边无所事事的锦书说,“小锦快去换你的衣服。”
锦书今天的工作是女傧相。主要任务就是帮新娘在必要的时候拿捧花,以及在午餐会的时候招待客人。唐家很体贴,事先问好了锦书的衣服号码,做好了两套礼服送过来。锦书站在镜子前,好不容易穿上那条层叠的白绸蕾丝花边长裙,把头发挽起来套上花饰,又戴上纱质长手套,顿觉自己仿佛一头白雪怪兽。
何凌波对这件衣服的品味不予置评,但对唐家的体贴周到大加赞扬。
“肩宽,腰围,衣服号码刚刚好。”何凌波围着锦书看了一圈,啧啧赞叹。“连你胸部平坦的事实都考虑周全,阿天真是找了个好岳家。”
锦书的脸绿了。
“八点十分。”何凌波看一眼时间,站起身,踌躇满志。“那么,现在开始。”
她打电话叫了车队过来,派车去接酒店里的何家父母和双方从外地赶来的亲友们,又打电话与唐家再次确认。等到轿车开到门口,何凌波掸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阿天小锦,跟我上车!”
司机是何江天的一个朋友,今天来友情客串的,看见他这身傻瓜打扮,顿时哈哈大笑乐不可支,被何凌波一个凌厉眼神扫过去,吓得立刻住了嘴。何江天看着前排仍然不断接听电话颐指气使的堂姐,苦笑着跟锦书咬耳朵:“凌姐越来越有女王范儿了。”
锦书深有同感的点头。
举办婚礼的教堂就在隔壁街区。这座教堂还是巴伐利亚王国时期的建筑,门庭高广庄严,玫瑰窗精雕细琢,拱形券顶高耸直入湛蓝云天。锦书的摄影恶癖又发作了,抓着卡片机咔嚓咔嚓拍照,直到何凌波过来拖走她为止。
“说不定茜茜公主也来过这里……”锦书提着沉重繁复的裙摆,亦步亦趋的跟着堂姐,小声嘀咕道。
“谁?”何凌波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奥地利的伊丽莎白皇后。”
锦书点头:“是啊多浪漫……”
何凌波不以为然的一笑。“那个傻女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背井离乡跑到维也纳去受苦,丈夫又不忠,儿子死的又早,最后自己还死于刺杀,有什么好浪漫的。”
锦书郁闷道:“……凌姐,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
何凌波扬眉,没有说话。
婚礼在九点钟准时开始。瓦格纳《婚礼进行曲》悠扬舒缓的旋律里,新娘挽着父亲的胳膊一步步走向圣坛,何江天正站在那里等候。两侧座位上的来宾则纷纷起立致意。锦书捧着一束白玫瑰花,跟在新娘和牵面纱的小花童身后,觉得既新鲜又好玩。
新娘唐嫣的婚纱和锦书的礼服是同一套,却比锦书的裙子还要纷繁复杂。她半低着头一步一步小心的走着,螓首微垂,隔着几层白纱仍能看到精致优美的背部曲线,裙摆散开如一朵优雅的马蹄莲,面纱轻盈如雾。
新娘走到了圣坛下。父亲松开她的手,亲吻自己的女儿。何江天在这时快步走下来,唐父郑重的把女儿的手交在他的手里。锦书上前接过唐嫣手里的捧花时,看见唐家爸爸眼里闪着泪光。何江天脸上有淡淡的绯红。他对岳父鞠了一躬,随即牵起新娘的手,走上台阶。
披着红衣的神父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为新婚夫妻祝福。拿着戒指盒子的婴儿被抱上来,小男孩黑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大人们,看到锦书怀里的鲜花,伸出。众目睽睽之下,锦书无奈,只好从花束中抽出一朵玫瑰,掐去刺递给小宝宝。结果小家伙接过花,居然还拿着纤长花茎去碰锦书的脸,乐的咯咯直笑。
这时候婚礼宣誓开始了。神父对新人依次询问誓约。
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贞,直到离开世界。
锦书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过程,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屏住了呼吸。她觉得胸中有一种感动的情绪在奔流。她悄悄转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己母亲和唐家妈妈都在擦拭眼角。
午餐会开始的时候,锦书换了一身桃红的套裙,颜色喜庆之极,人面衣服相映红,只是被灿烂阳光一晒就开始熊熊发热。来午餐会的客人除了两边的亲友,还有何江天和唐嫣的同事同学,一时很是热闹。何凌波忙碌的要死,锦书也被她使唤的团团转一头汗,等到餐会过半,才终于捡了个空闲去吃点东西。
何江天这时已经换了身日常的西装,唐嫣也换上了正红色小礼服,容颜娇俏可人,很难想象这样的美人居然是做大型机械设计的。锦书拿了个杯子倒了点橙汁,笑眯眯走过去:“祝哥哥嫂子百年好合!”
唐嫣脸一红。何江天看着自己老婆风姿如玉,不光是眼珠直连魂魄都快被勾出来。锦书促狭笑道:“哥哥看你都看傻了哦。”
唐嫣红着脸嗔道:“你就开玩笑吧,等你也结婚的时候,还不知妹夫该怎么傻看你呢。”锦书不以为意,依旧笑嘻嘻的摇晃着杯子:“嫂子想的也太长远了~”唐嫣新婚娇羞,不便和锦书计较,只白了她一眼,松开挽着丈夫的手拖住锦书:“走,我去给你介绍我家人。”
锦书就乖巧纯良的微笑着,和唐家长辈们一一打招呼。她把本性伪装的很好,身上还挂着顶级名校的金色光环,唐家人无不很喜欢她。唐夫人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仔细问过她的年龄学校专业,越看越是喜欢,只恨不得她是自己的女儿。
唐夫人慈爱的看着锦书,拉着她的手啧啧赞叹。“小锦有男朋友了没有?”
锦书差点把一口橙汁喷出来,尴尬道:“……哦呵呵还没有。”
唐夫人便热心的要给她介绍几位青年才俊。锦书讪笑着,应付了几句,找借口溜走了。
25意料之外的重逢
婚礼结束次日,锦书就起程前往英国。
从慕尼黑飞越英吉利海峡,几乎只是听几首歌的时间。飞机很快降落在伦敦机场,锦书坐巴士去剑桥镇,一路看着熟悉而陌生的景色,只觉得沧海桑田。
“小姐是第一次来英国?”胖胖的司机和善的问她。锦书摇摇头,仍然贪婪地浏览着飞驰而过的英格兰风光:“……不,我在这里出生,八岁才离开。”
久违了,真的是久违了。
负责接待参会者的是一位中年绅士。他看了锦书的请柬和约瑟夫教授的介绍函,抬起头微笑着说:“欢迎来到牛津,这是你的房间钥匙,你会与另一位来自瑞士的女士共用同一套房间。”锦书道谢接过。那位绅士又和蔼的提醒她:“这个季节经常下雨,如果出去请记得随身带雨伞。”
锦书回头粲然微笑:“好的,谢谢您。”
这次会议由牛津大学主办,世卫组织和国际红十字会也派员参会。参会的专家学者约两百人,都来自世界各地的研究机构,其中不乏泰斗级人物。约瑟夫教授本来要亲自参加,结果实验室里临时走不开,正巧锦书请假要来欧洲,教授便把这个机会给了她。
锦书自知年幼德薄资历尚浅,诚惶诚恐的推掉了代为宣读参会论文的工作,把导师的论文交给主办方,就准备就此只当一个小透明学生。大学为参会者准备的是空闲的学生宿舍。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同住者还没有来,锦书把自己的行李放下,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帝国驻英大使馆办理手续。
她到达大使馆是午后两点。何麓衡以前曾在此工作数年,锦书对这里很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还都是原状,那棵梨树却早已经超过合抱之围。
她父亲几十年公务生涯里唯一一次“以权谋私”,便是这棵树。锦书出生后第一个春天,当时的帝国驻英商务参赞何麓衡大喜过望,在主楼前花园里栽种了一棵来自故园的梨树,以纪念女儿的出生。时隔二十四年,锦书看着这棵茂密浓荫的大树,童年时光顿时浮现起来,让她很是感慨。世事如烟,所幸的是家人都还安好。
办事大厅里人不少,锦书排了半天队。为她办理手续的是一位年轻的文员,锦书把自己的护照递上,那位文员眼睛一亮,抬头问道:“是何小姐?令尊是国际法院法官?”
锦书有点诧异的点头。
“大使之前嘱咐我们,等何小姐过来就告诉她。”
“……是哪位?”
“程斐。”
锦书恍然大悟。程斐以前是她父亲的同事,虽然党派立场不同,私人交情却很不错,这次大概是何麓衡打了电话拜托老朋友照顾女儿。锦书对这座楼内部相当熟悉,尽管已经多年不曾踏足。大使馆后面就是官邸,她幼年就生活在这里。沿着朴素的楼梯一路上去,锦书走到那间熟悉的办公室门口,抬手轻轻敲门。
“请进。”
锦书推门而入,笑的纯真可爱:“程阿姨?”
“小锦是你?”程大使本来在伏案工作,看见锦书后非常愉快,“什么时候来的?来坐下吧,喝不喝水?阿姨这里有从国内带来的绿茶!”
锦书对这位程阿姨的印象就是快言快语,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变。她笑眯眯地坐下,双手接过程阿姨递过来的一杯绿茶:“谢谢阿姨,我今天刚到。”
程阿姨在她身边坐下,细细端详着锦书,感慨万千:“眨眼功夫,都长得这么大了……我记得我跟你爸同事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天天被你妈妈带着去练钢琴。”
锦书笑:“不过程阿姨还是那么年轻呀。”
“怎么可能?我还担心你第一眼认不出来我,那时候我才三十几岁,现在都是老太婆了。倒是你妈妈,一点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锦书有一点讶异。“您最近见过我妈妈?”
“你爸爸去上任之前,来看过我们这些老朋友。没想到同学里现在过得最自在的是他,我们这些人,还都在泥潭里摸爬滚打……算了不跟你小孩子说这些。你要在这里几天?”程阿姨热心的说,“抽时间去阿姨那里吃顿便饭吧。”
“可能没时间呢。”锦书踌躇道,“而且阿姨您工作那么忙,还是不麻烦您了……”
程大使很坚持,锦书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又再三道谢。程阿姨又与锦书聊了一会,问她学习怎样,在美国习惯与否;她无意瞥一眼座钟,诧异道:“这都三点了?”
锦书忙道:“阿姨您还有事要忙,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没什么大事,”她安抚的拍拍锦书的手。“就是皇储要来大使馆视察,慰问我们这些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么,没事。这会他大概还没来,等他来了之后使馆大门可能会暂时封闭,你要有急事,就赶紧先出去吧。”
锦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沈斯晔可没说过他要来视察,她也没提过具体哪天到英国,那今天这件事,未免也太巧合了。假如真的是巧合,连锦书这样的纯粹的唯物论者都觉得不可思议,一瞬间甚至觉得难道这就是所谓猿粪?
锦书想了想,觉得还是立刻走为上策。她可不想毁掉自己的平静生活。可是天不遂人愿。她走到大厅,却刚好与迎面而来的沈斯晔迎头碰个正着。
沈斯晔身后跟着一群记者摄像师,因为天气阴沉,旁边还打着灯光。这时工作人员们已经集合过来,还有些正在这里办手续的人也闻声而至,一时大厅里很是热闹。沈斯晔温和的微笑着与使馆工作人员握手。程大使代表使馆全体工作人员向皇帝陛下表示问候,新任皇储则对辛劳工作的外交人员们表达皇帝的敬意。期间闪光灯不断闪耀,还始终有摄像机在旁边运作。
锦书把自己悄悄向人群后藏了一点。
但人算不如天算,沈斯晔与使馆工作人员们寒暄完毕,就有一位外交官建议他也与在场的华侨华人留学生们握手留念。锦书暗暗腹诽,但沈斯晔认真的聆听完,微笑着同意了。顿时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锦书挤在人堆里,无可奈何的看着沈斯晔一路走过来。别人都在努力向前挤,她却恨不得抱头蹲下。身边的年轻女孩子们各个兴奋的脸颊飞红,身边一片欢腾,锦书默默祈祷自己变成小透明,但那人还是顺顺当当的走过来了。
锦书无声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抬起头。目光交汇的瞬间,沈斯晔一直温文从容的眉宇间终于露出一丝惊讶。或许是握手时间长了几秒,摄像师们看出端倪,跟过来拍照。沈斯晔的笑容有意无意地变得格外明朗,锦书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幸好沈斯晔最后还是松开了手,但其间闪光灯也早已闪过好几次。
折腾良久,他殿下终于撤离大使馆。程斐率众恭送回来,看见靠在墙上没精打采的锦书,惊道:“小锦怎么了?”
锦书无力的摇头。等到过了几分钟,收到约她吃饭的短信的时候,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正想着怎么回复拒绝,居然又有电话过来
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1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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