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缜摇了摇头,双手往后撑在沙滩上,伸长了腿,微仰着头,任海风拂过他的头发,他舒服地叹了口气。黎清坐下了,又想到那天在李缜焊接的工作室里,那张扑满了尘的沙发上,也是铺了李缜的衣服。
对待黎清,李缜的身体里好像有个永远掏不空的水井,盛满了热情,引得黎清想探头往里看一眼,但里面又深不见底得让人害怕。
黎清心里堵得慌,李缜也不说话,却轻轻吹起了口哨,他吹得不好,一半是哨音,一半是空落落的气声,不知道是什么歌。黎清蜷起一条腿,抱着膝盖,懒洋洋地把下巴搭在上面,余光看着李缜,看他肌肉紧实的肉体,还有蓬乱的头发。
他后背的文身好大的一片,横跨了上半个背部,而且那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图案,黎清粗略地看了一眼,那是由各个不同的图案拼凑成的,有几何有水墨,有黑白也有零星的彩色,顺着肌肉骨骼的走向蔓延,像是心血来潮,想一个文一个,的确是李缜会做出来的事儿。
“小心着凉。”黎清干巴巴地说道。
李缜突然说:“我好喜欢你啊。”
他简直就像是sunday一样,精力充沛,难以预判。黎清心跳漏了一拍,张口结舌,明明心头有很多很多的大道理可以娓娓道来,现在却连一句为什么都堵在了喉咙口,说不出来。
黎清鼓起勇气,看了李缜一眼。
李缜却只是看着大海,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似的,又好像是一种态度,说就说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抛进大海里的石头,没有指望得到回应,又像是心有成竹,笃定黎清定有回音。
黎清抬起双手,捂住脸,深深吸了一口气,藏在鞋子里的脚趾无措地蜷紧了。他感觉到手指一暖,他猜是李缜抓住了他的手,他感觉到了沙子的粗粝感觉。他抬头,李缜正看着他,眼神热烈。
李缜抓起他的手,摁在自己的胸膛上。
隔着温暖结实的皮肉,底下是砰砰直跳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快,一下一下地撞在黎清的手掌心。
【作者有话说】
眼睛像风吹过的稻田这个描写是张爱玲写乔琪乔的,这个比喻太妙了,稻田麦浪翻滚,露出底下隐约的潋滟水光,天真又深沉。不过我们小李不是海王!
第17章 我早就说过了
原来人类的心脏可以跳得这么快,这么重,每一下都像是一次剖白。
黎清撇开目光,想要把手抽回来,李缜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按在黎清的胸膛上。
“你的心比我的跳得还厉害。”李缜得意地说道。
黎清脸上烧得慌,连连否认:“瞎说,才没有。”
李缜的手从黎清的胸膛往上移,包住他的半张脸,使他不由得抬起了头。李缜微微仰着脸,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了,酒窝浅浅的陷下去一点点。
“我早就说过了。”
“什么?”
李缜说:“说你会喜欢我。”
黎清生气、尴尬、紧张、无措,所有的复杂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哪种情绪示人,脑子全部糊成了浆糊。海风清凉,吹得两人的头发蓬乱,却仍旧没法让他的脸降温。
“答应我吧,”李缜纠缠道,“答应和我谈恋爱吧,求你了。”
“不…...”黎清声音无力,连自己听着都觉得特别站不住脚。
黎清被抓住的那只手仍旧按在李缜的身上,李缜握住他的手,引着绕到背后,伸向他微微弓起的后背。
“你想看是吗?我的文身。”
“不想看……”
李缜根本无示他的拒绝,循循善诱,伴随着海浪与海风的声音,就像传说中诱使水手触礁的海妖塞壬。
他说:“答应我呗。我都给你看,你可以趴在我背上一个个看,每一个图案是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他越凑越近,黎清的手还在他后背上,感受着温热皮肤下,肌肉的紧绷与舒张,仿佛能感觉到汩汩流动的热血。他越凑越近,仿佛是黎清把他揽过来似的。
黎清感觉到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你喜欢做什么,我都陪你。我想做一个你的雕塑,你愿意做我的模特吗?或者我们一起在海边露营,看日出怎么样?日出的时候我可以唱歌给你听,或者你想在日出的时候……”
黎清简直要疯了,他猛地抽出手,手脚并用在沙滩上倒退了三步距离,一下子站起来,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喘着粗气,看着李缜。李缜双手撑在身后,悠闲地坐着,孔雀开屏似的舒展自己好看得恰到好处的躯体,笑的时候露出酒窝,人畜无害。
黎清算是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了。
这小子一会儿人模人样,一会儿狗模狗样,全是装的,不是人也不是狗,是个害人精,害得人头脑发晕,害得人五迷三道。
“怎么样?可以吗?”李缜笑眯眯地说道。
黎清搓了搓脸,心乱如麻,说不出话来,转头就走。李缜抓起铺在沙滩上的t恤,抖了抖沙子,随便套在身上,小跑着跟在黎清后面,轻快地说道:“我没带房卡。”
“滚。”黎清没好气地说道。
李缜从兜里摸出房卡给黎清看,小声嘟哝道:“开个玩笑嘛,不要生气。”
黎清一时语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闷头回了酒店,进了电梯。李缜一路送他到他的楼层,电梯门准备打开,黎清伸出一根手指竖在两人中间,以显示自己的严肃认真。
“不许跟过来,回去睡觉,知道了没有。”
李缜上一秒还在很乖地点头,下一秒就突然探头,用嘴唇在黎清的手指尖上碰了一下。黎清连忙收回手,严厉地瞪他。李缜伸手,黎清防备着他,后退了一步,谁知道李缜只是伸手越过他,摁住了电梯的开门键。
他无辜极了,说道:“再不走电梯门又要合上了。”
黎清真的怕了他了,几乎落荒而逃,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门,背靠门板才长长舒了一口气。sunday早就兴奋地在门边等着,尾巴甩得像螺旋桨,在黎清的脚边踏着小碎步绕来绕去。
恨屋及乌,黎清蹲下身来,双手捧着狗头,揪住狗耳朵,说道:“坏狗狗。”
sunday“嗷呜”一声,用舌头给黎清洗了个脸。黎清往后坐在地上,抱住狗脖子,头疼得直叫。他一晚上都没睡好,一闭眼就想到了李缜那张贼兮兮的脸,醒来的时候黑眼圈都要挂到脸颊上了,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扣了顶帽子,帽檐压低,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