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李缜随口问道。
店员踮起脚看了半天,惊叫道:“好像是只小狗!”
李缜猛地站起来,隐约看到里面确实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也开始有过路人驻足了,有对情侣路过,男生撑着伞,女生用纸巾垫着,将箱子里的小东西提溜起来,箱子里头积的雨水倒掉,将箱子连同挣扎的小黑狗一起放到咖啡店的屋檐下,走了。
店员在吧台里找了些干抹布,垫在小狗的身体下面。
来躲雨的人很多,来了又去,大多数路过的人都会停下来看一看湿漉漉的小狗,有人买了一份被热牛奶泡软了的狗饼干给它,又有人留下了自己的外套给它,但没有人带它走。
“家里已经有宠物了。”有人说。
又有人在和店员闲聊说道:“这么小的狗,感觉好像会生病,送到宠物店没有人领养的话,治疗费和寄养费也不简单啊。”
店员一边利索地收银,一边回答道:“是啊,宠物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
“好可爱啊,好想养。”小孩子说了这一句,就被家长拉走了。
李缜坐在那儿,咖啡早就喝完了,店里已经没人了,但雨还是很大,他没有雨伞,只能坐着,隔着玻璃,看着那只在箱子里乱爬的小黑狗,心里有点不好受,但还是静静地坐着,近乎麻木地发着呆。sunday好奇地隔着玻璃凑过去,不停地扒拉玻璃,湿漉漉的鼻子蹭得玻璃上全是水痕。
李缜小声说它:“你自己都是小狗,还想养狗啊。”
这时候,又进来了一个人,好像是刚下班的上班族,穿着衬衣,袖子挽起来,手腕上戴着手表,表带正好卡在凸出的腕骨上,长得白净斯文,虽然带了伞,但头发还是被雨打湿了,身上也都是湿痕。
“要一杯热美式,”他说道,“外面怎么有只小狗?”
店员是个年轻热情的年轻男孩子,染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很扎眼,让人看着心情就好,他轻快地说道:“被人遗弃的,已经一整个下午了。”
“咖啡先别做,你借一把大点的伞给我,附近不远好像有个宠物店,我送过去吧。”
店员有点惊讶,但还是把自己的伞借给了他,李缜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看着他走到门外,蹲下身来把手递给小黑狗,然后将大伞撑开,用脑袋和肩膀夹着,将装着狗的箱子双手捧起来,走进雨里。
雨已经小了,淅淅沥沥的一点点,天也亮了许多,sunday挨着李缜的腿睡着了,杯底的咖啡也已经干了,成了咖啡渍,但李缜还不想走。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回来取他的热美式了,他的身上更湿了。
店员从瞌睡中醒来,问道:“狗怎么样了?”
他把被雨水打湿了的手表摘下来,放进兜里,喝了几口咖啡,皱着眉说道:“抽了血,医生说不太好呢,好像说有什么病毒,先治着吧。”
店员惊讶地说道:“天啊,那得多少钱?”
“得好几千,但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不管吧。”他有点苦恼,打了个喷嚏,将咖啡一饮而尽,又说道,“公司的纪念周边,上次你说想要的,我帮你留了,下次拿过来给你。”
店员开心地说道:“谢谢哥!”
他笑起来很温和,眼睛微微眯起来,他是罕见的单眼皮大眼睛,笑和不笑都很好看。李缜一直很安静坐着,撇开头看着窗外,仿佛他并不在店里,但其实他一直竖起耳朵听着,双手握着早已喝空的咖啡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梭着光滑的杯壁。
“我先走了。”那个人说道。
李缜的眼角余光见到他推开了店门,又退回来,任由店门关上。然后他走过来,他走过来的一刹那,李缜身边那个无形的壁垒就被打破了,李缜突然就出现在了此时此地此刻。
“你没带伞是吗?伞借给你和狗,雨已经很小了,我家近。”
李缜抬头看他,没来得及说话,他把伞放下就匆匆地走了,李缜见到他推开门走进了雨里,很快就不见了。桌上留下了一把不大的绿色折叠伞,很葱郁的绿色,打开之后应该会像一棵小小的树。
也不知道是有缘还是无缘,自从那一次之后,李缜再也没有遇到过黎清,也没有机会把伞还给他。李缜也记挂着那只可怜的小黑狗,但他没有问有可能会知情的店员,只要不问,就不会失望。
李缜时常带着sunday去小公园玩儿,也常常去那个咖啡店,终于有一天,遛着狗过去的时候,见到戴着帽子在露天座位上喝咖啡的黎清,李缜牵着狗从他背后路过,很不道德地瞄他的手机屏幕,见到了他的交友软件界面。
然后就是那次电影。
李缜特意去染的头发,学着那种轻快的语气,更加爱笑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酒窝很讨人喜欢。
——哥,那只小黑狗怎么样了?
李缜一直很想问,但一直没有问出口,他很多次路过那家咖啡店附近的宠物店,也不曾驻足仔细看一看。他很努力地想要成为挡雨的伞,不想做那只可怜的、令人有负担的、让人担忧苦恼的小黑狗。
黎清静静听完了,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曾经送出去一把绿色的伞。
他很爱帮人,辛星星也常说他,说这是一个缺点,谁也不是别人的救世主,升米恩斗米仇,帮得太过,就结仇了,就像以前的他和容嘉谦。
黎清看着眼前这个不爱笑的李缜,问道:“如果你一直都戴着面具和我呆在一起,那我算是真的认识你吗?”
那我算是真的爱你吗?
第52章 狼藉
这个问题把李缜问住,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说道:“对不起。”
黎清站着,自上而下地望着李缜,目光并不严厉,也没有责怪的意思,眼里只有探究与沉思。李缜却顶不住他这样的目光,止不住地想要低头,黎清伸手扶住他的脸,掌心的弧度与脸颊正好镶嵌在一起,格外温暖。
“你也没做错什么。”黎清说。
听到黎清这样说,李缜更慌张了,他宁愿黎清像之前那样生气,又或者骂他,骂他表里不一也行。黎清自然是没有做错什么的,那李缜自己也没做错的话,那什么错了?得要有人错,才能把错纠正过来。
要是谁都没错,那又该怎么办呢?
黎清收回手,拎起药箱,说道:“出来太久了,我先回去了。”
李缜在他收回手得那个刹那,微微偏了偏头,仿佛眷恋黎清手心的温度一般。见到黎清转身离去,李缜着急忙慌地站起来,想要跟上去,但又顿住了脚步,知道黎清的手都放在会议室的门把上了,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我们要分手了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