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浅的鞭伤已经结痂;手指上的伤口,亦渐渐愈合,纵然暂不能拿笔,不方便吃饭,总归无甚大碍;要紧的是脖子上被木枷压出来的伤口,路上反复发作,此刻还不停的渗血与渗脓,杨景澄的虚弱泰半来自于此。
小心翼翼的重新换过干净的布条,又穿上了陈姚预备的厚实衣裳。许平安几个已经匆忙洗了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过来,对丁年贵道:“你去洗漱吧,公子交给我们看会儿。”
杨景澄好笑道:“我又不是孩子。难得有热热的水,你们泡一泡去去乏多好。围着我转作甚?”
许平安笑道:“我没吃饭,饿着呢,头儿你快着些。您老不出来,我们公子定不肯先开饭。”
丁年贵看着杨景澄的伤便心情不好,刚换了药的他脸色阴沉,好似谁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也不搭理许平安的废话,自去洗漱。许平安本想搀着杨景澄出去,杨景澄却不肯动。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丁年贵,以及脱掉衣裳后,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伤痕。
那一日,章首辅的人突袭,箭矢当空射来,丁年贵把他护在了身下。重伤断后,而后几千里奔波。重逢后,不眠不休的对他悉心照料,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丁年贵亦是满身的伤痕。他同自己一般,贫血、畏寒,却什么都没说。
杨景澄垂下了眼,他觉得自己不值得人如此善待。可正因这份不值得,能窥见丁年贵多年来,到底委屈到了什么地步,才觉得自己的一点微末善意,便能珍贵到让他不惜以命相护。
或许他的父亲曾经的确草菅人命、为祸一方。但杨景澄始终觉得,稚子无辜。便是要以株连去震慑贪污腐败,也不该把一个孩子折磨到此般地步。
未经历过刑罚之前,杨景澄只知道丁年贵等人曾活的艰难。直到带刺的鞭子甩到了自己身上,他才切实的感受到那有多疼。而丁年贵身上密密麻麻交错的鞭伤、刀伤、乃至烫伤,光是想一想,便疼的几欲昏厥。
杀人不过头点地,非大奸大恶之徒,何必如此?
丁年贵的速度极快,不等杨景澄回神,他已拧干了头发,衣裳整齐的走了过来。杨景澄连忙打叠起精神,几个人一同走出东耳房。陈姚早在书房的炕桌上摆好了饭食。好久不曾正经吃过饭的几个人,顿时觉得饥肠辘辘,恨不能狼吞虎咽。
将杨景澄安顿在上首,许平安几个连忙踹了鞋子上炕,美滋滋的催促道:“公子,快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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