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似配合地张口:“啊——”
戴清嘉迎着光线,脸上压着几道粉红睡痕,皮肤的颜色并不是婉转含蓄的玉质的白,像洁净的初雪,一种清透明亮,反射着太阳光,同时又具有实感的白——和她的样貌相类似,极为明烈,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极端,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也不需要定义和描补。
病人在接受医生检查的时候,常常会下意识地闭上眼,回避审视带来的压迫,回避自身的疾病和痛苦。
而戴清嘉不怯近距离,她睁着眼,不冒进也不退缩,直落落地看着俞景望,非常坦然。
俞景望目光沉静,她的舌头正不安分地后缩着,故意不让他看清她的喉咙:“别动。”
“好了吧。”戴清嘉收下巴,含糊地说,“有这么难吗?”
俞景望的视线落在戴清嘉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外科医生也有读心术吗?”
感冒发烧当然是小病,耐不住病人不配合,俞景望不和戴清嘉废话,固定住她的下颔,从旁取了她喝麦片的汤勺,压住舌根,她便说不出话了。
“啊......”
只持续了四五秒,他松开钳制,戴清嘉捂住嘴,眼泪汪汪,泛起欲呕的冲动。
俞景望拿起手机,对戴清嘉的摇头暗示视而不见,甚至一边看着她,一边回复说:“妈,你放心,清嘉她没事。”这是他第一次念她的名字,出于对她妈妈的礼貌,“嗯,状态很好。”
李韵的声音不需要免提就能飘出听筒:“戴清嘉,没事就给我去上课,听见没有!”
挂断电话,俞景望没有理会站在原地的戴清嘉,他其实很困,只有补眠的想法,走了几步被人抓住手臂,他停顿:“怎么了?”
戴清嘉直勾勾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你......”
俞景望看出她隐隐的不服,只是她自己也应该知道,他并无为她圆谎的立场。
戴清嘉发现现成的能写出成年人字体的人选:“其实你可以签。”
俞景望断然拒绝:“家长意见——我好像不是你的家长。”他抬眼看钟,提醒道,“你再晚五分钟出门就会迟到。我没有记错的话,安城中学的传统,迟到超过十五分钟,拍照公示,罚站一节课。”
他说得没错。安城中学的变态传统是会拍下学生不遵守纪律的行为,在公告栏和年级群里公示。戴清嘉是不介意被拍照的,导致开学一个月,公告栏的反面教材区域每日更新她上课睡觉的照片,俨然成为她的个人美照展示。可是李韵丢不起这个人,说要是再看见她一张照片,就零用减半。
俞景望抽出手臂,关上了卧室门,戴清嘉将把手按下一半,还来不及自觉松手,明显受到阻滞,她这才发现,门落了锁——看来她并不受欢迎。
她想起戴宁笙对她唯一的提醒:俞景望不喜欢麻烦和吵闹,所以她最好尽量保持安静。
于是戴清嘉在出门时,关出了震天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