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清嘉有表演欲,而且从不怯场,临场接受了贝斯手的一番指导。她上台前,贴在俞景望耳边撂话:“说不定我是天生的贝斯手呢?”
戴清嘉站上舞台的左侧,距离第一排的座位咫尺之遥,主唱向大家介绍她是临时邀请上来的观众。这间club的音乐演出本就讲求互动性,而且贝斯手负责的部分是低音与和声,对音乐整体的影响较小。这样的模式趣味横生,而且贝斯手从不起眼的小个子男人变成了高挑大美女,观众乐见其成。
在掌声里,戴清嘉一点儿不紧张,因为对她来说是玩票性质。而且比起精湛的技术,她更需要的是“像”一个贝斯手。表演的最低限度是模仿,她将手放在琴弦上,回忆在视频里观看的演出现场,放空自己,再想象她真的是贝斯手。
方奕在排练的时候和她说,演员日常可以是任何性格,不过开机或者登上舞台的第一秒,就要立刻进入状态。
俞景望在台下看向戴清嘉,前几分钟还在是玩世不恭,演出开始,她便收敛了神情,因为专注于琴弦,避免发出噪音,引来倒彩和嘘声——她只需要做到不突兀。
黑色的短T和紧身牛仔裤,露出纤细的腰身,戴清嘉斜背着贝斯,琴下的双腿修长笔直,踩着一双中靴,铆钉闪着金属光泽。沉静冷酷的黑色,和不含笑意的眉眼,使她看起来极为冷艳。
对于现场演出来说,其实视觉是大于听觉的。贝斯手在乐队的地位一般比较边缘,是辅助的配角,不引人注意。台下的观众举着手机摄像,只是镜头逐渐从中央偏转,停在了戴清嘉身上。
她很吸睛,不是作为美丽的花瓶,而是作为乐手,有着强烈的吸引力。不专业,外行人无法察觉,内行人即使察觉,也认为不重要了。
戴清嘉不是贝斯手,她是扮演贝斯手的演员,站在台上,拨弹琴弦,自由又引人探究的风情,构成一场张力的表演。
俞景望视力很好,他观察到,乐曲的后半程,戴清嘉由于不熟练,悄悄地降低了音量。
她在作弊——表演本身就是一种作弊,以假乱真。俞景望在学业上从来只开拓和前进,故意考过一次低分。但是未曾作弊。
也许在这段时间,他和戴清嘉一起作弊,向讲台上的家庭与道德。铺展试卷的课桌下,可能也对自己作弊。
音乐终止。其实这一首歌曲的节奏不如之前的激烈,反响却是最热烈的,所有的目光投向戴清嘉。而她朝俞景望看去,轻扬起眉,自我感觉良好,遥遥地向他挥了挥手。
蓝紫色的灯光幽暗又妖异,戴清嘉一身黑,唯独手掌心里有显目的猩红。一颗红色的心,是她方才的涂鸦作品。
俞景望与戴清嘉四目交接,他挑起唇角,象征性地表示肯定,她的表演是很精彩。他后知后觉,她试图邀他至台前的时候,好像牵了他的手,于是看向自己的手心。
中医里的一种说法,手掌分布着五脏六腑的对应穴位。俞景望对此并不相信,不过他为住院的中老年病人祛魅的时候,见过那示意图。
右手心的右下方,代表心脏。戴清嘉的涂鸦,在她触碰他的同时,在他掌心的这一处,留下了心形的红色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