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门就不用开了吧,我们已经大概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了。”小红说,“0号房间,应该就是主脑计算机的所在地吧。”
我吞了口不存在的唾沫,深吸一口气,朝前走去。
纯白的走廊给人造成了一种空间错觉,实际走起来要漫长得多,经过一成不变的白色墙壁和房门,我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老式windows播放器的屏保界面,世界只是机械的几何和无尽的重复。为防意外,我们走得很慢,以至于路过这一扇扇的门的同时,还能不断听见屋里传出的声音。那些声音大多已经疯狂,或哭泣,或呻吟,或惨叫,或大笑,有些朦胧,有些尖锐,实在算不得一个愉悦的体验。
终于,我们来到了0号房间门口,可惜时间已经不够了——我们被强拉回到了游戏开始时的圆石房间。想必来到工厂四楼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解锁了获取章节宝箱的条件。只是当游戏信号结束的那一刹那,我刚刚摘下耳机,就又被拽进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一个我从没来过的地方,甚至说,我不确定整个地球上是否有这样的地方。
我眼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明亮炙热的漏斗状深坑,漏斗顶端的面积至少超过一个足球场,而底端烈焰熊熊,几米高的火舌随着不知哪里来的风而窜动,好像一头头暴躁的红龙。漏斗壁上赤红的沙子融化成岩浆,岩石块上燃着火,岩石怎么可能着火呢!
我低头看向脚边——漏斗边缘的凹槽里燃着一整圈近三米宽的火带,那种炙热灼烧的感觉烘烤着我的脸颊,我觉得我头发都要被烫卷了。
我下意识挪了挪腿,却不慎踩上了一处松动的石块,脚下的碎渣悉数出溜出去,跌入火中——我瞬间重心不稳,眼瞅着就要掉进岩浆坑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热风中咆哮,“救——命——啊!”
然而我并没有掉进去,回头一看,翟齐站在我身后拎着我的领子:“别叫了。”
“师——兄!”
翟齐耳朵动了动,拎着我朝后走了几步:“别喊别喊,吵死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惨叫道,“我们是不是进了另外一个游戏,你怎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翟齐说:“什么游戏,这是我的灵域。”
我惊讶之余,总算镇定下来,环顾四周,边尧和月哥果然也在,正淡定地四处打量。我放眼望去,原来我们站在一个类似火山口的地方,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旷野。热浪从火山口里面涌出来,很快凝结成凛冽的风呼啸而去。头顶是血色的夜空,脚下是黑色的火山灰,远处是广袤的戈壁,勉强长着一些灌木。
我好奇地捡起一块石头——像塑料一样轻,上面全是气孔,估计是火山喷发的时候大量气体逃逸之后又迅速冷却造成的。
我惊喜道:“边尧,你快捡个石头玩,好轻好神奇!”
边尧无语地看着我,我见不惯他这幅老年人的样子,顺手拿石头丢他——轻飘飘地敲在他身上,咕噜咕噜滚走了。一旁的月哥不适地卷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说:“热死了,能不能开个空调。”
北极狼和火鸟果然无法在同一个环境生存——不过这样也好,一个区域出现太多猛兽肯定会打起来。
翟齐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抬起腿朝前迈了一步,他脚步落下的那一刹那,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换。
炙热的空气不再烘烤我的脸,好像有人把近在咫尺的暖炉抱走了。我低着头,用鞋子撵了撵火山灰——黑色的沙子变得更细腻,几乎像是黑芝麻磨成的粉末。大大小小的石块全部消失,我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面前是一片冰晶之海。
“哇塞!好漂亮!”我一路狂奔冲过去,“这是什么?冰块吗?好大的冰块!这里是不是冰岛啊师兄?有没有雪地温泉我想玩!”
“别玩了,无组织无纪律。”翟齐手虚虚一握,我跑出去的这几十米距离就被他无情缩短——我好像在一个火山灰跑步机上徒劳地前进,黑沙上闪耀的一海滩冰块越来越远,我放弃挣扎,哀怨地瞪着他。
“是有什么事儿想说吗?”月哥问。
翟齐点点头:“这里说话比较稳妥,刚才我在游戏里发现了一些事,就在我掉san的时候。”
“哦?是什么。”
“我确定对方是能力者了,他试图控制我,却被我反手抓住了精神连接的绳子——我知道对方是谁,也知道他人在哪里了。”翟齐说。
我半张着嘴,甚至不知从何问起,月哥却沉思片刻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想了半天,我问:“呃,所以你掉san了吗?难受吗?”
翟齐摇了摇头:“我觉得对方可能掉san了。”
我瞳孔放大,惊恐地盯着他,周遭一片寂静。
“开玩笑的!”翟齐说,“我怎么会做那种故意让对方发现我的事!”
我讪笑道:“呵呵,因为真的很像你会做的事嘛。”
“所以月哥,你打算怎么办?”边尧问,一边走到我的身边。手心一凉,我摊开一看,惊讶地发现边尧在我手里塞了一块冰晶。
嗯?他什么时候去偷偷捡的?
我悄悄端详这块亮晶晶、沉甸甸的大冰块 ——近看之下,这冰晶竟然有这么多切割面,好像一块土豪大钻石在反着光。而且捏在手里虽然冰冰凉凉,却完全不会融化。要是可以带走就好了,我要偷偷放在我灵域里,放在那棵树下面。
月哥看了看我们,问:“你们想继续把游戏玩完吗?”
我愕然地抬起头:“嘎?”
“就是这个游戏,应该快要通关了,你们想把剧情看完吗?剧情过完再收拾sip的人。”月哥问。
我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呆愣道:“呃,可以吗?”
“可以啊,”月哥无所谓道,“有的是办法。”
三天后的开团日。
虽是深夜,我们却飞速行驶在公路上。前面开车的是秦先生,我、边尧和月哥坐在后座。这是一个空间很大的加长车,不但内置豪华,附有冰柜和桌板,甚至还可以如火车座位一般双人对坐,又刷新了贫民的我的认识。翟齐并没有加入——他把自己所掌控到对方的信息和月哥分享过后,就宣称老年人要先睡了。
此时离开团还有大概半个小时,我们拐弯下了高速,又在路边的加油站接上了一个瘦高的男人。范无救弯腰上了车,坐在边尧对面——边迷弟故意安排了这个座位,把本来坐在那里的我无情赶走了。
范无救和我们打过招呼之后,偏过头瞥月哥:“把工作都丢给我,你天天陪小朋友玩游戏?你知道姓孙的老头子自杀之后给我丢下多少烂摊子吗。”
“什么话,我也是在工作,而且还牺牲休息时间。”月哥说,“今天就最后一次开团了,怕你觉得寂寞,带你玩儿一次。”
范无救哼笑一声:“还我谢谢你了,你们这群夜行生物,带着小邹跟你们一起熬夜。”
“我没事儿的范哥!”我说,“最近都不见你,你是不是很忙啊?还要害你们陪我们搞这个……明明是我和边尧接的委托。”
“不,这次是教学关卡。”范无救对我眨眨眼睛。
“什么意思?”我茫然道。
“笨,你不是一直控制不好解禁后的金蛟剪吗?范哥是来配合月哥,给你示范灵体和术体是怎么搭档的。”边尧说,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你还在那边傻傻的。”
我挺直背:“哦!哦!”
“你们的手机都处理过了,做了一个镜像环境模拟虚假的内容反馈给那个监视app。翟齐……也就是那个毕方的号我拿过来了,给你用。他的玩家人设就是一傻大个,只要维持这个形象就行,应该不会穿帮。”月哥解释道,“再说幕后的人,对方的属性是精神控制类的,本身能力不算太强,需要配合长时间、高强度的洗脑和催眠才能发挥最大效力的作用。”
范无救手指一边翻动我们之前跑团的log记录,迅速熟悉着规则,闻言从眼镜上方看他:“的意思是……?”
“很弱。”月哥说。
范无救收回目光,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大佬的自信我不懂。
离游戏时间开始还有一点时间,范无救松了松领口,神色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他拉开腿边的迷你酒柜,从里面掏出一瓶波旁,又顺手拎出一支杯子。月哥斜眼瞥他,淡淡道:“没冰块了。”
范无救动作一顿,不情愿地把波旁放回去,又顺出一瓶红酒,月哥再次拆台:“开瓶器没带上来。”
范无救佯怒道:“你是不是针对我?没有开瓶器你放什么红酒?”
“不是我放的,谁是酒鬼谁放的。”月哥冷冷道——他这个样子倒是和褚怀星那张面无表情的狗脸有点挂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