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哥看着没用多大劲儿,却直接一脚踹穿了门板,然后他脚未落地,抬着膝盖又干脆地补了一脚。这下破坏力更大——门锁处尚且还连着,但另一侧径直弹开,霎时间活页和木屑满天乱飞,那阵仗简直像是用火箭炮炸开了敌人碉堡。我无意间注意到范无救早有准备,把边尧抓在前面挡灰,傻蛇竟然还真的一脸老实地站在他前面。
“什么人!是谁!”庄臣大叫着从椅子上跳起来。
他站起来得匆忙,办公椅向后滑去,不小心挂到了耳机线,耳机、vr眼镜之类的外设缠缠绕绕掉了一地。他正要去够手机,月哥已经朝前一步逼至他面前,眼明手快地将之一巴掌拍开——手机飞出去拍在了墙上,发出一声脆响。坐在庄臣对面的男人也站起身来,与此同时,边尧身后的范无救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我只见一道黑影“嗖”地掠过——他先是勾了一脚桌子边的插线板,电源线全部松脱,那两人桌上的四块巨大的屏幕顿时黑了,而后又举起手来,食指和中指间已经夹着另外那男人的手机。
男人看起来年纪比庄臣大不了多少,估计也不到三十。他咬肌动了动,鼻孔微微扩大,看得出来很是愤怒,但仍努力保持着冷静。男人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还给我。”
传说中斯文又雅致的范无救双手捏着手机两端,轻松将之撅成了90度,然后丢回到桌上:“喏,还给你。”
“你们到底是谁?”男人沉着脸,“私闯民宅?破坏私人物品?别以为我们现在无法报警就没事了,这栋大楼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们跑不了的。”
月哥回过头问:“你进来的时候看见摄像头了么?”
“完全没有。”范无救摊手道,“干非法勾当的人,怎么会住在一个满是摄像头的地方呢?”
月哥:“更何况自己做的就是非法窃取他人隐私的勾当,不会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摄像头能暴露出多少信息。”
范无救扬了扬眉:“说的也是,我看就算现在给他们一个电话,他俩也不敢报警吧。”
这一唱一和把庄臣和那男人都看傻了,半晌,他才注意到了门边的边尧和我,认出来道:“是你们!你们俩是这次的玩家!”
他这样一提,另外一个男人也想起来了什么:“是你!”
范无救好心解释道:“当时我想要参与游戏,就是这货给我做的面试。”
我点了点头,指着庄臣说:“坑我们的是这货。”
庄臣皱着眉:“什么叫坑,你们都是在平等自愿的情况下主动参与的游戏。”
“平等,自愿?”边尧冷笑道,“锁着门拿着两颗毒药让选一个这叫平等?十八岁以下谈自愿?”
庄臣冷笑了一声:“很明显你们都不是十八岁以下,我猜,你俩也不是什么高中生吧。”
另外那男人显然没有心情和我们叙旧,满脸怒容地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我是你家小红啊,亲爱的kp。”月哥说。
“什么!”男人惊道,“你怎么在这,你刚才还……那你们?”
我举起手摇了摇:“你好,我是张乔治,这位是李杰克,那位……”
没等我说完话,整个房间的内设和四壁已经全部扭曲收缩了起来,好像一个蠕动的胃部,将我们一口吞噬。
起初我以为,是这次进入灵域的晕眩感持续时间尤其长,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种晕眩并非来自于精神体抽离身体后的轻微失重错觉,而是来源于这个灵域本身的设定。
“这什么地方,大型迷幻蹦迪现场吗?”我咋舌道。
整个灵域空间不小,但视觉上却异常拥挤,我们周围树立着大量的液晶广告屏,不断滚动播放着色彩艳丽的图像。红色、蓝色、紫色、绿色的霓虹光重重叠叠,高矮错落,一层嵌套着一层,像一个用半透明屏幕堆砌而成的镜屋。硬要说的话,好像是把纽约时代广场上所有的广告牌都扒拉了下来,再和电影《银翼杀手》以及《第五元素》的城市搓巴搓巴揉在了一起,又劣质地修复了。而在这混乱镜屋的中央,在某块屏幕闪动的间隙,我隐约看见一处透明小屋,里面站着庄臣和他的搭档。
我四处打量,触目所及全是光学污染,竟然找不到一处安置我目光的地方。我不自觉略退了一步,脚下所踩到的地方也跟着亮了一下,瞬间,所有的显示屏音响竟然同时发出声音——而且是不同波段的不和谐噪音,电磁干扰声滋滋作响,我觉得自己像是一颗被八台手机对准的爆米花。
头晕、眼花、耳鸣……我的五感得不到片刻清净,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一下,用手掌盖住耳朵——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掩耳盗铃对精神世界发生的一切有没有作用。
可下一刻,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轻轻拉开,我回头一看,是范无救。
“第一课,永远不要闭上眼睛、关起耳朵。”他说。
“唔……”我难以自控地一直眨眼,甚至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周围的光影实在太晃眼了,我看向地面,发现我们所站的“地板”本身,竟然就是一块巨大的触屏键盘,但凡挪动一下,便会踩亮一块区域。
“首先,你进入一个灵域之后,除非是你自己主动发起的,不然大概率会是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比如这里。”范无救说,他指着周围那些闪烁不停的屏幕:“这样一来,你需要观察,但是不要着急下结论,因为很多灵域都会有故意误导人的设计存在。尤其是在战斗条件下,对方展现给你的这一部分环境大多是精心设计的战场。”
我点点头:“之前相无征的灵域里,我们以为他的武器是鼓槌,殊不知其实是一整面鼓——鼓皮被我们误以为是灵域的地面。”
“没错,就是这样。”范无救点点头,随意用脚跟磕了磕地面——顿时又是一波噪音攻势。
月哥不满道:“喂,很吵。”
范无救随性地竖起手指示意知道了,说:“但是,由于维系一个灵域是需要额外花费精力的,而这也是在熟悉的环境下作战的代价。”
我虽然很感谢他的耐心讲解,但是我们现在被sip的组织者拽入灵域之中,攻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他这样闲庭信步地做说明会似乎……有点不尊重敌人。
对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庄臣和那个我们尚且不知道名字的男人——他的搭档站在重重屏幕背后,面色阴沉地看着我们,不知在策划准备着什么。
“所以,那位不知名的大哥,你是kp,而庄臣……是其中一个玩家?”我听见边尧问。
庄臣的脸部特写出现在边尧正上方的一块屏幕上,他张开嘴,声音近在咫尺:“他是kp,我是系统,我们不玩自己的游戏,我们只是庄家。”
“所以其实kp的背后是两个人共同操作的结果,”边尧说,“他作为kp在游戏里和玩家进行交互,你负责在游戏外监视过程,修改环境,根据骰子的结果和剧情的走向,利用自己的能力置入相应的刺激。”
庄臣似乎没有料到他提供的这么一点信息,就被边尧完全理顺了逻辑,闭上嘴不说话了,反倒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不对,那么铁柱是谁?”月哥皱着眉轻声问。
“铁柱?”庄臣不明所以地反问,但他并未在此处纠缠:“我不知道你们自以为自己明白了什么,但现在你们在我的地盘上,消化系统里是只有我能解的毒药。况且这里可不是什么摘掉耳机和眼镜就能逃离的世界,你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只要我想,你们可以全部体会一下瞬间失去一百点san值的感觉。”
对方显然还不知道我们根本没人吃他那个药的事实,我试图进一步消化庄臣之前所说的内容:“所以庄臣和那个男的是搭档,他们共同跑这个游戏系统。那么sip这个组织还有其他的管理员么?还是说所有的游戏其实都是由他俩合作完成的。”
范无救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唤回我的注意力:“别理他,回到我们刚才说的内容——什么样的人会牺牲精力来维持如此复杂的一个灵域呢?”
我左右看看,摇了摇头。
“你看小尧的灵域,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黑白棋盘,因为他是物理战斗系的,灵域只是一个战场,一个载体,其形式如何并不重要。”范无救说,“所以我们来到这个地方,第一直觉应该是——对方的能力需要依赖灵域所制造的环境来发挥作用,换言之,这些花里胡哨的障眼法,是对方发挥能力的必要条件,甚至就是能力本身也说不定。”
“哦——”我半懂不懂地点点头:“那要怎么办呢?金蛟剪是物理武器,在我能看见敌人的情况下还好说,但如果对方是那种躲在远处的,感觉有点棘手。”
“没错,所以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下的局势扭转成你所熟悉的、对你有利的战斗状况——你想站得近一点打他,就得走得近一点。”说着他随意地一挥手,直接将一块飞速掠过的碍事液晶屏徒手给敲碎了,继续道:“判断敌人的攻击范围,在什么距离是你可以打到对方,对方却不好打到你的。在这个距离差的基础上,你需要迅速试探出你们之间的最佳的距离幅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