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王生的级别虽然比江远高,从警的资历深,但他多年来就在地级市的警局里打转,是很少有类似的经验的。
所以,王生是期望自己能碰一个好运气,总想着得到前30,前10,甚至是前5的好运气,恨不得排查队挖下去三铲子,就能出成果。
但是,对江远和徐泰宁这样的“大案派”来说,排查的第一天出成果正常,排查到第10天出成果也正常,虽然也要想尽办法的缩短时间,减少失误,但没有遇到好运气,或者说,没有到超好的运气,也是必须要接受的。
也就是说几句话的时间,几人就进到了指挥帐篷内。
王生喊了声报告,再将江远等人迎入帐篷,介绍里面的十几个人。
“先要说明,我们是来支持大家的工作的,可不是来捣乱的。”被拱在人群中央的张定辉说话很接地气的样子,似乎也很讲道理。
来自部委的宋天成笑一下,道:“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对的,就是这个意思。”张定辉刚才已经跟宋天成聊了一会了,互相之间多少有点熟悉了。他也知道现场的指挥和负责人是江远和徐泰宁,转瞬就将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笑道:“我现在,首先其实就是想知道一点,我们现在是否还面临再来一场爆炸的风险?”
他这个问题就已经非常精髓了,不问凶手,不问破案,就问会不会再有一场爆炸。
而从张定辉的角度来说,也是非常能够理解。破案是很重要,但再来一场爆炸,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而这一点,也是现场会出现刑侦顶配资源的原因——赤脚大仙宋天成,刑侦江远,排查的徐泰宁,也全是为了防范这个风险而来的。
原本还想循序渐进的聊两句的王生和徐泰宁等人,都不由皱起眉来。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江远身上。
这个问题,乍看起来不困难,但细究起来,就只有江远能回答。
“我们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证明炸弹是遥控起爆的。也无法证明炸弹是延时起爆的。”江远回答的反而有点官方,但紧接着,江远就滑向了语言技巧的另一端:“不过,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也没有找到关键证据,证明炸弹不是遥控起爆的,或者不是延时起爆的。”
帐篷内的都是常玩舌头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江远的意思。
“这是属于搜索没有达成目标,还是怎么说?”张定辉想要的是肯定的回答。
“没有证据表明会有第二次的爆炸。但这个爆炸的风险,绝对是存在的。”江远只有稍许的停顿,就接着道:“现在,我们只能以最坏的可能性,来做应对。”
“以最坏的可能性,来做应对吗?”张定辉重复了一遍江远的话,再看看旁边的局长,道:“面对最坏的可能性,我们有做到最好吗?”
局长深吸一口气:“我们以最大的努力来面对了。”
比局长还低两级的支队长王生,在这种场合都没有发言的机会,只觉得浑身挂满了焦虑,并能感受到自局长穿透而下的压力。
现在这种状态就是最蛋疼的时候,也是办案人员的精神压力最大的时间,若是看那些大案要案的报道,许多办案人员提到这种类似于平台期,都是又恨又叹。
恨是恨这个过程,叹是叹息自己闯过来了。但有机会接受采访的都是闯过来的,那些没闯过来的呢?
压力不仅仅来自于办案本身,主要还是上峰给出的压力。
就像是现在,王生几乎都能猜到,局长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限时破案”和“军令状”择其一,或者两者皆得。
这种传统艺能,几乎是每一级警察都会遇到的。
可要说杜绝,其实是杜绝不了的。“限时破案”和“军令状”本质上,体现的其实是上级领导自己面对的巨大压力。
待张定辉给出“限时破案”或“军令状”的命令后,局长自然只能更严格的向下要求。而作为支队长的王生,自然也只能向下分解任务,所谓层层加码是也。
须臾间,帐篷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
“面对最坏的可能性,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江远的声音,略显突兀,却是将浓稠而严肃的气氛给戳破了。
张定辉也不禁惊讶的看向江远。
在他这个位置上,他其实也不喜欢“限时破案”或“军令状”这样的策略,但是,他有更好的策略选择吗?
如果他不做要求,不将责任下放,他又能否承受再来一场爆炸案的责任呢?
“可以的话,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我来给大家讲解一下我们过去几天的工作?希望能够说明,为什么我们已经做到最好了。”江远没有太多犹豫的站了出来。从侦破案件的角度来说,他同样不喜欢“限时破案”和“军令状”。
而要做到最好,他的团队也不需要“限时破案”和“军令状”。从这个角度来说,站出来拒绝它们,本身也是一个证明了。
只是此刻,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