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几位先生都过去。”陈嫣闭了闭眼,又揉了揉额头:“不要吝惜用药!”
说实在的,如果剔除掉‘霍去病’这个历史人物给她造成的无形影响,她和霍去病其实没有太多干系。早先霍去病是卫氏外戚,而她是陈氏外戚,两方说是敌对也不为过。现如今不能说敌对了,站在都是‘帝党’的角度来说也算是盟友…可也仅限于此了,对方于他而言并不特殊。
她可以中规中矩地帮助对方,却没有必要这么积极…真要是如历史上一样英年早逝,她最好早早打算,别牵扯到自己身上才好!
不过——想了想和那个沉默少年有限的几次接触,并没有真的冷漠以待。、
只能说,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做到完全客观理智,是会受到身边人和事影响的。对于她而言,‘霍去病’已经不只是历史书上的一个名字。
当然了,非要她说个理由的话,她却只能完全相反…到底是曾经的自己那么熟悉的名字,能救还是救吧。
第431章 北山(8)
冬雪下的很大, 长安的大街小巷中行人寥寥。
即使是再穷苦的人也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门讨生活,表面上看是赚钱, 实则只会失去更多——这样寒冷的天气出门, 一不小心就要感染风寒。穷苦人可没钱去医馆, 就算是自己弄一些土方草药也很难。不是因为土方草药也要钱, 而是那意味着更多时候只能歇工。
长安, 这个时代规模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难得安静。
也不能说真的安静了, 因为市坊之中已经没了宵禁, 只要不出市坊,大家可以随意热闹。所以即使是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 这些地方依旧人来人往。毕竟能在这种地方享乐的人, 都不会缺御寒的衣物、取暖的炭火和热水,真要不小心病了,也有最好的照顾。
至于这些地方的小商小贩,赚的比一般的也多…赚头足够的话, 也不是不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做生意。
陈嫣站在酒舍的二楼窗旁, 瞧着临街的景。等到有人和她说话她才回过头道:“陛下, 下回出门可别拉上我了…不知道的以为是我拉着陛下出宫不回, 还宿在宫外了…”
朝堂之上对陈嫣不满的人还是挺多的,现实一点儿说, 皇帝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多, 有一个占据了心腹的位置就意味着另一个人要去坐冷板凳。又不是人人都能做心腹——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
皇帝的心腹, 谁不想做?即使是那些对权力、名利没有什么心思的人, 他们也想呢!因为这样的人往往有着更多的理想,他们想要改变这个世界。而改变世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一就是要取得天子的信任,这才能够放手施为。
而无私一些说,很多人觉得陈嫣就是‘红颜祸水’和‘奸臣’的综合版!她对刘彻的影响太大了。虽然现阶段陈嫣并没有干坏事,并没有引导这个国家走向不好的方向,那些看着的人也很有话说。
这就像现代国家,大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攫取众多权力而无法进行约束,即使这个人没做过坏事,从现阶段来看都是做着有利于这个国家的事——很多事情是原则问题!
陈嫣没有小辫子给人抓的时候他们尚且要在刘彻耳边旁敲侧击地‘劝谏’,若是陈嫣真的有让他们攻讦的地方,那恐怕又是一地鸡毛。
倒不是陈嫣怕了这些人了,事实上她知道刘彻是怎样的皇帝…他可一点儿也不耳根子软!若是真得他信任,旁人再说也没用。要是没有他的信任,满天下的人说这个人好也没用!说不定还有反作用,让刘彻觉得这是一个大忠似奸的!
真要说起来,以陈嫣如今的位置,掌握的资源,再有其他人都说她好…那样刘彻反而会觉得不好吧。真要做到那个份上,即使陈嫣是个女人,刘彻也有很大的可能防备她!
说到底,他是皇帝!而皇帝这种生物,很多时候是能够摒弃阻碍到自己的‘私情’的。
陈嫣不怕那些人,但每次要应付也挺心烦的呢。
刘彻斜倚在案旁,有漂亮的舞伎为他斟酒…刚刚知道这位贵客的身份,手还是抖的。
这间酒舍是聚宝阁的产业,在这个市坊也是出名的豪华!这儿的歌姬舞伎常常能接触到所谓‘大人物’,实在是见过世面的。但今天居然被安排来服侍‘天子!一个个的,首先不是觉得幸运,而是一种慌张。
这很正常,即使是在主张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很多人第一次见到大人物的时候也是慌的,而不是想到这是自己的机会。更别提古代了,这个时候地位低的人命是不值钱的,一个不小心惹恼了贵人,结果就是下场凄惨!
“若是不说是你,那些人还得多啰嗦一些…”刘彻笑的浑不在意…他说的也是真的,对于陈嫣有些人是很防备。但不可否认,因为刘彻长期以来的态度,这些人已经习惯了一些事了。
比如,面对陈嫣的时候刘彻的主意格外正,无论怎么劝说都是不管用的…所以索性就随他去了。原本嘴上的啰嗦换成了心里的嘀咕,而这种心里的嘀咕对于刘彻来说等于不存在,反正又烦不到他。
陈嫣懒得理他!本质上刘彻就是极端的享乐主义加自我主义!到现在为止,她承认刘彻待她不同,但也看的很清楚,这种‘不同’只是限度范围内的。说到爱,他最最喜爱的还是自己,别人的悲喜还比不上他自身的零星一点儿。
窗边还是有些冷的,就算整间屋子里燃了很多烧的正旺的炭火也一样。陈嫣离开窗边之后便自斟了一杯温酒,缓缓饮尽,感觉身子暖了一点儿。
‘铛’地一声,陈嫣看过去,原来是为刘彻斟酒的美貌舞伎手抖了一下,洒了酒。这一下就更慌了,手上的酒壶当地跌落下来。
不想刘彻发火,陈嫣招了招手:“笨手笨脚的,下去吧…让管事再安排聪明伶俐的来。”
后面半句是对身边人说的。
说着自己就走了过去,看了看:“陛下身上未沾湿?”
“否…”刘彻这个时候也让开了一些,让陈嫣能看的更仔细。至于说追究刚刚那个舞伎,那倒是不必了。有陈嫣在的场合他本来就少发脾气,更何况只是这样的小事,真为了这样的事发脾气,今天就别想安生了——他会发火,陈嫣比他更会发火!
到时候真要他来哄陈嫣吗?他倒是想哄,可惜陈嫣不要这样!她生气了都是直接拂袖而去的!
天子的权威让刘彻可以禁止别人这样做,却没办法将这一权威施加到陈嫣身上。
当天子的特殊性失去作用之后,刘彻面对陈嫣很多时候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见刘彻身上无事,陈嫣这才让人收拾长案。后又转身取来自己喝的温酒,示意道:“陛下尝尝我最常喝的。”
陈嫣没有侍奉别人的经验,倒酒的时候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更别提表现出那种谦卑了。不过这种事她不在意,刘彻更不在意,他只是静静地看陈嫣倒酒,烛光恍恍惚惚,酒舍外有来去的人声,仔细听还有悉悉索索的雪落声。
天地之间,他好像更喜欢她了——这是没由来的,没有一点点预兆,也没有一点点防备。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就是这样,不讲道理,也没什么道理可讲。
“陛下请用。”
陈嫣将温酒端给他…刘彻忽然有了一种假设——如果,是说如果,如果这杯酒里有毒,他会不会喝?
理智告诉他,他绝对不会喝!但心底里知道不会有那种情况的,因为那种境况下他根本想不起来酒可能有毒!那种时候他什么什么都想不了,只会饮下这杯酒!
事实上他正是这样做的,没反应过来前就端起了耳杯,饮下了酒。
“咳咳咳、咳咳。”大概是为了掩饰刚刚的古怪,刘彻咳嗽了几声,放下了耳杯。东拉西扯一样道:“阿嫣…对了,听说这几日你去过去病那儿?”
虽然不知道怎么突然说到这儿了,陈嫣还是轻轻颔首:“前日去的,听说冠军侯病情好了许多…如意非说要去看看,我又不能放如意一个人去。”
陈嫣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历史上霍去病的‘死劫’,如果是的话,大概是闯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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