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不惯电灯,赵妈从哪里倒腾来一根红蜡烛,取出攒盒里一瓣攒盘,滴些蜡油固住摆在外床梳妆台面。
隔房大老爷在嘶拉嘶拉扯着胡琴,没得章法。
她便隔着帐幔看那黄晃晃的一簇火光出神,半晌手搭进枕下取出汗巾裹的金镯子,拈起一环掂掂,再抠抠上面雕的游龙戏凤。
忽儿闻得帘子外赵妈在和谁打招呼,是秦妈陪冯氏来见,听说她已经睡下了,冯氏歉着声:“大爷还在拉胡琴呢!”
又听秦妈关阖廊上窗户的吱扭声:“早时好好的还出日阳儿,这会天就变了,一场秋雨一场寒,瞧我整日里忙着,倒忘记把自个冬袄拎出来晒晒。”
赵妈低笑:“你那冬袄红配绿俗气的很,南面儿不时兴这个,大奶奶人慈心善,你求她给你重添一身。”
说此话大奶奶应该已回房,桂喜竖耳正暗忖,胡琴声嘎然而止。
秦妈没接这茬,忽轻声问:“二姨奶奶怎这般早就困下”
桂喜再难听清她们说什么,嘀嘀咕咕像极檐底停卧了几十只肥鸽子。
烛火噼啪炸起花子,赵妈嗓音有些紧张:“二老爷回来啦!怎没打把伞”
桂喜一骨碌坐起身,撩起半边帐帷挂上大银钩,恰许彦卿挑帘进来,穿着石青缂丝雁衔芦纹锦褂,肩膀处洇的鸦黑一片。
“赵妈说你睡了。”许彦卿看她一眼,从橱里取出荼白里衣裤,又辄身往房外走。
“诶” 桂喜到嘴的话才出口,那人已没了影子
许彦卿沐洗过再回房里,见桂喜捧着本书,凑近烛火前看得很认真。
他有些忍俊不禁,笑意浸染眉梢,上前抽掉她的书,把大棉巾塞进她手里:“看得懂么?!替我把发擦干!”
在她腿前很自然地坐下,背身相对。
“里面有插画”桂喜不服气,忽忆起在金银首饰铺子里的糗事,脸儿倏得发烫,也未多想,抻直腰双腿并拢,跪在许彦卿身后,握起棉巾替他拭着发梢滴水。
“二老爷”桂喜抿抿唇:“老太太赏的金镯子我不能收,就搁在床屉里,二老爷尽管处置了就是。”
“嗯”许彦卿微阖双目,小丫头在替他弄干耳朵,怪会伺候人,揉揉擦擦挺舒服。
桂喜权当他答应了,期期艾艾地:“二老爷同桂喜到底是做戏,同床共枕使不得,您看是我寻间空房歇宿,还是二老爷去别房 .”
"嗯" 许彦卿嗓音慵懒:“替吾再按按肩膀!”
这就答应了?!桂喜顿时喜笑颜开,一个劲献殷勤:“我很会按的,二老爷尽管享受就是!”
她心想二老爷秉性明月清风,从不做迫人之事,果然是名不虚传。
小傻瓜许彦卿嘴角噙起一抹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