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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第51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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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魫兰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其颜色洁白澄澈,有剔透之感,甚至传说花朵掉落水中能与水色相融,让人再寻不到——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哪怕是纯净的白水晶掉到水里怕是也难有那样的效果。生活在自然界的花想要如此,未免违反自然规律了。

但洁白澄澈剔透是真的,而这就和鱼枕骨很像了。

红妃斜对面是陶小红,听红妃说这话她就用一把团扇掩着嘴笑了起来:“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红妃你也说这话?鱼魫兰贵重归贵重,总不至于你也得不到罢?记得过去在学舍时,无论插花合香,还是做别的,你都是最不在意所费之物贵贱的。”

“按你那时所说,死物哪有高贵低贱!若是得用便是好的,若是不喜便是不好的。价值高低是别人说的,却不能框定你的想法...怎么,如今多的是人亲近你,你真正能挥金如土,反而俗了?”

面上笑盈盈,内里却是陶小红在挑衅红妃,上眼药呢!

红妃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挑衅’不止没有生气,反而有一种满不在乎。

“这话别往外说,说出去了,外人还当学舍没好好教导我们...这世上有剪下牡丹簪花的,哪有折下兰花簪花的?”红妃说话时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面前刚刚插好的一瓶花,里面有秋蕙做配花:“兰花气味幽芳,一茎一花,不似他花,爱花之人谁肯去折?折后,一丛幽兰也就没法看了。”

牡丹、芍药、梅花、菊花...拿来插花和簪戴的花都是能够‘爆盆’的,一株开数朵,花期之中甚至满满当当都是花,成为花球。这种情况下,剪下几支本身并不算什么,甚至为了花木看起来能更加疏落有致,主动‘修枝剪花’是很有必要的。

兰花不是那样,往往一丛兰花也只有寥寥几朵花,一茎只得一花而已——兰属之中除了兰还有蕙,所谓‘兰蕙齐芳’。在古人眼里,蕙和兰的差别就在于开花多少,花开的多的是蕙,所以蕙是花中士人,兰是花中君子,孰高孰低,简直一目了然。

说是因花开得少觉得兰花清高也好,单纯的物以稀为贵也罢,总之在一众花中,兰花显得超然起来。

因为兰花的特点,开花之后基本没人舍得折去,折去之后盆景也就没法看了。因此,插花、簪戴,很少见有用兰花的!平常大家不怎么用兰花,暗合了这一取向,但因为成了常理,反而很少去想为什么不用兰花。此时陶小红忙着以此挑红妃的不是,就更没想到这上头了,一下说错了话、漏了馅儿了!

陶小红本打算臊一臊红妃,让人知道她也就是会装!却没想到红妃的嘴巴没打到,她先自打嘴巴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红妃并没有因为她也是撷芳园的,就递□□给她下,但也没有追着打的意思,说完后就不看她了,而是将插好的瓶花放在案上给众人看。

等到这趟堂差出完了,陶小红赶下一个行程,红妃和严月娇陪着师小怜去见她的相好丁明义时,师小怜就道:“你还是这般,方才说些软和话才好...在馆中时也就罢了,现在在外行走还是这般,就是让外人看笑话了。”

师小怜并没有一定要红妃和花柔奴、陶小红她们搞好关系的意思,本来就是相看两厌的人,何必呢!再说了,也没那个必要!官伎馆中的女子,既有情同姐妹的,也有势如水火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都知都是不管的!

她只是希望红妃在外能表现的稍微‘和善’一点儿...对于很多客人来说,红妃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不好亲近了,若是再搞不好和其他女乐的关系,总会让人觉得这人太难搞。眼下她正受欢迎还没什么,等到她有朝一日不再这样受追捧了,就很容易惹人厌恶。

“挑事的不怕被人笑话,我怕什么?”红妃并不是不懂师小怜的顾虑,但她根本不会去想所谓的‘以后’!以后能不能舒坦,那是以后的事,尚且说不准呢!而现在要是忍让了,她会心里不爽,这却是一定的。

师小怜也没有硬劝,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去选。别人的路哪怕再康庄大道那也是别人的路,没法用来强行引导另一个人...更何况,做女乐的真有所谓的‘康庄大道’?这种事师小怜自己都不信。

师小怜与丁明义同游,红妃和严月娇连跟着都没有,转头自己去逛了,只当是歇息。

等到丁明义送师小怜她们回了撷芳园,此时已经是华灯初上,师小怜今天还有客人,但并不需要她出堂差——是熟客打算在她这里开酒席,开酒席之后还要在也这里玩叶子牌。

眼看着丁明义走了,严月娇才道:“丁主簿有意与娘子铺床...娘子怎么拒了?”

女弟子成为女乐之后,立刻就会有‘第一任丈夫’,这人会为女弟子至少准备全套内房家伙,所以男客成为女弟子的第一任‘丈夫’也用铺房代指。之后的历任‘丈夫’就不要求准备全套家伙了,但在送出的诸多‘聘礼’中,也必须有一套簇新铺盖,其中价值在其次,关键是其象征意义。

所以,在铺房之后,男客要成为女乐的入幕之宾,则以‘铺床’代说。

第70章 云胡不喜(4)

“他到底是大家公子,如今将将中了进士,眼见得家中料理起婚事来...与女乐交际算不得什么,只是到了铺床这一步,就有些过头了。”师小怜垂着眼睛,让人看不清她此时在想什么。是真的如她说的那样大局为重、无怨无悔,还是只能如此?这是外人不能窥见的。

丁明义今年春经过省试与殿试,考中了进士,他这个进士既不是一甲的状元榜眼,也不是三甲所谓的‘同进士出身’——本来不该有进士出身的,看他们可惜,给他们和进士一样的出身,这就是‘同’进士出身!可以说是相当嘲讽了。

好歹是正经二甲‘进士出身’,而在二甲中丁明义也是不上不下的。

要说起来,这固然没法和那些一开始快人一步的相比,但也很不坏了。毕竟天纵奇材、天之骄子都是极少数,这年头多的是穷经皓首连进士也不能得的。丁明义二十出头就是进士了,何等尊贵!

和绝大多数人相比,他是绝对的大赢家!

在考取进士后,丁明义得了相应的官职。别的不说,最重要的‘差遣’却是匠作监主簿,虽然此时很多官职听起来让人不知道是干嘛的,但‘匠作监主簿’却不算在其中,主簿一听就让人联想到抄写员,而事实上也是如此。

大约是考虑到新科进士年轻、没经验,就从这中官职先做起了,这也是严月娇称丁明义‘丁主簿’的原因。

丁明义本身就是度支副使的儿子,如今考中了进士,便等于是有了官身,且还不是买的那中官身——他家中已为他打听起婚事了。如今贵女虽少,不是有官身的男子都能娶得到的。但丁明义条件也不差,年纪轻轻的进士、生的俊秀,父亲是朝廷高官,别人娶不到不代表他也娶不到。

这中时候他要是为一个女乐铺床了,讲究些的人家固然闹不到师小怜这里,只会关起门来教导自家子弟,但终究是场风波!

女乐和雅妓们看似没有什么不同,都是才色双全,也都是往来无白丁,日常生活无比奢侈。只不过女乐有个官方身份,挂靠到教坊司,时常要服务宫廷和官场。雅妓没有这层劳累人的差事,同时也没有了镀着金光的身份。

事实上,二者不同在很多细节。

比如说,□□遇到官宦人家公子愿意包占她们,才不会管人家是不是在议亲!不管怎么说,该自己拿的好处先拿到手再说——包占一个雅妓其实和给女乐铺床差不多,都有不小的开销,对于雅妓来说也得有好处她们才会愿意。

至于可能引起的风波,她们不在乎...左右也不会烧到她们身上!

古代社会丫鬟勾引公子,遇到讲究的人家会把丫鬟打发出去,但如果是公子流连风月,总没有将外面的粉头如何如何的说法。这一点,在这个世道也是这样!礼义廉耻之类,那是给此时‘上等人’自己的,至于贱籍之人,甚至于普通百姓,他们做出怎样不知廉耻的事在‘上等人’看来都属于正常。

更早以前就有先贤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社会的道德要求一般不会落在普通人身上,这是这一点的延伸。

闹的狠了,正议亲的公子被迫要与妓.女断了关系,这对这个□□也不会有什么影响——钱拿了,还不用侍奉人,若是没有感情在其中,对她们来说大概就是‘还有这等好事?’这样吧。

外界不会因此对这个妓.女有什么□□,毕竟这就是妓.女的营生!难道还指望她们知情识趣,一开始就拒绝年轻公子,让他回去好好读书、寻一门好婚事,不要来行院中厮混...那不是妓.女,那是学院里的夫子了!

而女乐就不一样了,女乐一部□□价就是靠名声抬起来的!为什么一些女眷并不特别讨厌女乐,也是因为女乐一般讲究一些。对于她们来说,给恩客的家庭带来不好的影响也算是一中忌讳!

女乐的主旨是让客人完全的轻松、快乐,忘记现实生活中一切麻烦,如果因为她们反而让客人陷入到家庭战争中,那就是绝对的‘失职’!拿出去说,虽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不许如此,也没有因此开除教坊的说法,但老派的官宦人家看了总该要说一句‘胡闹’。

有的人也不在意这中评价,但有的人是在意的,师小怜就属于这中。她向来善解人意、小心行事,在行院中走动不曾多行一步、多说一句,这个时候自然也会像一个‘女乐标范’一样处理这件事。

即使,红妃知道,在丁明义考中进士前,她也曾计划着铺床的事。

等开酒席、玩叶子牌的客人来之前,师小怜走进自己的院子,躬身抱起了屋檐下猫窝里躺着的小於菟。小於菟已经很老很老了,平时并不怎么动弹,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师小怜抱的突然,又姿势不对,它挣扎了一下。

师小怜用了些力气,不让小於菟动,过了一会儿,小於菟不再挣扎了,似乎是随师小怜去了。

师小怜抚了抚怀里的小於菟,对身旁的红妃笑了笑:“二姐,你瞧,我们像不像小於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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