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前面的男子虽然服饰统一,然而自身流泻出来的与世隔绝的气质,绝对是万中无一。
他对晃神的上官伊吹道,寻你一个时辰,居然绕道跑来御华庭,当谨皇后久等了要怪罪。话虽如此,却不是责难,反而有些好笑的意味。
上官伊吹自然听出来了,像是对着亲哥哥一般无拘无束道,圣皇夜宴,没有那么快结束。
余下六个男子再绷不住严肃,纷纷笑道,少堡主你看,伊吹他果然不怕你诈唬,他的主意那么正,满肚子坏水儿自小难拐,待咱们的任务完成了,皇后还不得让他来坐白家堡的少堡主之位。
白凌霜,白无咎,你俩且胡说吧,上官伊吹对着伙伴们展露笑颜,只要清丘哥在的一天,他就永远是白家堡堂堂正正的少堡主,你们可别祸害我们哥俩的感情。
白清丘淡笑不言,出手摸了摸上官伊吹逐渐聪慧非凡的额头,十分宠溺道,方才与谁说话呢
八个人一并谈笑着,走了起来。
上官伊吹道,一个烨摩罗来的家伙。
白清丘追逐着他的神情,你向来不喜欢跟白家堡以外的人多说一句话,一个烨摩罗人居然让我唤了你两次
那家伙挺有趣的。
你确定,他只是有趣白清丘的意味深长反叫上官伊吹有些不好意思,踟蹰道,我听说有个不怕死的烨摩罗人横渡乌木苏沙漠,一个人来到咱北周我觉得他挺勇敢的。
哦~
白清丘自小照顾着上官伊吹,整个白家堡里唯一的异姓人,却比任何人都似他的亲兄弟。
除了勇敢呢?
上官伊吹摸摸自己的耳朵,居然火烧火燎起来,他从不把任何人纳入眼中,却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动了些溟濛不明的情绪。
阿鸠,他长得跟别人不太一样。
上官伊吹触摸自己柔滑的长头发,阿鸠的头发卷卷的,软软的,好像堡里那只波斯进贡来长毛狗
他又抚上自己的眼睛,阿鸠的眸子也不是纯黑色的,好像是挂在珞璧殿里的那对自己会发光的琉璃珠子。
哈哈哈哈白家堡那几个傻小子开始放肆大笑。
白清丘也不禁哑然失笑,止不住地摩挲着上官伊吹的发辫,天才也会有白痴的时候,主要是看他遇见了谁。
不由自主地对身边的少年道,阿鸠好,我记住他的名字了,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介绍我们大家认识。
几个人互相揶揄着。
直到皇后的寝殿赫然矗立眼前,八个人同时噤了声,仿佛有冥冥中的大山压在穹顶,气氛陡然异变。
第147章原罪
遥看去,辉煌璧影,九天玄星堪堪得落满凡间。
今夜,应该是最后一次了。白清丘暗自盘算了一下,对余下的人道,都谨慎些,咱们的任务胜利在即。
上官伊吹几人默默点点头。
确实,总算可以结束了。
皇后娘娘的寝殿自然不会准许男子肆意进入,假山丛立中特意劈了一条暗道,白清丘几人像敏捷的幽灵一般,趁着四下无人时候,转瞬进了暗道。
暗道内已有宫娥前来接应。
无需赘言,一行人于黑暗且罅细的隧道中缓缓蜗行,几个人约定俗成,潮湿阴冷的道路中只有轻轻的鼻尖呼吸,任何人都封锁好自己的嘴巴,绝对不会胡言乱语。
隧道一直挖到了寝殿地基之下,物换星移之后,旷亮华美的地下宫殿赫然尽收眼底。
压抑的气氛冥冥中隐藏自光源深处,随光潜行。
皇后身穿藕荷色齐胸衫裙,牡丹花绣开满裙摆,外罩青雾缭绕的大袖衫,青丝若瀑,拢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眉心一点朱砂宛如第三只精矍的凤眸,虽是徐娘半老,然而风韵犹存。
此刻,她正斜卧在曼帘重影的凤榻上,蹙眉而视,一副苦恼的样子。
八位白衣男子皆恭敬地施了遮面礼。
皇后从来都不喜陪着真元帝日夜纵情声色,借口七皇子需要尽早就寝,寻着由头便抽身而出。
原本她盘算着欲要去御书房里彻夜批阅奏折,结果七皇子在乌木苏沙漠时,被群狼惊吓过度,无论如何都不肯规矩就寝。
只得把七皇子安顿睡下,她才又转身进入地下宫殿间,接见白家堡的少堡主。
皇后大道,平身吧,自有一番主君般的超然霸气,与她平素伪装的贤淑知理毫不相同。
地宫内的空气带着湿闷,故而使用了特殊质材的宫灯,内设套匣,装入祛除阴潮的稀奇药粉,散发着淡淡的馨甜的气息。
此刻宫灯明火,一切景物如镀了金液一般奢贵而又令人安暇。
因是密地,皇后肆无忌惮道,你们的帝王耽溺于声色犬马,无心主持朝政,哀家近日来案牍累成,刺促不休,梦魇之症犯得愈发厉害,你们几个且来帮哀家诵一诵擘逻漓咒,助哀家减轻些头痛欲裂之苦,最终清除一下残留梦境中的孽障吧。
八人闻言互相点头示意,
白清丘带着六人围着凤榻摆出七罡御魂的法阵,选到准确的位置盘腿坐下,吐息纳气之后,沉神入体,口中源源不断地吟诵擘逻漓辅咒。
贴心的宫娥从袖中掏出一包药粉,走到附近的每盏宫灯下,拉开套匣将药粉微微扑撒些,而后施施然退下。
殿内的气氛蓦地芳香四溢,一股靡靡之烟借由石蜡的燃烧,恰婵娟的流影如丝如澜。
安魂香。
烨摩罗进贡的上等香料。
皇后唯独对上官伊吹勾了勾手指,上官伊吹规矩越前,跪在了凤榻之前。
你做好准备了吗?空旷的大殿回响,使得皇后的冷淡声音,充满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威严。
真元帝性格懦弱且毫无主见,与杀伐果断的先祖父皇们毫无相似,由其在他觉察出自己的皇后居然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时候,更加放纵自己于酒池肉林。
当他的身体被美色逐年掏空,智慧被佳酿逐渐消磨殆尽之后,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对国家的权利统辖,转而投身去美女温软的酥.胸间施展龙威。
上官伊吹隐约感觉到皇后的目光如炬,依照君臣之礼伏低头颅,臣下一直在做准备,并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头上的宽大罩帽被一只绵软的手蓦地掀开,露出里面艳倾朝野的绝伦面庞。
上官伊吹微微闭了眼,没有退缩。
皇后的眼睛不无艳羡地流连在他完美无缺的眉眼唇鼻之间,不禁一番赞叹,真不亏是哀家从北周万万众里挑选出来的顶尖人物,直面哀家的审视时,亦能做到不慌不张,从容有度。
她的手轻轻抚摸在上官伊吹柔顺的墨丝之间。
你的颅脑准备好,替哀家承受一切因缘罪果了吗?
上官伊吹并未点头,他超然淡定的神情足以证明,他即是最佳的人选。
皇后疲累烦躁的情绪,因为看见了绝世的容颜而稍稍缓释,她的眼皮终于从日夜紧张的状态里,缓缓松弛着。
她的嘴,亦开始缓缓开阖,仿佛被安魂香彻底瓦解了心底防备,从潜意识下流露出内心深处的秘密。
哀家十六岁便被你们的帝君封为昭仪,情窦初开时候,哀家总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命中的船帆,足以携手百年,共乘岁月风雨。
哪知男人根本不过是奔驰的河流,无情的洪涛,卷走了哀家如花似玉的青春,连着最初的美好愿想亦埋藏在积厚的淤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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