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忘了……这件事……”叶放破碎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他疲惫而无力地撑着眼皮,安慰着惊慌失措的女儿,“忘了所有……痛苦……乖……”“爸爸……爸爸……”叶冰裳断断续续地哭泣着。在剧烈的喘息之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双手沾满了叶放的血。“啊——!”坐在躺椅上的叶冰裳慌张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她的双手洁白无暇、干干净净。“先放松一下。”田中娜美打断了她的情绪。叶冰裳看到她温柔的神情,摇了摇头:“对不起,想到那些和爸爸在一起快乐的日子,我最后总会想到那一场车祸。”田中娜美递给她一杯温水,说道:“请不要自责,你才刚刚拾回那些痛苦的回忆。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来。”她们正在做时间观疗法。时间观疗法基于CBT、积极心理学和“荷欧波诺波诺”,是一种以积极替代消极、以现在和未来替换过去的疗法。在时间观疗法中,有六种影响人幸福感的时间观念,分别是:过去积极时间观、过去消极时间观、现在享受时间观、现在宿命时间观、目标导向未来时间观、超越未来时间观。根据叶冰裳刚刚做过的津巴多时间观量表来说,叶冰裳现在还处于高度“过去消极观”和高度“现在宿命观”之中。结合她一贯的自责表现,田中娜美知道,叶冰裳认为自己生命那种悲惨的事情是自己造成,并认为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未来。叶冰裳慢慢地喝着那一杯热水的时候,田中娜美又语调温和地问道:“这几天,你们去滑雪了吗?感觉怎么样?”“嗯。”叶冰裳将透明的玻璃杯握在手中,“很快乐,我喜欢从山坡上滑下去的感觉,就好像一切的烦恼都随风而逝了。”“我的丈夫一直陪伴着我,他拍了许多照片和视频发给了我的家人和朋友,看到他们的回复让我觉得……”叶冰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很幸福。”“不是孤身一人,很幸福。”田中娜美看着叶冰裳的笑容和眼睛里细碎的星星也笑了,她问道:“你有将这件事情记录下来吗?”通过记录和回忆这种美好的事情,可以降低她对过去抱有的消极态度。叶冰裳回答:“嗯,我记下来了。”“那么,有设想过以后和家人一起来滑雪吗?”田中娜美又问道。叶冰裳笑容凝固了些:“我mama可能来不了。”“可以跟我聊一聊,为什么你觉得mama不能来和你度假了呢?”田中娜美问道。通过展望并规划积极的未来可以帮助她形成积极的目标导向未来时间观,现在田中娜美就是在尝试帮助叶冰裳构建一个积极的、可实现的未来事件。“……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我mama很忙。”叶冰裳蹙着眉,“因为我,她与我父亲的家族彻底决裂了。”虽然江挽云并没有告诉叶冰裳她在忙什么,但是叶冰裳已经看到国内网站上那关于叶氏股份和叶家抹黑江挽云的新闻。“现在她的过去被恶意地挖掘了出来,叶家引导舆论,暗示她是为了爸爸手里的股份才嫁给爸爸。”“似乎一切都是因为我。”叶冰裳将水杯放在一边,将自己的脸埋在交叉的手掌之中,“如果不是我……爸爸不会死,如果不是我,mama不需要跟叶家决裂,也不会遭受这一切。”田中娜美聚精会神地听着,又问道:“你跟mama聊过这些吗?她的想法是这样吗?”叶冰裳很抵触“车祸是意外”这个说法,所以田中现在不会尝试让她去纠正这个想法。“我……没有。”叶冰裳有些恍惚地抬起头。田中娜美道:“为什么不问问她呢?你的母亲才是这件事的当事人,或许你应该去了解一下她的真实想法。你的母亲并不是活在你的想象中,对吗?”叶冰裳缓慢地呼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您说得对。”因为八岁的那件事,她总是容易陷入自责的情绪之中,一味地为自己的苦难添砖加瓦,却忽略了母亲的想法。谈话的最后,田中娜美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说道:“或许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可以跟我聊一聊你们一家人的度假计划。”“嗯。”叶冰裳带着笑点了点头。房间门打开,等候在门外的澹台烬克制地看了过去。叶冰裳接触到他的目光时,原本平静的内心又变得波动了起来。她应该如何劝导澹台烬看医生?应该如何救他?在她的心都是千疮百孔的情况下。八年前的那个夏天,在那个炎热的山林里,他的未来被彻底地改写。她该如何自处,他们又该何去何从?“你、你们别过来……”小屋外,叶冰裳将晏泽挡在身后,她持着一把半自动霰弹枪,对准了追上来的几个年轻小混混。十四岁的少女穿着短袖衬衫和百褶裙,托着枪的左手手臂和右腿的小腿处骇然地流着血。因为过于紧张,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抿得极紧,光洁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脖子上的凸起线条也清晰可见。在一片寂寞中,她的威胁终于有了回应。“cao!老子被她看硬了!”唐驰骂道。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打破,不怀好意的话语依次响起。“这妞够辣啊!嘶……他妈的好疼!抓着那小子我要弄死他!”“cao死他们!”“贵族学生就是带劲!”叶冰裳没有想到他们根本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这些人甚至把她关闭保险栓的动作都当成了胡乱拨弄。她身后的晏泽怒不可遏,握紧了之前反抗时抢来的长刀。唐驰带着人,一边嬉笑着向两人走去,一边口中念叨着:“来啊,开枪啊,我看是你先开枪打死我们,还是我先cao死你们俩个!”十二米……叶冰裳紧张地计算着有效的距离,最后毫不犹豫地瞄准了他们腿部,扣下了扳机——“砰——!”“砰——!”“砰——!”烟雾乍起,子弹像是烟花一样在半空中炸开。“啊——!”“啊——!!”惨叫声在枪声后接二连三地响起,在这一瞬间叶冰裳却无比地镇定。她行云流水地关闭保险栓,右手紧握着猎枪,用受伤的左手捡起了刚刚因为仓皇逃出来而掉落在地上的鹿弹。“晏泽,走!”叶冰裳将那盒鹿弹塞进裙子口袋里,抓住了想要冲上去补刀的晏泽。晏泽看到她手臂上的伤,眼神发狠地回过了头,扶着她向外逃去。“刚刚射击距离不算远,但是听他们嚎叫的声音计算,应该有两三个人没有受伤,我们快走!”叶冰裳快速地盘算着,“我们攻击他们是出于自卫,再则我们又是未成年人,法律会保护我们。”叶冰裳下了判断:“所以,我们不会有事……”“啊——!”正说着,叶冰裳差点被地上的一根藤蔓绊倒。晏泽抓紧她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身体,让她靠住了一棵大树。叶冰裳喘息着,她看到自己的血滴在了地上。平复了自己的心跳后,她安慰着警惕的晏泽:“别怕,我们会逃出去,他们现在追不上来。”晏泽也十分狼狈,他身上有拳打脚踢的痕迹,那张俊秀的脸更是眼角青紫,嘴角带着血丝。叶冰裳将草叶团成团,正准备塞进自己和晏泽那被枪响震得耳鸣的耳朵里。忽然又是一声枪响。叶冰裳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刚刚他们被关在那个屋子里的时候,她摸过屋子里所有的枪和子弹,没有一把枪的枪声应该是这样。“枪声不对!有其他人来了!我们快走!”是那个屋子的主人带着其他枪回来了吗?还是有她想不到的第三方出现?总之,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晏泽说道:“我背你!”叶冰裳摇了摇头:“不行。”这样她没办法开枪。她紧紧握着晏泽的右手,一瘸一拐地向山路的方向跑去。天色越来越暗,山林就像一个巨大的泥沼将要将他们二人吞噬。很快,因为唐驰跟着他们逃跑的缘故,叶冰裳与晏泽被三个杀手逼上绝路。那时候,死亡像一滩又一滩的烂泥流淌在地上,就快淹没两人的脚背。兰安感叹着两人死到临头还不放弃的精神,示意自己人开枪,却在下一秒怔愣。“砰——”“砰——”叶冰裳毫不犹豫地对着靠近的两个杀手开了两枪。她的动作十分流畅,应该是早就想好了自己应该怎么射击。在这样近的射击范围内,两个杀手的半个身体和一截胳膊都炸开了花,胸膛前露出防弹背心。因为承受弹药的动作,他们的枪口随着身体向上而去,射出的子弹嵌入了参天的大树之中。一只没挂稳的手电筒从某个人腰间掉落。“砰——”“砰——”与此同时,晏泽也已经扑向了兰安。他紧紧地抓住了兰安的手臂,让她按下扳机的手向着自己身体晃动的一个同僚而去,角度、时间都计算刚刚好。“砰——”那个杀手的从侧面被炸穿了手臂。兰安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居然能反杀他们?刚刚那几个小混混只是伤到了腿,兰安还以为他们是乱开的枪。叶冰裳双击后毫不犹豫地接着开枪,每一枪都冲着他们拿着枪的手臂和大腿。她手中这把枪只能连发五弹,所以他们必须在这五发之内扭转局势。在对方轻视他们的时候。兰安没想过那个女孩子枪法那么好,也没想到这个男孩子的力气会那么大。她被压在一棵大树上的时候,左手扔掉手电筒,又取出了大腿上绑着的手枪,单手上膛。晏泽的右手向上,紧紧地掐着她举着猎枪的右手。他左手反手持刀,在她向上移动着手臂的时候,狠狠地将长刀划过她的腹部,将她的手臂用刀刃卡在了树干上。刀刃划破兰安穿着防弹背心的腰间,继而深陷于她的手臂。“呵。”少年抬着一双狭长而阴骘的眼睛,冷嗤一声,“我早就看见了。”兰安震惊不已。五发完毕,叶冰裳踢开了掉落在两个丧失了行动能力的杀手身边的猎枪,快速地更换弹药,然后举枪对准了兰安。“……枪声这么密集,警察很快就回来。”叶冰裳胸口剧烈地起伏,“你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快走。”剧痛之中、威胁之下,兰安却笑了:“你杀了人哦,小朋友。”那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叶冰裳塞着草团的耳朵里。这时,叶冰裳余光瞟见一个杀手爬起了起来,他颤抖着摸着自己身上,应该是想要取出其他武器。于是叶冰裳毫不犹豫地对他又开了一枪:“我没有!”听到她慌乱的声音,晏泽猛地地回头看去。这一枪正中喉咙,鲜血炸裂。“你杀了人。”兰安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她一个膝顶顶开分神的晏泽,晏泽松开右手,在短暂地弹开后,又向前一步加深了她那道手臂上的伤口。他从兰安垂下来的手里抠走了那把手枪,反身就对那倒地的两人连开了两枪。“她没有杀人。”晏泽又迅速地将手枪抵着兰安的下巴,双目赤红,说道:“杀人的是我。”兰安仰着头,感受着带着余温的枪口紧紧地贴在自己的下巴处,她内心激动而慌乱,顺势就松开了那把猎枪。这样的人……太适合组织了。“不——!”叶冰裳恍然惊醒,上前抓住了晏泽的手。草团从她的耳朵里掉了出来,她的大脑里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你们放我走,我不会再追你们。”兰安开口说道。叶冰裳喘息着问:“真的?”兰安垂着眼睛:“我都已经放下了枪。”闻言,叶冰裳捡起一把手电筒,隔着裙子将地上所有的猎枪弹匣都拆了,扔进了黑暗的丛林里。“我们走!”叶冰裳不敢喊出晏泽的名字,抓紧了他的胳膊。同时,她将强光战术电筒对准了兰安的眼睛。兰安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想着,这小姑娘还真是一点漏洞都不给她钻。她可以顶着强光杀人,但现在她不打算这么做。晏泽缓慢地往后退,枪口和刀刃从兰安的身体上离开。叶冰裳抢过他手中的枪和刀,从裙腰里扯出衬衫,在黑暗中匆忙地将枪托上的指纹擦去。她用过的那把猎枪也是如此cao作。叶冰裳深深地呼吸着。没关系。他们是正当防卫。他们是未成年。不会有事。离开兰安一段距离后,晏泽取掉耳朵里的草团,将叶冰裳背起。他朝电筒光照亮的山路方向跑去。在晏泽摇摇晃晃的背上,叶冰裳终于察觉到了失血的晕眩和迟来的惊恐。“晏泽……”踏上山路的时候,叶冰裳从自己裙子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吊坠,摸索着放进了晏泽衬衫的前胸口袋里,那是一枚山鬼花钱,“这个给你……我们、我们可以……”微弱的声音消失,她的头无力地垂在晏泽的肩膀上,失去了意识。电筒滚落在草丛中。“jiejie……裳裳!”鼓动的心跳跳动在被枪声刺激过的耳膜上,晏泽觉得眼前都翻泛起了血色。他紧紧地搂着她的大腿,一刻不敢停地向前跑去。远处,有警车呼啸而来。晏泽想到了那些死掉的人,他将叶冰裳放到了路边,转身躲了起来。等她被救走,他就去自首。十二岁的少年十分冷静地想着,只要他先认罪,她就不会有事。而兰安不慌不忙返回了现场。她用随身携带的绷带绑紧了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收拾了那两个杀手身上的防弹衣和一切可能暴露组织的工具,又将两具尸体掩埋了——兰安也不知道他们死没死。天黑林深,警察搜索到这里还有需要一些时间。最后,兰安握着那个掉落的手电筒,笑了笑:“晏泽、裳裳,都是好孩子呢。”回忆起了一切后,叶冰裳知道,那天晏泽一定是被那个女人带走了。那个女人或许就属于之前澹台无极提过的那个组织。Umbra。“怎么了?”二十岁的晏泽皱了皱眉头,询问的目光却投向田中娜美。叶冰裳摇了摇头,勉强地笑着:“没事。”澹台烬上前握住了她冰冷的手。两人将田中娜美送到了车上,又感谢了一番后才将她送走。“我们去吃饭吧。”澹台烬说道。一楼开放式厨房旁的餐桌已经铺好了桌布,留声机播放着一首爵士钢琴曲。一位穿着白色厨师服、带着高帽的米其林三星主厨与他的副手们在厨房里专心地烹饪菜肴,而安德鲁在一旁侍酒。叶冰裳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奶油牛蒡浓汤的时候,廿十三匆忙上前。“不好意思,打扰您二位用餐。”廿十三略微欠了欠身体。澹台烬眉头微动,带着点不悦问道:“什么事?”廿十三说道:“有人联络我们,说想要昨天拍下的那件拍品。”叶冰裳放下了勺子。“不给。”澹台烬毫不犹疑,“我想我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廿十三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但是对方提出愿意用六本木的一块地交换——连同这块地上的建筑物。”叶冰裳惊讶了一瞬,澹台烬是拍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然还有人拿港区的地来换。澹台烬知道对方是谁了,他眼睛都没抬一下,说道:“拒绝对方。”“是。”廿十三得到指令后下去了。叶冰裳疑惑地问道:“你拍了什么东西?”他们是夫妻,她有权过问对方的事。“一个玉琮。”澹台烬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耐人寻味,“大师指点,我们必须把这个玉琮捐给博物馆,这样我们才能——”“家宅安宁。”叶冰裳将信将疑:“你什么时候还请大师了?”“不久前。”澹台烬轻笑一下,“吃饭吧。”那件商代铭文玉琮被送往S市博物馆不久,叶冰裳和澹台烬两人也回了国。临近三月,他们要开校了。江挽云和叶家人明里暗里掐了半个月的架,最后将那9%的股份卖出了一个很不错的价格。买家就是叶啸,因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股份流到别人手里。于是江挽云套现了12.23亿元。签下合同的那天,叶啸还对她感叹了一句:“挽云,叶家出了点波折你就这样做,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江挽云带着微笑说道:“我们两家从此就彻底没有关联了,请叫我江总。”叶啸看着她,十分气闷。当年他选择了黄初凤,江挽云就嫁给了叶放,他和叶老夫人一样相信江挽云是为了接近他才怎么做。直到今天,叶啸才发觉……原来江挽云真的眼里、心里都没有他了。而他当年选择的黄初凤在四五年前就突然要跟他离婚,嫁给了黎章璊后,又再也没有见过他。现在,他又发现黎苏苏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这件事还被人宣扬得天下皆知,让他丢光了脸面叶啸心中五味杂陈。即便他不会迁怒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但总是会对黄初凤失望。当年黄家和黄初凤出了那样的事情,是他庇佑了无家可归的黄初凤。可黄初凤呢……他无法说服自己黄初凤没有对不起他,因为黄初凤总不可能是怀了个哪吒吧?黎苏苏可是在他们婚后两年才出生的啊!江挽云轻蔑一笑,转身离开。当年的浪荡公子被人背叛,只能说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只可怜冰裳被叶夕雾欺负了那么多年,还以为江挽云跟叶家决裂都是她的错。女儿主动跟自己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江挽云简直是痛彻心扉。不过现在好了。从此以后他们跟叶家再无干系。想着这里,江挽云轻笑着拿起汤勺,从绘着蓝底兰花图的黑色砂锅里盛起了一碗又一碗鲍鱼花胶鸡汤。“阿姨啊,叫孩子们出来喝汤。”她跟李阿姨说道。李阿姨端了两碗汤放在托盘上,应道:“好,江姐。”叶卓率先穿着叶冰裳和澹台烬给他买的奥特曼衬衫走了出来,还配了个花花绿绿的卡通画领带。江挽云还没等他发问,就说道:“帅,太好看了!”叶卓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坐下,说:“妈,你真的太敷衍了。”这时叶冰裳和澹台烬从客厅走了过来,他们刚刚在阳台晒太阳。江挽云催促道:“快来喝汤了。”叶冰裳和澹台烬坐下后,四人才开始喝汤。“好喝。”尝了一口后,叶冰裳露出一个笑,“谢谢mama。”江挽云还没说什么,叶卓和澹台烬跟顺着杆子一人说了一句“谢谢mama”。“锅里还有,喝完了再盛。”江挽云满足地笑了。她的手艺还是叶放去世后才慢慢练出来的,叶放从来不让她做饭,说自己就喜欢看着爱人和家人吃他做的饭,跟江若夤一样。直到江挽云开始给家人做饭,她才体会到叶放和江若夤所说的那种满足感。喝得差不多了后,李阿姨将桌子上的碗都撤了,又送了一盘佛手柑上来。淡淡的清香飘散。叶冰裳指挥澹台烬将家里的茶盘端过来,而她则是去茶仓里取了栀子花窨制的高山乌龙茶。叶冰裳还顺便给叶卓和澹台烬拿了飞行棋,让他们下着玩。江挽云打开了饭厅墙上的电视,里面正播放着关于澹台烬和叶冰裳捐赠的那件文物的新闻。“哎哟,是这个吧?”江挽云看着那个斑驳的方形白玉柱体,“不小呢。”叶冰裳泡着茶,抬头看了一眼:“嗯。”这件拍品是直接送到博物馆的,她也没能见过实物。“……玉琮,是祭祀用的礼器,它外方内圆,象征‘璧圆象天,琮方象地’,那时候的人们相信它可以沟通天地、祭祀神祇。这一尊玉琮高约五十厘米,外部是凹凸间隔的方柱形,分割成了十九节,是现在已知的最高的玉琮之一。”“考古学家介绍道,这件玉琮除了花纹以外,还刻有商代时期的玉石文字。根据现在已经释读商代文字来看,我们大约可以知道这件玉琮出自一个小国,祭祀者的族名为陶繁氏,玉琮上的祭辞内容大致是在向一位女神祈求庇佑。电视画面切到了那位考古学家,叶卓高兴地喊了一句:“是奶奶!”液晶屏的元岫介绍着:“那位女神曾在五千年前保护过他们的祖先,她的名字形似一个战国时期的玺印文字——”“‘欢’。”“我们大致推测,这位女神应该就是战国时期的神话故事‘女欢屠蚌’的主人公。”叶冰裳为江挽云和澹台烬斟茶,听到这里她有些疑惑。她不知道为什么澹台烬要拍下这件玉琮送给博物馆。“……在‘女欢屠蚌’这个神话故事里,女欢一直是作为反面人物出现,这件玉琮让我们能以窥见隐藏在历史尘埃里的真实,或许女欢原本就是一个被远古时期的人民崇拜着的女神,最初她大约也是一个英雄。”元岫微微地笑着,“这件玉琮的文字数量多,信息量大,是对商代文字资料的补充,虽然还有一些文字还未能释读,但我相信未来我们一定会有更多的发现。”叶冰裳抿了一口茶,说道:“‘女欢屠蚌’?好像之前有个电视剧也翻拍了这个故事。”她想起萧凌给她看了那些视频,“好像叫《凡人诛仙传》。”正在跟叶卓下飞行旗的澹台烬嗯了一声。江挽云之前都忙得没时间看电视,叶冰裳说着,她就在联网的电视里搜了这个名字。“有。”江挽云点开了一个营销号视频,“只是一个篇章故事。”“……《凡人诛仙传》翻拍传统神话‘女欢屠蚌’,让恶毒女二的卑劣心思浮出水面……”“……天欢是天欢,而我与她毫不相干,天欢徒有腾蛇之力,却只知争风吃醋,一心只会讨冥夜欢心,我与她一点儿也不一样。在这世上,没有人比我自己更值得我去爱。”“天欢愿意为了男人满手血腥,而我只会为了我自己!”事业女性江挽云第一个面露不满:“这算什么卑劣心思,这不是独立女性宣言吗?”“自爱者才能爱人,自爱者方能为人所爱。”江挽云关掉了视频,“现在的电视剧都是什么歪七扭八的东西,带坏青少年。”叶冰裳想起萧凌说的话,说道:“的确。这部剧还洗白叛国投敌的将军,所以它翻车很厉害,小凌说,很多网友都不喜欢这部剧。”“但是这个女二很特别,所以小凌筹备了一部关于她的电视剧,还请了这个女演员。”江挽云有几分惊讶:“我是有听说小凌在忙着拍电视剧,但是我不知道是关于这部电视剧。”“嗯。”叶冰裳点了点头,“不过因为版权问题,小凌的剧不会用女二的名字。”“那用什么?”“这个剧的原小说改了好几版,正好作废的文案里有不同的名字,所以小凌他们选用了最初那个版本的名字。”叶冰裳笑了笑,“作废的文案作者和粉丝都不认,新剧的情节也会完全不一样,这样就没有版权问题了。”“女二……啊不对,小凌说,女主叫柳萱。”江挽云点点头,问道:“现在已经开拍了吗?”叶冰裳说道:“年前已经公示过了,小凌之前跟我说,剧本改得差不多了,现在敲定主演最后的阶段,大约三、四月份会开拍吧。”“那之后裳裳代我给她追加一笔投资吧。”江挽云说道。叶冰裳答应:“好的。”江挽云说着,又想起了一件事,“除了你一直捐赠的那个女校,我让秘书还挑了其他几个女校,现在她还在替我做背景调查。如果没问题,我准备各捐赠五百万。”叶冰裳觉得这件事很好:“嗯,我觉得很好。”元岫以前就是靠好心人捐助上的大学,所以他们家一直保持捐助着他人的‘风俗习惯’。“那好,你们的新家看得怎么样了?”江挽云又问道。澹台烬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说道:“选了几套别墅,但还没正式去看。”江挽云催促道:“早点去看啊,过几天又要开学了。”“好的,mama。”叶冰裳回答道。叶卓举手:“我也想去!”江挽云笑道:“你问你jiejie、姐夫,看他们带不带你。”“那肯定会带我呀~”叶卓毫不怀疑。叶冰裳点点头:“带你。”虽然这么说,她却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光新房,还有对戒、婚纱照、婚礼这一干事情都要筹备,但是……她还不知道他们以后怎么办。叶冰裳低下头,用青花瓷的盖碗盖刮掉了茶汤上的泡沫,脸色变得有些凝重。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她明白往事不可追,可是——如果澹台烬又听从那个组织的命令去杀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