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怎么走了?”一阵白光过后,一个面容稚嫩、白衣灰裙的少女从天水河里钻了出来,着急地看着冥夜和天欢离开的方向。桑酒知道这少女应该是天水河里的精怪。她忍不住从芦苇丛后走了出来,问道:“你怎么了?”那少女好奇地看着她:“你是谁?我从未见过你。”她走到了桑酒面前,轻轻嗅了一下,“你也是河里出来的?”“我叫桑酒,是墨……”桑酒想起爹爹的嘱咐,改口说道:“是太华山碧云河里的蚌精。”那少女点点头:“噢,碧云河,那可真远啊。”桑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啊。”那少女这才说道:“我是白湜,是一条白鲟。我家就在天水河水晶宫,下次你可以来我们家玩呀。”“好啊。”桑酒兴趣缺缺地回答。白鲟?她记得爹爹说过,当初蚌族是连着墨河和镇水冰晶一起被移到了太华山外,墨河的其他水族并没有选择追随蚌族,而是留在了墨河原来的河床里。那时候,蚌族还不知道上清神域会直接为这些留下的水族接引天河水。“我们做了恶人,倒是教他们捡了便宜。”老蚌王提起这事还愤愤不已。这时候,白湜又跟自己的新朋友道:“那我先走了。”桑酒回过神来:“你要去哪儿?”“喏,刚刚我捡到了冥夜战神的铠甲甲片。”白湜摊开手掌,让桑酒看到了那枚光欺白雪、亮敌秋霜的鳞甲,“我要去上清神域大营,把这枚甲片还给冥夜战神。”桑酒看着那亮晶晶的鳞甲,道:“好漂亮,冥夜战神的甲片……这是玄铁还是龙鳞?”她想要伸手触摸它,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白湜收回了手,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只知道它是冥夜战神的,我要去还给他。”看不到那枚漂亮的鳞甲了,桑酒有些失望,而后又听到白湜如是说,桑酒便说道:“不过是一枚鳞甲,掉了就掉了,战神应该不会在意。”若是她捡到这片鳞甲,她定是不会还了。“那怎么行?”白湜蹙眉,她觉得桑酒有些奇怪,“冥夜神君不在意,我在意。”如果不是冥夜神君与天欢神女守护了天水河,他们天河水上下的生灵现在恐怕都已经葬身于魔爪之中。她爹爹说过,战甲乃是法器,掉了便是损坏了,无论它是玄铁还是龙鳞制成,若是要修补定是有原本的甲片才好。而神魔交战时,一切物资都吃紧,要想寻到修补战甲的材料并不容易,所以她才想要把冥夜神君的鳞甲送回去。“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走了。”白湜摇了摇头,转身便走。桑酒十分好奇地跟上她:“你能进上清神域的大营?”白湜回道:“我是受上清神域管辖的妖怪,当然能进去。神域专门为我们这些……”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难道你是魔族派来的jian细?!”她看向桑酒洁白光滑的手背,同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爹爹说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出门在外不能和奇怪的人说话,更不能告诉他们神域的事情。桑酒拼命摇头:“我不是,我不是!你相信我!”可惜白湜打定了主意便始终一言不发,最后瞥了她一眼便撒丫子跑了。“欸,你别走啊!”桑酒气喘吁吁地追着白湜。白湜被她这番动作吓到,跑得越发快,掐着诀就上了云端。待到远远看见了大营的营旗和守卫的仙兵,白湜大喊道:“救命呀!魔族的jian细要杀我!”仙兵们唰地一声拔出了大刀长枪,冲到白湜面前将桑酒团团围住:“站住!”“我不是!”桑酒气得瞪大了眼睛,“我不是jian细!”白湜从仙兵身后露了个小脑袋,问道:“那你可有上清印?”“上清印……”桑酒脊背发冷。她没有。领头的仙兵明白了什么,他大手一挥:“抓起来!”桑酒咬了咬唇,转身飞走。她是偷偷溜进来的,若是被抓到,还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追!”仙兵见她如此行径,哪里还不知她有问题。领头的仙兵派出几个仙兵对桑酒紧追不舍,又叫人进去回禀这件事。白湜看着这一幕,有些后怕:“她还真是jian细啊……”怪不得她不想让白湜还战神的鳞甲。领头的仙兵十分严肃:“你跟我走。”“进去后告诉我们你是在哪儿遇上她的,还有她问了你什么,做了什么。”白湜点头:“是!”她摸着袖子的鳞甲跟随仙兵走进大营。上清大营十分宽阔。看到妖兵旗帜的时候,白湜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激动。等她的妖丹和修为稳固了,她便有机会加入上清神域大军的妖兵连,届时,她也可以追随神君神女,与他们一同抵抗魔军、守护山河。“jian细?”“居然有魔族jian细混了进来。”天欢接过了下属递过来的鳞甲,微微地叹了口气,“还好那小白鲟没事。”“可派人送她回去了?”她又问道。下属回道:“神女放心,有一支仙兵护她回去,顺便清查天水河。”“那便好。”天欢颔首。这时,冥夜从营帐外走了进来。天欢见着他,嘴角带笑道:“冥夜,你瞧,这是什么?”她举着手里的鳞甲。“是我的战甲?”冥夜微微讶异。天欢笑道:“可不是。你瞧……”她指着冥夜身上的战甲,“这儿少了一块儿,就是它了。”“战甲有缺,你竟没发现。”天欢微微蹙眉。千里之堤,溃于蚁xue。战甲有损,到了关键时刻或许就会成为影响生死的关窍。冥夜明白她的担忧,于是说道:“是我错了,待会儿便把它补好。”见天欢面色稍霁,他又问道:“这是谁送来的?”“天水河里的一只小白鲟。”说完,天欢便让下属跟冥夜讲了来龙去脉。“河蚌?”冥夜听到这里,心头一动。天欢这时候也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只河蚌:“刚刚那只河蚌……”当年东洲改了天条后,蚌族因为不肯承诺襄助神域被宇宙二神从上清神域的辖域迁了出去。后来,人人都知道这新的天水河里没有蚌精,天欢自然也以为刚刚见到的只是一只没有成精的河蚌了。“那蚌精没有上清印,想来她说自己是碧云河的河蚌一事也是假的。”下属说着,又摇了摇头,“魔族竟会派一个蚌族做jian细?闻所未闻。”天欢听了这话,却说:“或许正是因为蚌精弱小又不起眼,才会被派来做jian细。”有时候,就是一点轻视葬送了一切。“神女说得有理,尔等不可掉以轻心。”冥夜道。“是!”片刻后,便有仙将回来说那蚌精被另一个蚌精救走了。“回神女、神君,救走她的蚌精似乎是墨河蚌族的少主桑佑。我们原本想将他们一起拿下,却不料宇神来了。”有宇神一力庇佑,仙兵不得不放那两个蚌精离开。冥夜蹙眉。他之前就听闻宇神常常照拂太华山外的墨河蚌族,但他没想到宇神竟然连这两只蚌族擅入上清辖域都要护着,这其中难道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原因?听说那蚌族里出了个有仙髓的蚌精?名叫……桑酒。冥夜忆起了那蚌精的名字。天欢见他陷入沉思,不由得问道:“冥夜,怎么了?”“没事,既然宇神说只是误会,便罢了。”冥夜压下心底那一点异样,“想来他们也已经离开。”“你们都下去吧。”冥夜对仙将仙兵们说道。“是。”两人修好了冥夜的战甲,趁着夜色又来到了天水河边。几点萤火在不远处的树林里飘荡,清冷的月光洒在泠泠的水波之上。万籁俱寂之时,微风轻轻拂过芦苇,温柔地响起了飒飒之声。天欢对冥夜说道:“瞧,萤火。”她提着裙摆、脚步轻快,冥夜带着笑意不急不缓地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她的背影,他的心便十分充盈。最后,天欢向着虚空之中伸出手。萤火虫被她身上纯粹的神力所吸引,接二连三地飞来,萦绕在他们的身旁。“冥夜。”天欢回过头,冥夜看到她那空灵而圣洁的脸庞被微弱的萤光照亮。他的心神被这一幕晃动着。随后,他上前拥着她的腰,低头在她的唇瓣落下了一个吻。夜凉如水,点点萤火围绕着亲密交缠的神君神女,犹如一幅美妙的画卷。躲在芦苇丛后的桑酒和桑佑也因为两人这一幕而感到震撼。“他们……真好……”桑酒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桑佑道:“神君与神女是天道见证的道侣,自然是好的。”他揽过桑酒的肩膀,“好了,看也看了,我们就走——”因为桑酒不肯离开,桑佑只能陪着她东躲西藏地又藏了回来。忽然,桑佑的话戛然而止,他下意识地将桑酒护在身后。“不知二位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冥夜话语冰冷,“墨河蚌族。”桑佑自知理亏,但他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认下“鬼鬼祟祟”这四个字,便道:“冥夜神君言重了,我们不过是来探访故地。”“故地?这条河可不是墨河。”冥夜毫不客气。桑佑气急:“你……”若不是冥夜的新天条,他们墨河怎么会不再是原来的墨河。“哥。”桑酒着急地拉住了桑佑。“此时正是神魔交战紧要关头,二位并无上清印,还请离开。”天欢微微一笑,“否则,我们只能请二位回大营问一问话了。”桑酒抿了抿唇:“好,桑酒多谢……天欢圣女。”冥夜听到“圣女”二字眉头微蹙,天欢摇了摇头:“没事。”她成为了半神,自然地从腾蛇一族的“圣女”变为了上清神域——甚至东洲神域——的神女,而这件事桑酒这种外人并不十分清楚。若天欢还是那个未曾历劫的天欢,她定会觉得桑酒的话是一种冒犯,但现在,历经劫难的天欢早已不在意这些虚名和虚礼。冥夜便唤了两个仙兵来,护送桑酒兄妹离开此地。待天水河边又只剩下冥夜和天欢两人后,天欢问道:“冥夜,你为何不喜他二人?”冥夜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也不会明显地显露出不喜。冥夜思忖片刻,道:“那蚌族实在奇怪。”他想起对方自称桑酒。“有什么奇怪之处?”天欢问道。冥夜坐在了河边的一块青石上,将天欢拥入怀中,说道:“最奇怪的便是刚才那蚌精桑酒。”“她有仙髓。”天欢惊讶:“她竟有仙髓。”“不错。”冥夜环抱着她,“天生仙髓,非大功德者不可得之。墨河蚌族实力弱小,又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哪里来的阴骘催生仙髓?还是以妖身生仙髓。”天欢纤眉微蹙:“你的意思是那蚌精桑酒是仙人转世?”“可若是身怀功德或前世为仙,又怎会转为小小的蚌?”便是她渡劫为锦鲤时,也不过开了一点儿灵智。这一点冥夜也想不明白。天欢见他脸色严肃,倒有几分苦大仇深的模样,便轻笑道:“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是他们蚌族另有造化呢。只要跟魔神无关便好。”她伸出双臂搂住了冥夜的肩膀,那双臂上的臂钏铃铛轻晃,发出一声好听的轻响,“冥夜哥哥不必如此忧心。”天欢轻启朱唇,神情惑人:“连日作战,疲惫不堪,我们好不容易击退了魔军,得了几分空闲。冥夜哥哥……”“跟天欢双修可好?”冥夜的眼神转瞬变得十分深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