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西京有些泛凉,开了窗之后扑面而来的凉意惹得人手臂上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到了今天早上都还能看到湿润的痕迹。
王楚东正在穿衣服,人肥胖起来,肚子上一圈一圈的肉,就连脖子上也叠了一层,抬起手来将领带往后套时总有些行动不便。他抬头看了一眼在窗边发呆的赵又喜,随手将西装往身上套:“今天天有些凉,你出门的时候记得多穿一些。”
话说的耐心温柔,只不过都没入她的耳。
她转过身,看向已经穿着整齐的男人,大腹便便的男人,头发已经花白一片,已经是靠着染发剂过日子的年龄,脸上的褶皱全越来越深厚,如同山川沟壑一般。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西京的事多得很,忙的不行。”
王楚东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好说。
他这个位置,算不上要害部位,但是爬到了这个位置的人,就从来没有清闲的时候,一年到头来都是忙碌奔波着。过趟时间,还得去外地出差,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闲下来的机会。
“哦。”她靠在窗边,垂眸,望着自己裙摆下露出的纤细脚踝发呆。面容姣好,平静自然,似乎也没在意男人是否能归来。
这段时间,她总是这样安静,大多数时候就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即使他回来,也不多说什么话,吃饭睡觉,时间准时得就像个老年人一样,压根就没有年轻人的朝气。
王楚东也拿她没办法,医生说孕妇就是这样,心情起伏大,特别是赵又喜这种年轻的妈妈,自己都还没完全懂事独立就要做母亲,心态转变不过来,要慢慢调节,不然的话,很有可能患上孕妇抑郁症。
抑郁症他也有所耳闻,这两年,国家陆陆续续出现过不少抑郁症患者自杀的案例,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中年人也有一小部分。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是看不起这些人的,觉得他们矫情,没事找事,虽然明面上响应国家号召,重视抑郁症患者,但其实内心还是有些鄙夷。毕竟他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在他们那个年代,人活着还尚且困难,更别说其他的事。
但这事落在自己的小妻子头上,就有些担忧起来。
赵又喜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人,他呢,也不想对方吃苦头,觉得在自己的庇护之下活着最好。
“等会我让司机带你去医院做孕检,你一个人,不要怕,我已经交代了院长,一下车就会有专人一直陪在你身边,流程什么的,自然有人带着你,你只要好好的做完检查就行了。”
“嗯。”
“做完检查了,你要是无聊,你就让司机带你去商城,随便逛逛买买,吃的话还是回家吃比较好,外面的东西不健康,吃了对身体不好。”
“好。”
他叹了口气,眼见着赵又喜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就连多说一个字都像是浪费口舌般。也就是他现在年纪大,不爱跟小孩多计较,仗着自己喜欢她便无法无天。
就连他死去的妻子,都没得到过他这么细心的对待过。
男人心里有些不舒服,揣着这份心情就出了门。
她站在窗边,看着男人的车驶向远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快就洗漱打扮起来。
今天的事,很重要,中间不容许出一点岔子。
过了一会儿,司机准时到了住宅楼里接她,她戴着墨镜,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从家里出来,被人恭恭敬敬地请进车里。
医院里的各种事项早就被王楚东已经安排妥当,医院里能来的领导级别人物都在门口里等待许久。阶层和阶层之间的不同,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她呢,只不过是仗着王楚东,享受到这样的生活。
检查的医生是个资历深厚的中年妇女,赵又喜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对她的不屑和鄙夷。毕竟她还年轻,人不过20出头的年纪,而她的丈夫却已经花甲之年。
要是放在以前,她一定要好好的给对方一个教训。那些达官贵人的正头老婆们看她不屑就算了,她一个给人看病的医生,有什么资格不用正眼瞧她。
但今天她格外的有忍耐力和自制力,摸着口袋里藏着的U盘,一言不发地做完了所有的检查。
司机要接她回家,她拒绝,转而让对方停在商场里,等她玩上一会儿。
对方答应得很妥当,毕竟部长也交代过让夫人自己好好玩玩,不要逼得太紧。
热热闹闹的商场,络绎不绝的路人,这样喧腾的场面让她的心一度紧张提至嗓子眼。她已经让司机在外面等候自己,也说了自己差不多一个小时就会出来。
一个小时内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但是简单的事情往往难上加难。这么个偌大的商场,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通过摄像头盯住了她的一举一动。
她抬头,望了望头上飘在空中的五彩气球,觉得自己渺小得犹如海中的沙砾,不值一提。
沿着过道一直走,很快就有人在尽头里等她,两人抬眸对视一眼,收到讯息,尔后对方转过身继续向前,她紧跟其后。
不知名的休息室里,有个大人物正在等着她。
对方亲自开门,将她送了进去。
唐和景正在里面,看见她的到来,给她添了一杯茶:“很久没见了,赵……王夫人。”
对方微微一笑,看着和蔼可亲,却哪儿哪儿都让人不顺眼。
赵又喜蹙着眉头,径直走过去走下,这房间里除了她们,便再没有其他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猛然放开,就连声音都提高了两分:“你怎么约在这个地方?”
商场人这么多,被人发现怎么办,这一路上提心吊胆,完全没个安生的时候。
“这不是关键。”唐和景扬起笑容:“东西带了吗?”
“带了。”她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就没有松懈的时候,攥着U盘,手心都出了好些汗。这种事情她从来没干过,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眼前的女人是笑面虎,她知道,吞了口唾沫,整颗心还是纠在一起不知所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能从王楚东电脑文件里拷到的内容我都拷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还有一些关于王楚东和祁严混在一起时的照片和消费记录,也一并被我存在了U盘里。”
一说起那个男人,她就恨得牙根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