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这家的肉汤真的特别鲜,诶,明儿我早点带你们娘俩过来,让你们也尝尝这味道。”
这是一对年轻的小两口,身边还跟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
男人刚刚在这儿喝了一碗肉汤,小小一碗三两口下肚,然后直接回家带上媳妇和孩子过来吃面汤,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
小孩闻着空气里弥漫的香味,口水哗啦啦地表示自己明天肯定不赖床,让他爹一定要记得带自己来吃肉汤面。
直到刮干净最后一点汤底,排在后面的人才死心离开。
只一天的功夫,宋家肉汤面的名气,就在这座小镇里传播出去了。
从开业到最后一碗汤卖完,也就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而已。
宋德贵和田翠娘不知道今天一共卖了多少碗汤和面,也不知道儿子收了多少钱,他们只知道自己忙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这一大陶瓮的汤啊,还有他们带来的面条和粉条,基本都卖完了,今天挣的铜钱绝对不少。
朱家人又帮忙收拾了桌子板凳,依旧搬到了肉铺后面,朱老娘留下来,帮着苗翠娘将那厚厚几摞碗洗干净。
中间朱老娘已经帮忙洗过几次碗,要不然按照宋家的生意,这些碗根本不够用。
因为肉汤油性足,所以想把碗洗干净得用草木灰,搓洗碗的时候,苗翠娘都有些心疼了。“碗里这么多油水,要是煮猪食的时候直接进去滚一圈,把这些油水给猪吃,多养膘啊。”
反正都是它们兄弟姐妹的油,也别浪费了。
朱老娘在一旁听着,也点了点头。
“要不你们养头猪?”
她试探性地说道,可宋家要是养了猪,现在老两口和女婿都忙着肉汤生意,那头猪岂不是得让她闺女来喂了。
“不成,养猪味道太大,我家辰子……和满珠都受不了那味儿。”
田翠娘在面对需要巴结的人时,还是很有脑子的,想理由的时候知道把朱满珠这个儿媳妇带上。
“我们村倒是有养猪的人。”
田翠娘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主意,她完全可以把这些带油花的碗交给那家人啊,她让那几人占她油水的便宜,那家人帮她把碗给洗了,一举两得。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冷,田翠娘可不想一天天泡在冰冷的井水中。
村里的白家特别爱干净,当家的是老寡妇,她年轻时候就是出了名的能干,他们家土地少,为了拉拔大几个孩子,就在家里养猪养鸡鸭,每天天不亮就去割猪草,别人家的地收割完又拾掇一遍后,她带着一群孩子再去挖一遍,就为了那点被遗漏的小番薯小土豆还有麦穗之类的东西,日子虽然清苦,却很踏实。
这家和宋老二家是口碑完全相反的两户人家。
白寡妇养了那么多家禽牲畜,人家照样将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个女人带着一群孩子,将粪便攒起来沤肥,和村里田地多的人家交换粮食,因为总是勤快地收拾粪便打扫庭院,即便住的最近的几户人家,也没有抱怨过她家养猪弄臭了那一片空气。
田翠娘觉得,让白寡妇帮自己洗带油水的碗,她肯定很乐意。
对她来说就是再多干一件事,却可以让她家那几头猪的伙食更好,来年卖更多银子。
而且按照白寡妇的脾气,绝对会帮她把碗洗得很干净。
在村里横行霸道那么多年,苗翠娘对每一个人的脾气都了如指掌。
于是在宋辰还没思考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娘已经计划着将洗碗业务承包出去了。
因为面汤卖得好,宋家人回去的时间比预计要早,回程的时候,空出来的陶瓮正好装上了今天朱家事先给留好的骨头以及两斤肉。
宋辰要给银子,朱老屠依旧说是记账上,等月底再结账。
虽然今天肉汤铺子的生意很好,朱老屠尝了肉汤,觉得生意肯定会一直很好,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既然之前想好了先观望一个月,再考虑收不收女婿的银子,朱老屠就不打算改变这个想法。
边上的几兄弟也没意见,骨头本来就不值钱,两斤肉撑死二十文,刚刚开业的时候,妹夫端来的几碗汤就值这个价了,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就算免费送给妹夫也是应该的。
可能是因为切实赚到了钱,回去的路上,推着那么重的板车,平日里总想着偷懒耍滑的宋德贵和田翠娘依旧精神奕奕。
但凡觉得有点累了,就竖起耳朵听一听儿子走路时,钱袋子里响起的哗啦啦的碰撞声,感觉身体一下子充满了力量,还能拖着笨重的板车再走一百里。
可见俩人的身体真的一点都不虚,只是懒罢了。
“明儿多熬点汤,在出发前,将陶瓮里的骨头捞出来,还能多加十几碗水呢。”
此时的宋德贵无师自通,深谙黑心老板的潜规则,觉得那样浓郁的肉汤,就算稍微多加一点水,也不会改变汤底的味道。
“家里的面粉和粉条都不多了,要不问大哥家要点?”
田翠娘作为煮面大师,更关心面条不够这件事。
即便现在百姓的生活比较富裕,但白面、米饭、红薯粉之类的精细粮依旧没办法敞开肚子吃,普通农户家里最常出现的就是番薯苞米以及粗磨的各种主粮粉,今天一天卖出去的面条和粉条,把宋家剩下的大半精粮给用完了。“先不说大伯娘肯不肯,光是大伯家那点细粮肯定也不够卖几天啊,还是得花银子买。”
宋辰的话打消了他们的邪念。
一想到买东西居然要花钱,老两口又开始心痛了,以前他们都靠坑蒙拐骗来着。
可惜没办法,儿子说的对,要是想做生意,肯定得花钱去买足够的细粮回来,靠骗来坑来的那点恐怕都不够一天卖的。
老两口琢磨着镇上粮铺里那些细面的价格,觉得还是问村里人买更划算。
还有红薯粉,十月底,家家户户种的红薯差不多都收上来了,按照往年的习惯,只有很少一部分会被做成红薯粉,因为制作过程太麻烦,大家都习惯一部分红薯放地窖,一部分红薯晒干磨粉,一部分煮熟后摊平晾干做成可以干口吃的红薯干,村里的女人和小孩都爱这一口。
说到这儿,田翠娘就想到了去年自己刚晒干的红薯片,虽然这些红薯片晒干后就可以直接吃了,但她更爱在烧红的铁锅里放入粗盐,炒干粗盐里的水份后直接将切成小块的红薯干放进去翻炒,原本干瘪的红薯干随着热气膨胀起来,口感酥脆又坚韧,越嚼越香。
今年得多做点薯干,去年做的那些都不够吃。
田翠娘咽了咽口水,话又说回来,做红薯干就已经够麻烦了,做红薯粉的步骤比它还要麻烦好多倍,因此村里人在番薯收获的季节里也只会用很少一部分番薯做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