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这唱戏声还得指定的人才能听见,徽月记得昨夜的确是听见那少主推门骂了一句好吵。旁人的确又没听到什么声音。
小孩委屈巴巴:“娘,我没撒谎,确实听见了。你听我说。我推开门往外看时这外头还大变样了。不是现在这样,而像是开在什么盘丝洞一样,到处都是蜘蛛网,外面那几个店小二就变成了几具会动的骷髅,在灯影下清洗自己的皮囊。肥皂的泡沫水几乎都要与蜘蛛丝融为一体。”
这么听来是画皮鬼,还是一堆千年的。就是不知道掌柜是不是也是画皮鬼。
那这枚血铜钱应该就是标记了。
她说:“这枚铜钱我拿着,你们今晚就睡我这,由由我守着不会出乱子。”
两人连声感谢。
夜幕降临,店小二又挨间提醒不要子时之后出门。到了徽月,他望向房内的母子眼神很是暧昧。哥哥提出要帮,徽月就让他在隔壁伺机。
可快到子时,有人敲门。
徽月还以为是哥哥,打开却看见是路今慈,他站在两盏壁灯之间,面庞似河水冲刷过的美玉。路今慈展开手,徽月看见一个东西,少年高高的马尾被风吹动抚过手中的小物件。
是一枚耳坠,红得有些瑰丽。
“你昨晚落在我床上。”路今慈话语冷漠,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昨晚发生什么,他却说的是忘记了。
偏偏这个时候来,怕不是存心的。
徽月一摸左耳,果然少了一枚,耳垂有些发烫。
宋铭听见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已经炸了:“你这死小子,什么意思?又花言巧语欺骗我妹妹是不是。你少在哪得意,就凭你跟我妹妹是不可能的。就算睡了又怎样,你没听见外界天天传闻我妹妹和魔王睡过,她依旧不认账,你一个无名小卒还是收起你这点歪心思吧!”
少年眸色转冷,讥笑着看向宋徽月,慢条斯理说出每一个字:“不认账?”
第60章贪恋
这本就是谣言啊……
徽月伸手想要拿回,路今慈五指并拢,后退一步。隔壁房门要推开,被他按回去,宋铭半天推不开也知道是被人施了法,锤着门:“死小子,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我妹妹也是你能肖想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真气极才骂这么难听……徽月落了空,想的却不是如何拿回这只耳坠,而是真怕这个时候出乱子。
路今慈这个人喜怒无常,容易生气。
她身子微仰,故作平静:“我不要了。你拿回去也好,丢掉也罢,我不要了。”
就这样。
背后小孩颤颤巍巍提醒:“姐姐,快子时了……”
听到没,快子时了。
路今慈不在意,甚至走进来,门关上,靴子不紧不慢将木地板踩得响亮。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锣声响了,打更了。锣声与他脚步声纠缠在一起,少年走到她面前,又摊开手,哥哥在墙的另一端威胁。
但他漫不经心。
徽月指尖一颤:“你又想做什么?”
路今慈拨开她耳边的碎发,她耳垂饱满,如一块莹白色的鹅卵石。少年手指摩挲着徽月的耳洞,她浑身丝丝地痒,耳洞又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穿过。她耳垂一重,听他低声说:“我想,要你原谅我。”
徽月望着他的脸,少年乌黑的眼好像江上摆渡的乌篷船,橘色光点驱散迷雾,阴暗少年有时候看起来有点亮,就好矛盾。
原谅他狼心狗肺?
原谅他践踏人真心?
他想的倒很可笑,徽月平静道:“可是本就来日不相逢,你要我原谅你有什么用。”
她眉眼弯弯,捏捏他的脸。
这眼神多温柔啊。
原本徽月都等着他发病好祸水东引,好让他跟外头那些千年画皮鬼打一架。可就算指尖在路今慈脸颊上按出一个红色月牙儿,路今慈只是冷笑一声。
徽月皱着眉头,就被他抬手微拨了一下耳坠,对方声音随风吹入她耳窝:“你猜。”
有病。
徽月小指勾起耳后碎发遮住整只耳朵。她耳垂很容易敏感,被碰了两下就微红。
有病。
她重复骂了一句。
注意力回到角落那对瑟瑟发抖的母子,母亲如瀑布垂落的乌发绞在两人的关节处,竟先不吃疼,而是害怕。
房内每个人就听见了门外的戏声。
一拍惊堂木,有人咿咿呀呀地念着台词,依旧是徽月初入客栈那天听的那场戏,只是更悲怆,其中也确实掺合着捣衣声。
有人上楼,脚步声咚咚咚,滞闷又隐含未知的危险。对方笑着敲了敲她的门:“刚刚张方清点数目发现少了一枚铜钱,不知客官可否看见啊?客官若是给我,我今夜就不打扰您了。”
看见,或着没看见。
给,或者是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