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石阶生满青苔,她好几次没站稳差点掉下去,出了一身的冷汗。
徽月额前的莲花印记不断地闪,却无法抵过针芒一样的雨。背上的路今慈也好不到哪去,背上,手臂上都是针雨割出来的血痕。她这才能仔细看他背部那些难看的疤,密密麻麻,每一笔都在控诉他们造下的孽,这么疼,他都是怎么忍过去的?
她不禁想起曾经很多个夜晚都能看见路今慈坐在月下,抱着把孤剑发呆。
少年脸上都是伤,远看着都叫人害怕。
平时看见她来他都是沉默寡言擦剑,或者总说一些很刻薄的话让徽月知难而退。
偏偏那日,他声音沙哑地问:“为什么来这么迟。”
少年望向她,眼眸如晴夜一般澄静。
徽月愣了一会:“我去回春堂取药的时候发现药都用完了,现场调花了点时间。发生什么了?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缄默,徽月刚想验一下他腿上的伤势却被他推倒,手中药膏滚进了竹林里,路今慈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站起来,在她怔怔的目光下,路今慈手撑着剑,极其阴郁地望着她。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没有丝毫的感情,很容易让人以为他刚刚的话只是错觉。
他裤脚边不断滴血,滴下来的血染得土壤嫣红,徽月手心全是粘稠淤血。
现在想想,那天应该是他们往他膝盖里打钉子的那天。
而路今慈口中的来迟了,是想问当时为什么不救他?
可就算救了他又能怎样,这样肆意践踏人真心的人值得被拯救吗?
徽月侧头看了眼背上的路今慈,他闭着双目,脸色越来越苍白,真想从这把他丢下去啊……
她摘下斗笠系在路今慈脖子上,正好挡住了刮在脖子上的雨。路今慈的手臂早就被针雨擦出了血,血液顺着衣袖流在台阶上,一阶一阶往下,染红了青苔,空气中的铁锈味也弥漫在她鼻尖。
徽月不禁喃喃道:“难道我有退路吗?”
爹爹处罚周戚几乎将整个鹿城的世家都得罪了。恰逢百煞封魔榜的碎片现世,未来发生的很多事都提前了,爹爹与哥哥又在这个时候相继昏迷。长衡仙山如同一盘散沙,若无人镇守根本抵挡不过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没得选。
她已浑身麻木,喉咙干涸如刀割,
睫间湿漉,回眸再不见青苔。比她高了很多的路今慈压在身上很沉,徽月只能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咬牙一步一步往上爬。
问灵不禁道:“你不恨我吗?”
这漫长的问药路一眼望不见尽头,血水与春雨杂糅在一起。腥味浓郁的雨水和前世的死时的那场雨好像。
她心中悲悯交加,声音温绵而清越:“恨你,那又如何呢?”
染血的春雨还不是继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