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三千不到了。”小兵的语气在抖,可那里有心痛有不甘,唯独没有恐惧,“但好消息是,裴将军已经带着百姓和其余部队撤离北境,进入晋州辖内,一切顺利。”
霍长庭终于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那就好。”
“还有,淮安王世子带着一队人,在定宁城等着接应将军,他说等着你带兄弟们凯旋。”小兵略带哽咽,“将军,我们会回去的,对吗?”
呼啸而过的北风吞掉了霍长庭的回答,少年将军别过了头去,地平线上是如血残阳,蓦地,一大片黑影自地的尽头出现,如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自北向南,带着呼啸之势奔涌而来。
“敌袭。”小兵瞪大了眼睛,“将军,我去擂鼓——”
“等着,不用你去。”霍长庭拉了他一把,将一封信拍在他的胸口,“带着它,立刻回到定宁,让淮安王世子带着人走,不必接应,立刻走!”
“将军!!!”
“就告诉他是我说的。”霍长庭将长.枪从雪地里抽出,残余的雪花片片飘落在他开裂的手掌,转瞬化成了一滴滴水珠,蜿蜒落下,“是我的……临终遗命。”
“将军!?”小兵一把扯住他,“要死也是我死,你自己去送,我带兄弟们守着这里,你快回去!”
“我是主帅,没有抛下兄弟们自己逃了的道理。”霍长庭手掌在他胸前狠狠一推,硝烟席卷而过,他的额带被血色染红又被烽烟烧灼,带尾都带了焦枯的黑色。
可他还是那般英姿飒爽,少年意气,自在风流。他反手抽出长.枪别在身后,转过去面对那黑压压的狼族骑兵时,竟生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慨然悲壮。
残阳将他的侧影打得模糊又通透,他的侧脸隐藏在烈烈阳光下,攥紧了副将递过来的大魏旗帜,迎着长风悍然一挥,仅剩的两千余兵发出了震碎山河的呼号。
“人在城必在,必不跪着活!”
“人在城必在,必不跪着活!”
“人在城必在,必不跪着活!”
霍长庭对小兵露出了个安然的微笑,然后转过头去,一抹唇角:“狼崽子们,想要我们的地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够不够秤,爷爷不把你们扒一层皮,算是我孬种。”
那样振聋发聩的呼号犹在耳侧,卫杨颤抖着手拾起地上的水碗碎片,结果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是嘉定之役里留下与霍长庭死守的三万人中唯一活着回来的人,他本也想同兄弟们一起埋骨于嘉定关外的风雪中,可霍长庭告诉他,得有人带着他们的魂灵回到故地,让他们看看自己守卫的山河依旧安宁。
当年北境十二城虽然被夺,但霍长庭的战略无疑是最大程度的减轻了损害,十二座空城留下,精锐全部带走,剩下的三万人拼死将狼族的火力消耗了大半,狼族虽然占尽了城池,却也弹尽粮绝,这就为两年后让大魏夺回北境做好了充足的先决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