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裴敬一马当先,举着“魏”字的大旗,身后便是帅前先锋,旁边那人霍尘已经没有印象了,可他一眼就看到走在左侧的、当时还是淮安王世子的顾长思。
一路大捷,所有人都在雀跃,百姓夹道欢送,裴敬威严的面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更别提后面士气高涨的将士们,可只有顾长思一个人,他没有看四周的百姓,只是看着前方无尽的大道。
他的眼神像是淬了冰,阴沉、凛冽,像是嘉定关外昼夜不息的风雪,冰封千里,霍尘被冻了一个哆嗦,一旁的梁执生按了按他,示意他不要有太多动作。
当时霍尘已经改头换面,也落到狼族手里,被哥舒骨誓喂下了浮生蛊,前尘尽忘,可在那层层叠叠的人群中,在那些坚不可摧的铠甲中,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顾长思。
“那个人……”他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又被梁执生挡掉,让他不要乱看,“为什么所有人都在笑,只有他一个人不开心?”
梁执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或许有太多的不甘心吧。怎么,你对他有印象?”
“没有。”
“那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是啊,为什么那么激动呢?
霍尘当时回答不出来,只能看着身披玄色甲胄的世子殿下策马远去,人群散尽,他仿佛也被记忆遗落在了角落里。
“我只是……想告诉他。”他喃喃道,“不要难过,该多笑笑的。”
懒得回去再吃了,烤好的蔬菜和牛肉被放在灶台上,霍尘一手拉风箱一手用筷子戳,可惜左手怎么都不灵光,正想胳膊打个交叉用,顾长思轻飘飘地夺过了他的筷子,给他喂了一口沾好了酱汁的牛肉。
霍尘垂眸看着他找了张帕子出来,给自己沾了沾唇角,那下垂的眼睫,微微上扬的眼尾,比眼前所有的东西都要更令人心潮澎湃、难以遏制。
“嘉定初遇,是我第一次站到你面前。”霍尘轻声道,“我也第一次正视了你的眼睛。虽然我当时拦截张府的轿子是意外,但幂篱那道细细的缝中,正露出你一双眼睛,那一刻,我就知道那个人是你。”
“我没有忘记过你的眼睛,我还认得你的眼睛。”
“纵然一个人经历波折、人生大变后,总会性格上有所变化,或变得冷漠无情,或变得开朗活泼,或变得刻薄寡恩,或变得慈悲众生,但我看到那双眼睛,我就会认出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