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里面已经垫着些垃圾,唐软的腰才没有摔得太疼,可是垃圾的味道,尤其是腐烂的厨余简直在折磨人的脆弱神经,令人作呕。
防止呕吐被人听见,他用双手死死扣紧嘴巴,再不敢发出一声闷哼。
总共几百米的路程仿佛变成漫长的一个世纪。
直到沈顾疲惫但冷肃的声音从垃圾车外响起。
打开车门,看看里面。
他靠车离得极近,完全不在意一星半点的恶心气息,甚至连语气中饱含的冰碴子也难以掩饰。
唐软顾不得恶臭,又重新钻回垃圾袋深处,用颤抖的手掌紧捏住塑料袋袋口,如同面临死亡般闭紧呼吸。
不不要,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那两个工作人员完全没有自己的动手的机会,一众保镖仿佛破门的狂徒砸开垃圾车的后舱。
工作人员竟争吵起来。
沈顾冷道,给你们赔辆新车,若不然就选择失业,或者闭嘴。
总之,现在连一只苍蝇都不要想离开沈宅。
咕咕。
沈顾焦躁欲狂的瞬间看见那只小蠢狗在后厨房的门旁扒挠着,分明一整晚都没有看见的玩意儿突然出现在眼前。
瞬时脑袋里灵光一闪。
虽说依照唐软的服帖与思维缓慢,是绝不可能产生如此荒谬又机灵的方式溜出沈宅。
沈顾倒是愿意放手一搏。
几个保镖准备往垃圾堆里跳。
直听见沈冲暴呵道,小顾,你太没有分寸了。又朝被保镖严格施命,你们全部被开除了。
赶来的还有沈夫人与沈慎言。
沈顾紧攥智能轮椅的扶手,依稀咬牙切齿着,那我亲自爬进去看看,若是软软不再里面,正好把我也轰走即可!!
好了,小顾,沈夫人彻夜未眠,美丽的容颜掩不住憔悴,家里已经被你搞得人仰马翻,结果呢?若是能找到软软的一根头发丝,你爸爸也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软软不见了,我们都很着急,但不要自乱阵脚啊,稍微再等等若是真有问题我们立刻报警,还不一定是软软昨天出门了咱们都没注意。
我不想听。
沈顾竟横眉冷对道,监控录像分明没有软软离开家的任何记录,他一个大活人,究竟能去哪里?妈,你不害怕吗!
他的声音颤抖且脆弱,一点都不似杀伐果决的那个冷面阎王。
若是平常,唐软会毫不犹豫钻出去。
如今他只觉得害怕,深深得害怕。
沈顾操控了他的一切,包括感情。
软软现在害怕他,一点也不想再听见沈顾的声音,包括他惯用的脆弱祈求自己原谅。
不听,我不信,唐软捂紧耳朵,死死地。
沈慎言道,先叫这辆垃圾车先出去吧,味道太大了,若是叫邻居家看见,指不定要遭背后议论。
我不准!!沈顾还要检查。
小顾,我忍你一晚上了!沈冲简直忍无可忍,你昨晚还打了小叔叔,不道歉就算了,我命令你现在立刻让开,否则软软回家我也不准你见他!!
沈夫人低声劝解,别生气,都别生气,这意外发生的着实突然,所有人都还蒙着搞不清楚状况,咱们回去从长计议,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说实话,沈顾从未如此恐怖地打量过家里人,彻夜不眠不休使得他双眼通红如魔,浑身上下散发出暴戾的气息。
仿佛不是她曾熟悉的儿子。
沈慎言道,昨晚的事就不提了,既然小顾担心,也不能只在屋子里找,这些保镖也不要忙着开除,一人开一辆车全部出门,现在天光大亮,每人负责一片区域,再跟熟悉的人调一下天城的全部监控录像,尽早找出人来。
话说,沈慎言也不愿与疯子纠缠,取了车钥匙最先从沈宅出发。
垃圾车又重新开动起来,唐软心弦适才缓慢放松。
他没有带手机,全身上下除了恶臭连一毛钱的没有,不过手里提了点吃的,只消等垃圾车返回来及处理站,他就可以下车。
往后......
暂时他还想不到那么多,一夜的惊慌失措与恐怖难过将他折磨得异常疲倦,直到垃圾车又停靠在哪家豪宅的后门。
每一次门声响动都叫他心惊肉跳,简直生不如死的感觉。
熟悉的声音再起。
软软,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好吗?里面太脏了,你会生病的。
居然是沈慎言!!他不是主动要求出门找人吗?
唐软才不会上当。
沈慎言又道,昨晚你躲在洗手间里,我其实是知道的,毕竟你呕吐的声音那么大,论谁也不是聋子。
小顾不知怎么惹到你了,但我一直是你的朋友,你仔细回想是不是这样?
软软,我作为一个朋友当然会站在你的立场上保护你的,如果你暂时不想看见小顾,我可以先把你藏起来,直到你气消为止。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带你出门吃饭,结果小顾轻而易举就定位咱俩,如果你以为凭借自己的本事能漫天过海,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小顾找人的手段更加狠厉老辣,你根本躲不过三天。
沈慎言既然敢说出如此一长串的规劝,自然有自己的判断,其实整晚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唐软是绝对没有离开过沈宅的人。
而且他看见咕咕的瞬间与沈顾做出了一样快速的判断。
耐心等待两分钟。
从臭气熏天的垃圾塑料袋中隐约钻出个人。
我不想回去,小叔叔......我现在好臭......
沈慎言从自己的车后面取出一条备用毛毯,又朝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扔了一万元现金,他的车上随时会备一点现金以防万一。
最好闭嘴,否则......
也毋用再多说什么,沈慎言打开毛毯,冲怯懦的唐软微笑,来,我把你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绝对不会叫沈顾把你带走,相信我。
唐软忍了忍鼻子的酸涩,钻进毛毯中央,严丝合缝地包围,被沈慎言打横抱起快步送回车里,以最敏捷的速度送回家里。
唐软也不知沈慎言将他运送去了哪里,或许是因为浑身紧绷的神经骤然疏松,整个人不一会儿便晕睡了过去。
其间他应该发了一场高烧,连夜的冷气侵体,加之垃圾恶臭熏天,即使是个高壮的汉子也遭不住狠厉的折腾。
何况是养尊处优好久的唐软。
他病得太厉害,脑子里浑浑噩噩,时而睁开眼在车里,时而睁开眼在一片洁白的屋子里。
沈慎言低声喊他,软软,张嘴。
他喝到的水是甘甜的。
身上的臭气被清洗干净,但是实在浑身着火,完全记不得是谁帮他清洁的。
似乎还有医生的身影出现。
医生!!医生!!
刺激到了记忆的痛点,足以令人失去理智,梦境与现实,恐惧与迷茫交错拉扯,碰撞又叠合。
他的肚子痛得要死,双手一抹全部是殷红的鲜血。
那道陈年的旧疤变得鲜血淋漓,仿佛恶魔即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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