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打开门,一半声音散在了走廊上,不要再有上次的事了。
晚安。
随着一声门响,谢洵的脚步渐远。
他走以后,程澄一个人坐在床上,原本一整天的惊讶、慌乱,以及不自知的踏实和欣喜,压在他身上,却让他没了困意。
他走到浴室去洗澡,回来吹头发时路过水池,看见了上面摆放着的洗漱用品。
两把牙刷相互支撑着靠在一起,一旁是一支柠檬味的牙膏。
程澄目光闪烁,连头发也不想吹了,随便找了块毛巾擦了擦,就回到了床上。
他带来的大号旅行箱还摆在门口,程澄抿着唇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平,才谨慎地打开来。
现在这个房间里的画不知道去哪里了,但程澄就是有理由笃定,如果是谢洵来处理的话,就一定没有扔掉。
他把箱子里这段日子的画拿出来,他几乎把能收的都收了,另外还有一两幅大小装不下,带不了,他原计划是等有空了再回去拿的。
现在肯定是不能回去了,要是再跑一次,谢洵估计
程澄怔怔地发着呆,想着。
谢洵刚才所有的话他都记得,即使他仍对自己有不解、有愤怒,却还在清晰地传达出他的想法。
原本藏了许久的情绪也不受控制地翻了上来。
程澄捏着画框的手有些用力。
他不能那么过分。
他不能再视而不见。
不能再因为所谓的系统任务,让谢洵露出那种表情。
他其实自己清楚,在谢洵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即使自己想到了原本的主角会怎么做,心里居然没有产生太多惧怕或者恐慌的想法。
就像他笃定谢洵不会扔掉自己的画,笃定在B市老旧的楼梯口,自己只要服个软,对方就一定会过来帮自己一样,他那一刻,其实也是笃定谢洵不会那么做的。
明明看上去那么冷淡的一个人,却说了不止一次是不是想要丢下他的话。
程澄把箱子合上,将画草草收进柜子里,站在门口努力做了两个深呼吸,刚想要打开门,又没忍住照了一下镜子,把一头乱糟糟半干的头发勉强整理了一下,然后走了出去。
这个夜晚很安静,其实这里跟B市比起来也并无不同。
大约这半年的日子和刚才谢洵的反应终于让他想得更明白,程澄缓缓吐出一口气,想着。
反正总有漏洞可以钻。
谢洵从浴室出来,草草裹了一条浴巾。
对他而言,虽然是两天前就知道程澄已经回来了,但今天发生的事也依旧太多。
他坐在床上想着,是不是不应该说那些话,是不是进门的时候应该再控制一下情绪
他用手掌盖住脸。
可是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不能保证能做得更好一些。
谢洵叹了口气,刚准备去接一杯水,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犹犹豫豫的敲门声。
是谁不言而喻。
谢洵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要说,拿着水杯走过去打开门,就看见程澄穿着单薄的睡袍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
要不是他的手还算稳,说不定水就要洒出来了。
程澄站在他面前,脸还有点红,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移到不知名的地方去:我,我睡不着。
你怎么把刘叔他们叫走了,我找不到助眠的香薰灯。程澄说了句不知道算不算自然的开场白。
要我帮你找找吗?谢洵把水杯放好,说了一句。
程澄差点没接上下一句,不用了,主要是被子还有点薄。
谢洵表情很正经:那我
而且我我在那边睡的床有点太硬了,一下子回来睡这个,太软了,不习惯,得缓冲缓冲。这次的理由程澄就非常满意了。
于是谢洵听了,脸上的神色终于有了松动:我去给你拿个
谢洵!这次程澄忍无可忍,你是不是故意的?
一连吃了好几个暴击的程澄脸上带了点羞愤:生气就生气,有必要这么怼我吗?
结果谢洵的表情怔了一秒:那你是要
挤一挤。程澄这次干脆不看他,直直别开他的手臂就闯了进去。
可是我的床也不谢洵好歹没能一直到底,终于把最后那个硬字收了回去。
让让,自荐枕席。程澄埋着头说,给不给啊?
谢洵好像还没动,不知道要不要提醒程澄自荐枕席这个词的意思,还是说,就是他想的那样。
程澄没好意思一直盯着谢洵看,对方身上的肌肉并不夸张但足够漂亮,此时就下半身裹了条浴巾。
他在心里说了句来得不是时候,但也没了退路,干脆坐到对方床上,假模假式地拍了拍:行,比我的硬。
然后把自己的枕头和薄被一起扔在上面。
哎呀好困。他说演就演到底,人也往床上倒,等躺好了就眨眨眼看着谢洵,我先睡了,晚安。
一旁没弄明白他这一通操作的人还站在原地。
程澄倒是想得很明白,就是操作起来还是不好意思,干脆直接闭上眼,不说话了。
不是说主角不喜欢肢体接触吗?那自己就非要贴着他。
之前他不敢一直黏着谢洵,一是因为半年时间实在太长,二是现在自己跑了又回来,两人已经约好了解释的时间,那么自己就可以尽他所能地恶心系统了。
反正
反正也没少抱。
就这么几天,总能稍微传达一点自己的意思过去的。
程澄闭着眼睛,睫毛微不可见地翕动着,但装出的呼吸声很真实。
他等了又等,终于听见身旁传来一点很轻的声响。
床垫下压的触感传来,程澄看似毫无动静,实则心跳加速。
不过身旁的人好像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甚至还小心避着他,尽量不让两人有什么肢体接触。
算了,程澄想,至少这样,总能缓和一点两人现在有些僵硬而尴尬的关系。
这么想着,他就不打算再装下去了,真放松了思绪,准备投入回家以来的第一个夜晚。
四周都很安静,程澄甚至意识已经开始有些飘忽了,即将进入梦乡的前一刻,忽然身旁的人轻轻动了。
睡意瞬间消散了不少,程澄只感觉一只手谨慎又轻柔地伸了过来,很小心地把自己揽进了一个微微起伏的温暖胸膛。
他僵了僵,但没动。
这个夜晚的确有些冷,两人抱着,会更好些。
他正欲重新酝酿睡意,忽然听见身旁的人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开了口。
那句话好似不是对自己的说的,倒像一种在夜深人静之时的自我告解。
谢洵说。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