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栀随她所指望去,一辆汽车门开,下来个穿粉绸刺花无袖旗袍的妖娆美人儿,烫鬈的发从额前斜几弯曲浪淌至耳根后盘成朵花儿,插根嵌粉宝的金簪子,一手摇檀香小扇,一手兜着金闪链子包,挺胸抻腰翘臀的正往大世界里去。
月梅凑近她耳边道:“那就是小金宝。大世界的台柱子,被新世界撬墙脚去了。”
“是个美人呢,穿甚麽都好看。”冯栀由衷赞叹,又奇怪:“不是去新世界麽,怎还会再来这里。”
“总不能人走就茶凉罢,她得显出提携新人的气度,更况今有好些大人物在,岂能放过攀交的机会。”
冯栀默了默:“或许她没你想的这麽坏!”
月梅冷笑起来,没解释,忽而道:“你让常二爷离小金宝远些,她可染了花柳病。”面庞掠过一抹幸灾乐祸:“治不好的那种怎这样看我,又不是我瞎说,是黄老板同她吵架时漏出来的。”
“若真如此,那黄老板语出恶言,戳人痛处,倒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冯栀皱起眉头:“你需提防着他些,更要引以为戒,清白做人。”
两人说着话已近至大世界旋转门前,守门倌陪笑来迎:“梅兰小姐怎还在这里,黄老板可把你好找。”
月梅听得肃然,抬眼望去,戏台前摆的十几圆桌,人已坐够半数。
把冯栀安顿在最偏的角落处,就听得梅兰梅兰在叫她。
“喊魂呢这是。”月梅没好气的,却也有些得色:“有人问起,你就说我邀的你,苑芳得空就来。”
这才辄身往戏台上走,戏台亮着明光,有人认出她,拍掌吹口哨,她回眸抿嘴一笑,侧身闪进了帷幕后。
冯栀的心怦怦乱跳,悄然打量四周,果真是个纸醉金迷的去处,穿长袍马褂的、西装革履的、裹身绸缎的,起起坐坐,进进出出,看着好不热闹。
小金宝一人坐正中一桌,翘着二郎腿,手里拈根香烟在吞云吐雾,有三两公子哥儿手按在椅背上,俯身同她说笑。
冯栀收回眼神,觉得甚是无聊,幸得戏台上来个吹萨克斯风的,看着瘦弱不禁风,却把调子吹的深沉慵懒,丝毫不含糊。
她听得入了迷,直至曲终人去,才回过神来,发觉除了小金宝那桌还她一人坐着外,其它桌台已是坐无虚席。
“阿栀。”苑芳不晓从哪里冒出来,递她一瓶桔子水,在椅旁蹲着。
“月梅怎还不唱呢?你瞧,人都到齐了。”冯栀低头问他。
苑芳摇头:“小金宝那桌贵客还没来,黄老板不敢开台。”
不晓是何方神圣,这麽大的派头! 冯栀暗自忖度着,忽听苑芳兴奋道:“快看,来了!”
她急忙回首,但见七八人跟随迎倌,由远即近,率先走前那男人身型魁梧高大,脚步沉稳,正听旁侧的人说话,或是听到愉悦处,微微颌首,嘴角噙起笑意。
冯栀呆愣住,还道是谁呢,竟是常二爷常燕衡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