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希圣恰拿着三本书过来,抿抿唇喊了一声姆妈:“她们是来取书的。”
“客迎上门送要请坐的。”周母嗔怪他:“读那麽多书却不知礼,是白读了。”又向房里伸展一只手,朝她们道:“莫嫌寒碜,既来了就玩会儿。”
冯栀见她热情相待,倒不好立刻走人,开口谢过,三人进了屋,房间虽狭小却打理的异常干净,白粉墙挂着四幅水墨画,画的是梅兰竹菊,两张床褥铺扫平整,用蓝底碎花的布帘隔着,书桌和椅摆在窗前,窗开半扇,正好可以看见常府黑红瓦坡屋顶和天窗。还有个半新不旧的油黄木纹衣橱,便再没甚麽大件了。
板凳不够坐,周希圣去外面搬来把椅子,冯栀坐着总闻到股子粗劣的脂粉香,暗忖大抵是问那娼妓借的。
周母想给她们沏茶,一摸热水瓶却是凉的,她便抱歉地微笑:“我给你们炖点心吃。”
冯栀婉拒:“伯母客气,我们吃过早饭来的,玩一会儿就回去,不敢给你添麻烦。”
周母笑道:“不是甚麽精细点心,吃着白相相的(吃着玩的)。”说着出去了。
冯栀问周希圣要了几张草纸,递给月梅擦鞋面的污渍。
一直拘谨的毓贞大方起来,指着墙上的画问:“这是你绘的麽?”
周希圣手里拿本书随意地翻,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
“绘的真好!”毓贞一面细看,一面称赞,侧脸朝冯栀道:“年先生也教我们绘过粉紫蟹爪菊,竟不及周希圣这幅天然有神韵!阿栀,你说是不是?”
月梅抿嘴轻声嘀咕:“这位常小姐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冯栀撇她一眼,再望向那画,赏了稍顷方笑道:“是不错!”
周希圣蹙眉不语,把手里书翻到底,又重新翻过。
毓贞说到最后也无话再说,正讪讪时,幸得周母端着黑漆方盘进来,里面有三碗甜酒酿圆子,都卧了只水浦蛋。
“周阿妈做了啥点心吃?一屋子香喷喷?”那娼妓在门外笑嚷:“此时掼榔头(充面子),到夜里又要吃糠咽菜喛。”
周母红着脸出去撵她:“少讲两句,无人当你是哑巴!”
周希圣一直没有吭声儿。
冯栀晓得周母还是破费了。
不该和月梅一起来的,她吃着时这样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