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无辜铸佞臣作者:虞姬奈若何
第2节
琼林宴后,明德帝诏书:新科状元任正三品四省巡抚。探花调职荆州,任太守。原太守贺祥云迁为从一品尚书。榜眼在朝任正四品参议。在科考中脱颖而出的众位考生皆填补了私盐案牵涉官员的大大小小位子。一时间,朝廷多了许多新鲜血液,早朝的气氛也欢快活跃起来。
经过这一次大换血,原先赵麒,张贯,李守义三足鼎立局面彻底坍塌。新科状元榜眼是赵相门生,自然归顺于赵相门下,新任尚书贺祥云又与赵相交好,一时间张贯的气焰被打压下去。朝堂之上,唯赵麒马首是瞻。
闻名天下的赵麒赵相今年二十七,相貌俊秀,待人温和,有无子嗣,未曾娶妻,一时间京城未出阁的小姐都春心萌动起来。媒婆几乎踏破了赵府的门槛。
又有传闻说,这赵相不娶妻是因为钟情于王员外之女王曼曼。要说王员外无官无职,女儿也貌不惊人,怎么就走了这么个狗屎运?一时间叹息声四起。
这当事人赵麒自然是默默的听着。正是八月份暑热的时候,这些烦心事儿就通通都不想管了。
他不管,可有人管。
韩臻听着四处的传闻,一股无名火便窜了出来。听闻赵麒要娶王曼曼更是怒从中来,恨不得挥刀去砍了那个女人。他一生气,宫里的奴才们就吃苦了,时不时被骂上一句都是轻的。
朝堂之上的氛围也很古怪。
皇帝心情不太好总是找茬,丞相一言不发呈观望姿态,新尚书大人心直口快常常语出惊人,殿阁大学士张贯则与其作对,硝烟四起。其余人大气不出,都恨不得找个洞躲进去。
终于,这天退朝,小皇帝忍不住了,“赵相,一会儿你留下,朕有事与你商量。其他人便退了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参拜过后纷纷退下。
赵麒倒是有些奇怪小皇帝找他做什么。他现在在朝堂上已经低调的几乎成了空气,难不成是因为三品巡抚四品参议还有尚书都是站在他这边?这么一说,似乎的确有些权势过大,怪不得小皇帝忌讳。是时候找个借口杀杀自己锐气,降个职或是禁个足吧。
这一个多月以来,韩臻除了每日早朝能看见赵麒外,两人根本没有独处的时间。韩臻发现他现在每天都有一半时间在思考赵麒在做什么,剩下的时间在想为什么赵麒不来找他。就这样过着。
“皇上,不知找微臣有何要事?”
韩臻道,“赵卿,听说你要娶妻?”
赵麒一愣,这才知道竟然连小皇帝都知道了,这贺祥云的嘴巴可真大。笑道,“禀皇上,微臣今年二十七,的确是有要娶妻添子的想法。”
韩臻皱了皱眉头,不悦道,“不行!”又说,“那个王曼曼,她,她哪里好了?朕调查过了,她长得又丑,也没什么才学,门不当户不对哪里配得上你!”
赵麒闻言只觉得好笑,这小皇帝,说的这些是什么话。忍不住轻笑,“皇上,这成亲本是两情相悦的事,微臣觉得可以便好了,不必讲究门当户对。”
可是我不想你娶妻。韩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想赵麒娶妻,总之就是不愿意。
赵麒这时候忽然想起小皇帝过了年也有十六七岁算是成年了,到时候恐怕是要选妃了。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再过些日子宫中会挑出优秀的官家女入宫选妃,皇上可以挑着自己喜欢的册封为妃或是美人。”
韩臻立刻反驳道,“我不娶!”忽然又想起来似的,道,“赵卿,我要册封王曼曼为皇后!”说完这话,韩臻几乎是屏着呼吸去观察赵麒的脸色。
怪不得小皇帝不乐意自己娶妻,原来是看上了王曼曼。这小皇帝竟然什么时候也长大了。还记得那时候第一次遇见,自己也算是毛头小子,才十几岁,小皇帝刚学字,五六岁的奶娃娃可爱的不得了。
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经历了分分合合,生生死死,这辈子,平平淡淡的活着便好了。赵麒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喜欢就好。微臣无碍。”
“真的吗?”小皇帝闻言一笑,似乎是很开心,“你不喜欢王曼曼是不是?”
赵麒笑笑没说话,小皇帝甚少笑的这么开怀,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没这样笑过。原来,寻常女子便叫他满足成这样。可笑上辈子他纠缠着小皇帝十年,硬是不给他册妃。。。
韩臻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开心,在得知赵麒不喜欢王曼曼之后。只觉得心里满满的,暖呼呼的。
“你喜欢我吗?”韩臻问。
什么?!赵麒大震,一时间竟张口说不出话来。小皇帝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以下犯上罪不容诛?!
韩臻也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问出口了,可是对方惊讶不敢置信的样子让他很难受。
好一会儿,赵麒才缓缓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微臣先回去了。”
“哦,哦!赵卿慢走!”
没一会儿,赵麒走了。喜公公走了进来,尖锐的嗓音让人异常难受,“皇上,我看这赵相也太大胆了,仗着皇上宠信竟然连规矩都忘了!”
韩臻皱起眉,冷道,“好大的胆子!朝廷命官也是你这样的奴才可以多嘴多舌的!来人!”
“在!”门外御林军带刀而入。
“拖下去杖毙!”
喜公公吓得魂飞魄散,连连跪地求饶,“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说着就已经被御林军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韩臻却是冷着脸,他年纪虽小,发怒的时候倒挺像那么回事。如果赵麒看见的话,定是要这么想。
☆、第8章纳妃
次日,赵麒于御书房外求见韩臻。大太监桂公公出门相迎。赵麒一看这桂公公,终于不是那种妖人,面上带着暖人的笑意,倒是讨喜的很。
“皇上,听说您下旨杖毙了喜公公?”赵麒问。
韩臻脸色一僵,有些尴尬。更是害怕这个人知道了会讨厌他,“赵卿,朕,朕是气急了。。。”
赵麒一笑,道,“皇上做的很好。为君应以仁治国,但身为帝王,切不可叫这种宵小之辈爬在头上作威作福。皇上要记得,关键时候不要仁慈。”
韩臻连忙点头,面露喜色,“嗯!”
却听那人又说,“皇上,微臣近日身子不爽,恐怕是年轻时候不注意身体落下了病根,现在每逢刮风下雨便骨节发酸,疼痛难忍。故而微臣想辞官隐退,望皇上恩准。”
韩臻张大了眼,全然失了分寸,“不行!不行!”又摇头道,“我不准你走!”
小皇帝又在耍性子了。赵麒心下无奈,又开始娓娓道出利害,“皇上,现下朝堂之上正三品巡抚为人正直,才富五车是值得亲近之人。虽然常驻京城外,但关键时候皇上可以召他回京商量要事。新任尚书也能很好的辅佐皇上,张贯张大人这些日子担心引火烧身必定做不出什么大事来。皇上琼林宴上也接触了些新任仕子,心中应该自有比较,接下来的事皇上可以自己做主,重用贤臣。微臣身体抱恙已然帮不了皇上了,不如自请辞官告老还乡,皇上也可以多提拔一下手上的官员。”
韩臻却听不进去这些,只觉得胸口发闷,疼的要喘不过气了。
赵麒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怎么打算,又道,“皇上,微臣于国无功却做了两朝丞相实在惶恐,现下有才子能人皆可胜任,微臣愿卸任让贤。求皇上恩准。”
韩臻每次召见赵麒时总会遣退身边的奴才侍女,这时候偌大的御书房只有赵麒和他一人。
韩臻没了顾忌,竟伸手抱住赵麒,恳求道,“太傅,太傅,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赵麒浑身一僵,震惊之余竟没了主意,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灰飞烟灭了。小皇帝如此,可是对他有意?可就在几个月前,小皇帝还用卑拙的手法对他下了毒。
韩臻见他没反应,委屈的直掉泪,哭道,“太傅,我不做皇帝了,我让你做,你不许走!”
赵麒蓦地睁大眼睛,心想,难不成小皇帝是觉得他别有所图,故意演出这一幕来验证自己是否有谋权篡位之心?赵麒一惊,推开小皇帝往后退了两步,郑重的跪在地上,道,“皇上,微臣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请皇上明察!”
韩臻更觉得伤心,连皇位也留不住你吗太傅?这么一想便哭的更惨,抹着眼泪直哽咽道,“太傅,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知道是我对你下了毒所以讨厌我了?呜呜,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太傅,你不要生我的气。。。”
赵麒跪在地上,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想不明白到底小皇帝这是何意。连忙道,“皇上,这些话千万不要再说了,微臣是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没有人刻意下毒,可明白了?”
“太傅!”韩臻扑到赵麒怀里,手臂将他圈的紧紧的,“太傅,那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好害怕,我的父皇和皇兄都被人害死了,我现在只有太傅了!”
赵麒一惊,心头凉了半截。
完了,这小皇帝难道是想通了先皇和先太子的死因蹊跷?若是牵扯出来,恐怕自己必定是不得善终。毒害先皇和先太子的罪名,一杯鸩酒简直是轻了!赵麒连忙道,“皇上,微臣定会保护好皇上,不让奸佞之人有机可趁!”
韩臻点点头,哽咽道,“太傅,你要是想保护我就不能离开这里。”
赵麒心中长叹一口气,道,“微臣必当万死不辞。”
早朝时候,终于有大臣想起了皇帝没有妃子的事实,连忙上书建议,“皇上,如今皇上登基数月根基稳健,后宫之内不能没有照拂之人。微臣建议皇上提前选秀,在年纪合适的官家女中挑选出几人入宫为妃,也好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韩臻的第一反应却是望向首座的赵麒,见那人依旧是一副风淡云轻老神入定的神情,不由得心中失望,道,“赵卿,你觉得呢?”
赵麒当然没想到纳妃一事小皇帝也要问他,便敷衍道,“皇上,张大人所言极是。”
那么你也是想让我纳妃了?韩臻心中不太高兴,却说不清为什么,把气都撒在刚才上奏的言官身上,冷道,“张大人,后宫一事不必多心了,朕自有安排!下次再提纳妃之事,朕定要治你越俎代庖之死罪!”
那张言官没想到罪行这么重,吓得跪倒在地,喊道,“谢皇上!微臣下次必不再犯!”
本来还有些官员想把自己年龄适中的女儿推荐上去,这一下什么话也憋回去了。赵麒觉得好笑,这小皇帝怎么就怒了?
韩臻好一会儿才道,“赵卿,你来御书房,朕有事与你商量。其他人都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9章伤痕
御书房内,赵麒实在疑惑为何最近小皇帝屡屡唤他留在宫中,有时候就是让他站在旁边陪他看奏折,有时候说一些莫名奇怪的话。看了小皇帝真是长大了,心思也不好猜了,若对自己起了杀意,自己必定是难逃了!
韩臻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过一会儿便去看一眼站在旁边候着的赵麒,心中喜悦,嘴角忍不住偷偷翘起。好一会儿,他才小声的试探似的说,“赵卿,你坐到朕身边吧,站着累。”
赵麒道,“回皇上,臣无碍。”
韩臻闷闷不乐的低头继续看折子,过一会儿又说,“赵卿,朕有些地方不明白,你过来坐。”
赵麒连忙走过去,弯腰看着小皇帝手里的折子,问道,“皇上哪里有疑惑?”
好近啊。韩臻窃喜的望着弯腰在他身侧的赵麒,觉得他的呼吸就在耳朵边似的,忍不住脸颊绯红,支吾道,“赵卿,你看这个李祥云说的土地分割是什么意思?”
赵麒凑近一些去看,思索着道,“回皇上,现如今我国土地皆为国家所有,我国有些郡县偏远,管理多有不便,李尚书是想要皇上分割了土地交给各省各郡分级管辖。”
韩臻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问,“赵卿,你觉得可行吗?”
赵麒回答,“回皇上,早在先皇时,就有官员提出此举,微臣觉得百利而无一害,可行。”
“嗯,朕知道了。”
赵麒略感欣慰,毕竟小皇帝是他从小教导大的,骤然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赵麒一笑,“皇上英明。”挺直腰,往后退几步,恭敬的站在小皇帝身后。
韩臻心中失落,扭头去看他,“赵卿,你过来。”
赵麒莫名心中一跳,只看着小皇帝,“皇上有何吩咐?”
韩臻见他不动,便自己咬咬嘴唇起身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韩臻还未成年,只达到赵麒下巴的高度高,看起来分外可怜无辜,仿佛是赵麒欺负了他似的。韩臻觉得面前的男人温和,身形高大给他安全感,相貌俊秀,一时间看花了眼。
再说赵麒,他已经很久没有对小皇帝起过心思了,说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也可。可这当下的情景,全是暧昧的气息。赵麒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洞穴,再也掩藏不住了。好像面前这个依旧是与他日夜交颈的韩臻,而不是一杯鸩酒对他恨之入骨的皇帝。
“至儿。。。”赵麒的嗓音干涩,说出口的话异常艰难。曾经,他也是这样叫他,只是那个人与他同床异梦,恨不得将他剜骨剔肉。
不管了,不管了。再也不想管那些前生今世!
赵麒心中酸涩,伸手捏住韩臻的下巴,狠狠将他吻住,舌头灵巧的撬开他的牙齿,在他口中用力翻搅了一番。
韩臻先是一呆,茫然无措。然后回想起在那个夜晚,这个人浑身酒气,粗鲁的撕开他的衣物对他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不由得浑身僵硬,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那晚的痛苦与恨意在瞬间全数涌上了心头。
韩臻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将他推开,声音也经不住颤抖起来,“滚,滚出去!”
赵麒回过神来,自然是意识到犯了大事,一时间竟也手足无措,忙跪下请罪,“臣一时鬼迷心窍冒犯了皇上,臣罪该万死!”
韩臻心中杀意顿起,一想到自己曾经被这个人侮辱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韩臻瞪着通红的双眼,随手从书案前抓起砚台便朝他丢了过去,怒道,“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三番四次侮辱朕!”
那砚台是优质上乘的松花石砚。砸在赵麒的额头上登时头破血流,鲜血沿着伤口从鹳骨上滑落下来。赵麒将头伏的更低,依旧道,“臣罪该万死。”
韩臻原来满肚子的火气不知怎么的,在看见那血迹的时候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又记起赵麒将他抱在怀里,背上刀伤深至见骨血流如注的情景,不由得慌了神。赵麒昏迷不醒的时候,韩臻几乎被吓破了胆,直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再说赵麒,他跪在地上恭敬的低下头,面上竟看不出神情。他脑海里似乎一片空白,只听见方才小皇帝叫他‘狗奴才’。和上一辈子何其相似,喜公公嘲讽的语气,‘皇上让奴才转告大人,就是你赵麒财大势大,终究也只是朕的奴才’。
仿佛又饮了一次那鸩酒似的,怎么五脏六腑都绞痛了起来呢?
赵麒几乎跪立不稳,身子摇晃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揪住抽痛的胸口,似乎想要将那心脏剜出来。想必是我赵麒一生草菅人命作恶多端才有此报应!那又为何留着我性命,不如叫我下那十八层地狱去受尽皮肉之苦。为何却要如此惩罚我?我。。。受不住啊!
韩臻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又见赵麒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淋淋,失声惊叫道,“来人!来人!快,快传御医!”又奔到赵麒面前将他扶起,“太傅,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赵麒心想,不过是小伤罢了,怎么会有事呢?却不知是什么地方痛的眼泪都几乎要夺眶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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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醒悟
八年前。
“太傅,父皇刚才夸奖我了。说我功课做的好!”韩臻得意的朝赵麒炫耀道。这时候他还是半大的小孩子,乌黑的眼珠泛着耀人的光泽。
赵麒摸摸他的脑袋,道,“殿下聪慧,天资过人,皇上必定是欢喜的。”
韩臻觉得赵麒的这番话比皇帝老爹的夸奖还要让他激动,笑嘻嘻的伸手挽住赵麒的胳膊,道,“太傅,我这么争气你要给我什么奖励啊?”
“殿下想要什么?”赵麒笑着问。
韩臻思索许久却想不出来,便道,“我现在不缺什么。不如等我想好了,太傅再给我!”
赵麒点点头,宠溺的看着他说,“好。”
“太傅。。。”韩臻手足无措的望着御医来回奔忙却丝毫帮不上忙,只能坐在床侧看着昏迷不醒的赵麒痛苦的锁着眉头。
那御医上好了药包扎好伤口,又把了脉,道,“皇上,丞相这是心中有事不得纾解,这额头上的伤微臣已经上好了药,这几日再来换上两次便无碍了。只是这心病还需新药医,微臣只能开几贴安神的药来安心助眠,余下的事还是要看丞相自己了。”
韩臻皱起眉头,“你这庸医!这点事都办不好留你何用!”
皇宫里的御医本就是脑袋悬在裤腰带上。那御医连忙跪下请罪,“臣无能,求皇上饶命啊!”
韩臻冷哼了一声,却挥手叫他退下去了,临了了又道,“记得明日来养心殿换药!”
这养心殿自然是小皇帝的寝宫了。此时,赵麒正睡在那床榻上。要说其实赵麒是个认床的,不过养心殿的龙床他上辈子睡过了无数次,现在自然是睡得安稳。御医在他的额头缠上了厚厚一层纱布,看起来有些滑稽。
赵麒这一睡又是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期间他在阴曹地府闲逛了一遭,他仿佛看见许多以前的事情,从他初入皇宫为小皇帝的太傅,然后到小皇帝登基他殚精竭虑为他横扫一切障碍。他都记不清小皇帝是什么时候对他起了杀意,或者从一开始就有了。赵麒觉得小皇帝性情单纯,现在才恍然大悟,他是太会演戏了。
小皇帝平时表现的太过无害,让他疏于防范,所以那忽来的毒酒才要了他的命。这也可见小皇帝城府之深,竟然生生隐忍了十年,甚至还要更久!
赵麒只觉得心中浑然发冷,鬼门关前晃了一圈,命保住了,心却死的踏实。也许谁也体会不了赵麒现在的心情。
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他再也无力为小皇帝在心中辩解了,只能茫然无措的接受小皇帝对他心生杀意的事实;这一辈子的小皇帝其实就是上一世赐他鸩酒的小皇帝的事实。
赵麒原本以为重生过后可以改变什么,现在才蓦然醒悟。这一切早已成定局,怎么会有转机?他以为对小皇帝多加关照,至少可以让小皇帝下手的时候心生少许犹豫。可是他忘了,上辈子的关照还少吗?他的下场还不是如此?
赵麒看着身下的龙床,只觉得仿佛身后一个无底的深渊要将他拉扯进去,从此万劫不复。
这一世的小皇帝表现的很好,比上一辈子还要无辜可怜。
可他终究是皇帝。而自己,是他的奴才。
这个时候韩臻应该是在上早朝,赵麒心中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之前在殿中失仪之事,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就从宫中奔回了丞相府。这小皇帝到不至于为这一件事就杀他灭口,毕竟他才刚登基,至少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对自己动手。幸好身为丞相,好歹小皇帝也知道忌讳。
赵麒心中暗道,看来为了保命,他只能呆在这官场再摸爬滚打一回了。大约他失势之日,就是他命丧黄泉之时了。
赵麒两天没回去,丞相府早就乱成一团,宫中只说赵麒病了也不说是什么样子的病,闹得府上人心惶惶,鸡犬不宁。
王福老管家一见赵麒额头上的白纱,中间还隐隐泛着血迹,不由得老泪纵横,“老爷,您可算回来啦!可真是吓坏小的们了!这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来人呐!快叫刘大夫过来给老爷瞧瞧!”
翠儿也哭的是花枝乱颤,催人心肝似的,“老爷!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奴婢给您备了些菜,一会儿就让厨房热一下端上来!怎么好像瘦了好多?一会儿再炖点燕窝粥补补身子吧!”说着也张罗着去了。
赵麒奇怪的想,原来这些在他心里可有可无的人,却是真心实意关心他的。
反倒是小皇帝,以为是最亲近之人,却是心心念念要取他性命之人。
一向爱哭的豆丁却没哭,睁着大大的黑眼珠望着赵麒,爬到他的腿上看了他许久,才愤愤的说道,“大人,您还是辞官吧!”
赵麒失笑,“胡说什么呢,皇上亲自入府请我出山,我怎么能三番几次拂了他的面子。这可是藐视皇帝的大罪。”
豆丁不满的皱着眉头,不满道,“大人,皇上他只是利用您而已,他根本就对您无意,偏偏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真可气!”
赵麒这才知道原来,连豆丁都看出自己对皇帝的龌龊心思了,叹道,“好了,小豆儿,这些本与你无关。我自有分寸。”
豆丁还是小孩子,口无遮拦,哼道,,“大人,您就听我一句,别管他了。大人额头上的伤,也是他弄出来的吧?竟然把气撒在大人的头上,气死我了!”
赵麒心想原来连十一二岁的娃娃也想的这么明白,自己却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可这些话只能今日与我说说,断断不能再提,可明白了?”
“嗯。”豆丁闷闷的应了一声,却是满脸不乐意。那皇帝有什么好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
韩臻退了朝便匆匆赶回养心殿,却听桂公公说赵麒已经回去了,不由得心生烦闷堵住了似的难受。
韩臻茫然的坐到床榻上,心想着昨日的事情。
赵麒忽然发难似的吻他,到现在,这嘴唇上似乎还留着滚烫的温度,让这个脑子都糊成了一团。昨日的大怒退却,却剩下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了。像是羞涩,欢喜,还是什么?韩臻想不明白,伸手摸了摸唇瓣,好像摸着那人的似的。带着些窃喜。
太傅,这是为什么呀?
韩臻想不明白,其实也不能责怪他脑子想不清楚,他从小就没了娘,前面又有个才华横溢满腹经纶有着帝王之才的太子,先皇打小就对他放养着不管不问,连基本的温饱都有些困难了,谁又告诉他情爱之事?
赵麒虽然被派去做他的老师,可是只顾着教他诗书五经,根本没想这么多。结果等到韩臻大些了,他又自己动了那种龌龊心思,大约是做贼心虚,更不敢提起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