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铁无辜铸佞臣作者:虞姬奈若何
第20节
倚红楼。
“这么说来,这些年你都跟着当春?”赵麒给自己满上半杯清酒,问道。
此时房内只有赵麒和王曼曼两人,王曼曼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回答他的问话,“当年张贯设计刺杀,师父便索性将计就计,将我连夜送出了京城。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违背他的意愿。只是师父他老人家一生行医从善,没想到临终前却沦为韩亮棋子,害人性命……”
临终前?赵麒皱了皱眉,握紧手中的瓷杯,问,“你师父过世了?”
王曼曼点点头,叹道,“师父年岁已高,这些年来长途奔波,又违其本意为虎作伥,也是积郁成疾,前些日子一病不起……”又道,“如今师父既然已经过世,恢复自由,他老人家临终前的心愿便是叫我前来帮刘大人解蛊。”
这些日子以来,赵麒为了寻当春和王曼曼下落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又想着即便是寻到两人下落,也不一定愿意为刘长卿解蛊,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麒大松了一口气,面上虽然是不动声色,问道,“刘长卿身中的巫蛊之术有可解之法?”
“师父特地留了解药,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救刘大人的。”王曼曼点头,又说道,“对了,刘大人如今情况如何?”
“似是失心症,大夫也瞧不出其中端倪。”赵麒道。
王曼曼一惊,蹙起眉头,喃喃自语道,“竟然已经到此地步了?这下可麻烦了?”
“怎么?有何不妥之处?”
“倒也没有……”王曼曼犹豫地看了赵麒一眼,好一会儿才问,“相公…你,你与刘大人的关系……”
她这么一问,不知是何意,赵麒心中却是百转千回,没一会儿功夫便想了许多。
她是知道刘长卿与他的关系故而有此一问,还是心生怀疑?王曼曼毕竟是他挂名的夫人,倘若她因此而不愿救治刘长卿,该如何是好?即便是她遵循当春遗愿,救了刘长卿,若是趁机强求自己与刘长卿分开,又该如何是好?
王曼曼看出了他的顾虑,连忙道,“相公,曼曼是已死之人…待此事结束后,我便遵循师父遗愿,领着宝儿行医天涯,不会长居京城,更不会拆散你与刘大人。况且,刘大人才貌双全,与相公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不必顾忌我。”
说到“天造地设”的时候,王曼曼轻轻笑了笑,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当年与相公初识,便是在中秋节上。那卖花灯的小贩出的正是这个谜题,现在想来,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些年。”
赵麒勾起唇,随之一笑,却是想起来当日刘长卿领着八五壮汉招摇过市的情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王曼曼叫他“相公”,其实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两人大婚之前,她却假死逃脱,数年之后又活着回了京城,细想之下觉得有些对不起赵麒,幸好在赵麒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反感的情绪。
“的确是过去许多年了。”赵麒叹道。
王曼曼嘻嘻一笑,道,“我听花姐姐说,咱们小豆儿要成亲了!恐怕过两年我就成祖母啦!”
赵麒道,“哦,说到这事儿,儿媳正是你表妹陆敏,我看这孩子品行皆善,倒是好姑娘。”
王曼曼说了一会儿觉得口渴,正要喝口茶,谁知听到赵麒说陆敏的事,“噗”地一声将口中茶水全数咳了出去,“咳咳!谁?陆敏?”
见她这副模样,赵麒挑了挑眉,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曼曼刚要说那陆敏其实是男孩子,可转念一想,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妥,赵麒和刘长卿不就是般配得很么……
“倒是也没什么……”王曼曼随手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想到之前的话题,不由得严肃道,“刚才说到刘大人,他现在的症状正是失心症。现在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再过半个月便会因蛊毒攻心儿昏迷不醒,到时候即便是师父在世恐怕也束手无策。”
赵麒连忙问,“那现在可有解决之法?那解药可有用?”
“这……”王曼曼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赵麒的神色,道,“解药倒是可以解蛊。只是这种蛊毒对记忆有损,到时候刘大人即便是得救,恐怕……我会尽力一试,只是不知道刘大人会记得多少。”
她的意思不过是说,刘长卿有可能失忆,或许是忘记几天,几月,或是几年,或者根本不曾见过他赵麒……不过,也总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得多了。
赵麒垂眸一笑,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道,“无妨。”在掌心里的东西,如何能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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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卿果然是失忆了。
睁眼的一瞬,他愣愣地望着赵麒,却有些拘谨地坐起了身,乖乖地喊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赵麒则是淡淡地点点头,道,“听你父亲说你身子不适,恰好路过,便过来瞧瞧。现在可好些了?”
刘长卿可没想到赵麒会这么关心他,还特地过来看望他,一时间又感动,又觉得不可置信,好一会儿才点头,小声说道,“学生已经好多了,老师平日里这么忙,还特地看望学生……”
瞧他这称呼,恐怕记忆还停留在两人初识那一阵子。赵麒也不着急,这结果比想象的已经好得多,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好好养病。”
“嗯…”刘长卿点点头,眸子慌乱地望着床板,强装镇定,脸颊却没听从他的意愿,迅速地泛起红。
这是在害羞?赵麒轻轻一笑,又道,“行了,你再休息会儿。”
“嗯。”刘长卿松了一口气,直到赵麒起身出了房间,他才又躺回床上,一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顶,感觉那触觉和温度仿佛还没离开似的,忍不住弯起嘴角傻乎乎笑了起来。
再说赵麒,出了刘长卿的房间,并未着急离开,而是去找刘昭去了。刘昭这时候正在院子里给新生的几味草药浇水,一见赵麒便道,“怎么样了?”
赵麒寻了一个藤椅坐下,缓了一口气,这才回答,“好得多了,毒血昨天夜里全部吐了出来,现在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刘昭却道,“我倒是不担心长卿,昨日我看他的脉象已是无碍。”
赵麒挑了挑眉,接过一旁仆从递过来的茶,笑道,“那是担心我了?”
虽然心底是有点担忧,不过一听赵麒这么问,刘昭却觉得老脸挂不住,心想着自己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倒贴了不说,怎么自个儿还关系起他来了?
“王姑娘不是也说了,长卿或许会失去记忆?我是担心假如长卿忘了与你之间的事情,你是否会强迫他。”刘昭道。
强迫他?赵麒慢慢地品了一口茶,新出的碧螺春,水清茶香,闻着惬意得很。听他淡淡说道,“倒是好主意。”
刘昭一听不乐意了,放下手中的水壶,随意将双手的水渍在衣服上擦了擦,道,“过些天我寻个媒婆,给长卿看看谁家有待嫁的姑娘,没准这两年就能抱个大孙子呢!”
若是以前,赵麒自然是不屑一顾,别说添个什么孙子,他这辈子就别想能有什么儿媳。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要是刘长卿真看上谁家姑娘……
赵麒想了一会儿,倒是没反驳刘昭,这阵子操劳得很,懒得与他理论,便淡淡一笑,没说话。
“哎?怎么不说话了?”刘昭心想,该不会说得过了头,惹得这位不痛快了吧?啧,要说他堂堂大韩丞相,喜欢谁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怎么偏偏就喜欢自己那个没什么用的儿子呢?真是作孽!
正要叹气,却听赵麒忽然说道,“过会儿我去面见皇上,将长卿的事儿说一说。这些时日称病未去早朝,皇上前些天还要亲自来看,我说长卿染了时疫不宜面见,这才骗了过去。”
刘昭“咦”了一声,道,“那长卿日后还要入朝为官?唉,朝中险恶,长卿又是直性子,我怕他吃亏。早知今日,当年就让他跟我学医便算了,还考科举做什么!”
赵麒瞧了他一眼,勾唇笑道,“且放宽心吧。”
“哦,那倒也是。”刘昭想了想,点点头,又道,“如今长卿又失了记忆,也不知能不能对付朝中那伙儿人,幸好有你从中帮衬。”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却见刘长卿不知何时已经出了房间,走了过来。
原本只是出来透透气的刘长卿一见赵麒还在这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连忙拢了拢衣袖,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朝赵麒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老师。”原本还想问他怎么还没走呢,又觉得这句话有赶人的意思,便闭嘴不谈。
刘昭看了眼赵麒,没从他脸上发现什么。
他自然是察觉不出什么来,赵麒此时正坦然地坐在藤椅上,品着茶,瞧了一眼刘长卿,问道,“怎么起来了?”
问这句话的时候,赵麒也在脑子里自顾自地补充了一下刘长卿接下来的动作和要说的话。
【他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毫无顾忌地也坐在藤椅旁的空处,一只手挽住自己的胳膊。】
刘长卿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温润如水,惹得心脏砰砰直跳,亦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着脑袋。
【他说,非鹿,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不是故意叫你担心的。】
“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就想来院子里走走…没想到老师在这儿,学生打扮不周,望老师见谅。”
【他说的时候满脸都是委屈,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伤了他的心的混蛋。然后,满心的,想要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伸手拍拍他的脑袋,尽量放缓了语气,生怕惊到了他。】
“无妨。身体才刚好,穿得这么少,可别感染了风寒。”
【往后,别吓唬我了。】
听见赵麒的话,刘长卿又脸红了一番,顿觉手足无措,“谢谢老师关心,学生已经没事了……”
赵麒出神了一会儿,许久才朝他笑了笑,柔声道,“无事便好。”
被无视许久的刘昭默默地拿着水壶,给一旁被同样冷落的草药们浇水去了,侧眼看了看赵麒,见他神色自若,忍不住在心中叹气。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现在这情形虽然不算好,但也没有很糟,至少,比先前那副孩子模样要好得多。经过这么多事情,赵麒也算是能够坦然接受了。不论刘长卿现在如何,总归有一日,还是要做他的丞相夫人。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最后一天,来一发。然后,长卿和赵麒对戏的那会儿,是边哭边写的。我也是够了。——美人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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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豪们抱紧我。——没节操的美人
☆、第83章黜陟
赵麒刚刚出了刘府,便见桂公公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
“哎哟!赵相!您可叫我好找!”桂公公摆弄了几下手中的拂尘,缓了缓气,这才说道,“皇上找您呢!”
赵麒远远地就停了步子,等着桂公公近前来,方才浅浅应了一句“本相也正要入宫面见皇上。”顿了一会儿,又问,“可知皇上找本相是何要事?”
桂公公摇头道,“圣心难测,皇上的事儿,奴才哪敢过问。”左右环顾一番,才轻咳了一声,悄悄在赵麒耳旁说道,“似乎是关于先皇的事情,具体如何,奴才也不甚了了。”
赵麒面上容色不变,依旧照礼谢了桂公公,心知小皇帝这时候询问韩亮一事,多半是已经知晓当年事情的全部经过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为寻找当春和王曼曼的下落费了太多心力,在追查消失踪迹的韩亮上不免有所不及。小皇帝现在找他,倒不如说,韩亮正等着他去自投罗网。
欺君犯上,毒害先皇,图谋篡位,哪一样不是灭九族的大罪?
若是早作准备,今日必不至落此境地。人说关心则乱,不分轻重缓急,他今日是彻底体悟了一番。
既便如此,倒也并不曾后悔。
见赵麒默然不语,桂公公心中不免担忧,道,“赵相?可是身子不适?”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这些年也算是安安稳稳过去了。如今刘长卿前事尽忘,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走吧。”
此时的天空正是澄净幽蓝,万里无云,初夏的阳光直落下来,微微有些晃眼。赵麒抬手遮住眼前刺眼的光线,扶着桂公公的手缓缓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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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臣赵麒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臻已然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皇帝。几年过去,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跟着武将学骑射功夫,皮肤也晒得黑了一些,不似当年稚嫩,面上褪去青涩,多了几分凌厉。
他慢慢踱着步子走到赵麒面前,低声道,“太傅不必多礼,起来吧。”
赵麒忽然有一种想抬起头来瞧清楚韩臻面上神情的意愿,然而他终于一丝也没有动,连声音也是平稳如常。
“谢皇上。”
“太傅,坐吧。”韩臻抬手叫身后的小太监搬了个软凳过来,又朝一旁伺候着的几个宫女太监挥手示意退下去。
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出,轻轻合上了门。此时御书房内便只剩下了赵麒与韩臻两人。
韩臻并未说话,坐在书案前安静地批阅奏折,似乎在等着赵麒先开口。想必他也是故意透露一些消息给了桂公公,目的便是要让赵麒知晓,他此次召见他的缘由。
赵麒还坐在凳上等着,殿里没有风吹进来,桌案上明黄的流苏稳稳地挂在那里,一眼瞧去温软明和,细看下去却有种丝丝缕缕仿佛透进骨头里去的寒凉。
赵麒静坐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道,“皇上召见微臣,不知有何要事?”音色温和,倒如同他们许多年前一般,他捧着书叫韩臻把今日讲的内容再背一背。
只是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韩臻现下依旧叫他“太傅”,也不知这称呼下暗藏何等玄机。而现在御书房内只有他一个人,韩亮又躲在何处?
韩臻似乎没听到他的问话,翻了几张奏折,道,“闫升这老匹夫,又给朕添堵!竟然弹劾太傅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见赵麒没回话,他又自顾自地说道,“明日定要当众教训教训那老匹夫,叫他知道厉害。”
这么多年,小皇帝也学会拐弯抹角了。赵麒在心中低笑了一声,道,“皇上,微臣与闫大人只是各司其职罢了。凡事讲究证据,若是闫大人没有证据,微臣也只能向皇上状告他诽谤诬告了。”
韩臻点点头,“说到证据,朕这儿倒是有个东西要给太傅瞧瞧。”
他的书案前有一个匣子,赵麒倒是注意了许久,只是没猜出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难道闫升那个老匹夫当真寻了什么证据出来?赵麒蹙了蹙眉,心想自己这些年凡事都是处理得干净利落,怎么会给他留下什么把柄?况且,小皇帝召他前来,难道只是为了这件小事?
见赵麒看着那匣子,韩臻便伸手往前推了推,道,“太傅何不打开看看?”
“是。”赵麒应了一声,起身走到书案前。
虽然心知这匣子里所装的东西必定于他不利,仿佛有什么在努力地制止他去一探究竟,有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嘶鸣,可赵麒仍是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缓缓揭开那匣子。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袭来,全扑到人脸上去,滑腻冰凉,如同数只细小的虫子从骨缝里攀爬出来,阴寒地将人吞没在漆黑的深渊里。
赵麒缓缓合上那匣子,将它抱在怀里,缓缓低□子跪到地上,整个人没在御书房的石板里,刻龙雕花的爪印似乎要穿过衣袍陷进膝盖骨肉里去。
如果当下有面镜子,赵麒想自己的脸色绝不会太好看,他低着头看韩臻映在阶前的影子,想从那一片冷而沉的黑暗中瞧出什么情绪来。
他想过匣子里可能装的任何物品,却没想到竟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换做是旁人便也罢了,可赵麒刚一看到那双怒睁眼睛——他此生也不会忘记这样一双阴鹜的鹰眸,如今即便是满布血丝,仍是可以看见其中阴冷!此人不正是消失许久的韩亮么!
他怎么会死?他的头颅又怎么会出现在韩臻的手里?而韩臻,叫他看这个又是为何?
事情发生的太快,足以叫赵麒措手不及。韩亮真的死了!在他赵麒还没有查到一丝线索的情况下,韩亮就已经被别人暗杀了!这个人,手段甚至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在整个大韩国,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韩臻!
韩臻杀了他的父亲韩亮?
赵麒刚刚被那颗恐怖的头颅吓了一跳,这时候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可不是么!除了韩臻,还能有谁?要说什么父慈子孝,在帝王之家从来就不曾有过,无论当年韩亮如何,如今大韩的皇帝是韩臻,他怎么会容忍一个随时会威胁他皇位的人存活于世?即便此人是他的父亲,也绝无可能!
韩亮大概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年怯懦得让他不屑一顾的小皇子,竟然在他没有看到的角落兀自壮大,爪牙足以扼断他的咽喉!
“太傅,你是不是也奇怪,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又会出现在朕的手里?”韩臻问。
他这样问不过是为了警示赵麒,关于当年设计“害死”先皇一事。赵麒心中暗叹,此事终究是瞒不住,韩臻今日连韩亮也不放过,对于自己又怎会心慈手软?
见赵麒不答,韩臻又道,“这儿只有你我两个人,太傅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倒不是赵麒不说话,只是无话可说罢了!现在这情形亦没什么可说的。难不成学那些壮士莽夫,放荡厥词,要杀要剐听之任之?
大约知道赵麒心中所想,韩臻也没再等他回答,又坐回自己椅子上,“太傅起来吧。”
赵麒哪敢起身,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处,垂首看着地面,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惊恐一些。
他不说话,韩臻便自己说了起来,这一次他放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些落寞,身居高位,原本就是落寞的。
“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证据就摆在眼前。太傅……我敬重你,喜欢你,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光景呢?况且,我应该怪你的,却不知道如何怪你。父皇是我亲手杀的,本就与你无关,要说起来,还是你将我一步一步辅上皇位……”
赵麒默默地听着,不置一词。
韩臻又道,“现在父皇也死了,当年的事情没什么人知道。你是我的太傅,我不想为难你……只是,太傅当年黄袍加身于我,往日可会再有他人?”
“臣不敢!”他这意思,是想要除去自己以防后患?赵麒拿不定主意,连忙俯□,诚恳道,“如今天下盛世,皇上英明,臣万万不敢以下犯上!”
韩臻轻轻笑了起来,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仿佛敲击着赵麒的胸口,时重时轻。
这才来御书房没多久,就折腾这些事儿出来,赵麒心中暗想,与皇帝打交道就是烦心,动辄就是要掉脑袋。忽而心里一动,想起当年刘长卿大逆不道,竟说要陪他举兵造反的话来,不由暗自笑了笑。
又听韩臻道,“太傅,京中无甚要事,倒是西疆动荡,择日带着家眷去逍遥侯府吧。”
赵麒一愣,连忙应了声“是”。韩臻是想让他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不许再回来?
“朕也累了,太傅先回去吧!”
“微臣告退。”赵麒又拜了一拜,这才站起身。正要转身走出去,忽然听韩臻说道,“这东西也带回去吧,朕看着心烦。”
他手指着的正是书案上的匣子,虽然已经合上了盖子,赵麒仍是能从缝隙中看到些许往外溢出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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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当真是死里逃生,直到马车停在赵府门口,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赵麒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算韩臻不提,过段时日他也是要带着府上的人统统到西疆去,图个清静,如今就算是计划提前了一些,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老爷,您手上抱着什么呢?”王福伸手搀住他的胳膊,自然也注意到他另一只手紧紧抱着的匣子,便问道,“皇上又赏了什么好东西了?”
“是个好东西。”赵麒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往后吃穿不愁。”
“哦?那真是个宝贝!”王福也跟着笑了起来,忽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对了,老爷,刘大人在厅中等了您半个时辰啦!”
赵麒心念一转,倒想起许多年前的光景,问道,“哪个刘大人?”
“哎哟,还能是哪个刘大人!”王福哈哈一笑,正要开口说呢,却见刘长卿已经迎了出来,想必是听到下人禀告,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