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为什么,可语调平铺直叙,像陈述句,没有另外的余地。
把自己做的事情看得太过重要是另一种自作多情。如果说她对顾臻有点亏欠,多半也没办法还了,何况,对顾臻而言,这
是道德上的亏欠,而不是感情上的。因为他的喜欢也许比她更少。
麦茫茫别开脸:“我不想和你组了。”
“随你。”
王梓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回头道:“老师说了只有和同桌组,你不要又搞特殊。”
魏清甯温言安慰:“茫茫,等会你去办公室找老师吗?我陪你,背完我们再去吃饭。”
“不用。”麦茫茫抱着书,倏地站起来,“我自己去就行。”
走到老师办公室门口,那张脆弱的粉红色纸条因为一直被麦茫茫握在手心,受了她手汗的热潮,已经融融皱皱的了,涉及
隐私,写的人不好意思要,麦茫茫不好意思保留,揉碎了扔进角落的垃圾桶,像她扔掉抹茶蛋糕的包装袋一样。
她烦闷地想,全部扔得干干净净才好-
一晃到了周日晚上,晚修的时候麦茫茫有道生物竞赛题没解出来,她打算周一再慢慢写的,把卷子放在学校,结果睡前想
起来思路,具体的条件却不记得了。翻来覆去,做了个短暂的梦,梦里在考试,但题目就是看不清,钟嵇从讲台上走下来,看
到她空白的卷子,和她说,你永远学不了生物了。
惊醒在凌晨三点半,麦茫茫无论如何睡不着了,从床上爬起来,给家里的司机发了一条定时短信,说她今天自己去学校,
背着书包溜出了门,在街上打了一辆出租车去昳中。
门卫室空无一人,大门紧锁,麦茫茫绕路从昳中附小的门进去,要通往教学楼的话,只能从两校中间的问思湖横穿。隆冬
天气,湖面结了厚厚的冰,白天偶尔会有孩子在湖面来往嬉闹。
麦茫茫抱着八九不离十的侥幸踩上了冰面,除了有点滑,一切正常,她走得很慢,在离岸边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细微的
碎裂声在她脚下响起。
麦茫茫心一紧,再尝试往前走,声音比方才更大了,她不敢轻举妄动,暂时立在原地,保持姿势,一动不动,手机因为气
温太低自动关机了,手脚冻得没有知觉,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冒失。
度秒如年的二十分钟过去,毗邻问思湖的主干道上,有辆自行车驶过,麦茫茫赶紧呼叫住经过的人:“等一下!”
那人听见就停下了,问思湖低于平地,形成一个凹陷,绿树环合,黑影遮蔽湖面,他在上边问了句:“有人在?还好
吗?”
他说第一个字,麦茫茫就认出来是顾臻,她抿了抿唇,突然不愿再答,也不愿请求帮助。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周遭尖锐的冷,荒凉的寂静,却缓缓慢慢地改换头面,成为冬夜特有的安宁。麦茫茫本来盯着脚边的
湖面上倒映着的一个亮点,后来往岸上看不见他,再往上便仰着头了,那个亮点是空中的月亮。
接近清晨的夜空不纯黑,极深的靛蓝色,坠着一星一月,澄莹空明,竟然是诗意的。
顾臻大约也确定了,带着笑又问一遍:“麦茫茫?”
哪个正常人会大冬天的凌晨四点跑到学校里头呢?只有他们两个不正常的。
可是,如果白天是懦弱的,那凌晨四点总容得下一点真心吧?
麦茫茫不觉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懂他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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