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悦来客店。
许彦卿原打算带桂喜回府邸见老太爷,她却死活不肯。
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想猜很容易。
只掂念着那宫里的大武生,不愿与他再有过多的羁绊,一门心思要离开他和情人远走高飞。
她是真把他们之间当场戏在唱啊,如她在台上唱的西厢红娘、红楼尤三姐那般。
许彦卿喜怒不形于色,同许锦交待几句,重又坐回马车里,径自去了。
桂喜没在房里多待,要了铜盆热水盥洗干净,换件杏子黄薄袄下楼就往街上走,许锦蹲在门边正观战两汉子走棋,见她
出来连忙跟上,一面问:“二姨奶奶这是要往哪?”
“没到过京城,想四处看看。”桂喜睨他一眼:“你不必一步一寸地跟着我。”
许锦笑嘻嘻地:“京城虽是首地,却也白白黑黑鱼龙混杂,更况二姨奶奶生得招眼,没人在身边保护可不成!”
桂喜略思忖顿住步问他:“你最熟京城地形,我想去宫门外转一圈,这儿离那边远麽?”
“实有些距离,二姨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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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得叫拉车的。”许锦把手一招,像孙猴儿变戏法似的,眼才一眨,已有两车夫掼着车伏在面
前了。
“去午门?各两个板儿你哩!”那车夫又矮又瘦黑脸膛,说话有气无力似的。
许锦皱皱眉,从袖笼里掏了钱递他们。
桂喜坐在车上,盯了好一会儿车夫如虾子俯弯的脊背,才望见个戏院子未待细打量,已拐进一人宽的胡同。
车夫不爱走大道,尽往胡同里钻,因着是捷径又行人稀少,可以跑地快些。
胡同又长又深,好似没有尽头,飒飒的风冷且燥,吹得她耳边一缕柔软碎发直往嘴唇上粘,她出来时抹了樱桃红的口脂,
这会只觉干成一片猪肉脯。
老人说京城的天不比南面温润多湿,原来是对的,她想。
午门处有侍卫严禁把守不得近前,桂喜只能远远眺望,朱红宫墙将里面殿阁遮挡的分外严实,能所见的,唯有崇楼脊顶露
出一角仙人骑兽。
想着玉林师兄就在里面,彼此现今不过是一墙之隔,重逢指日可待,不由生出满心欢喜,呆呆站了许久,听得许锦扑哧打
个喷嚏,方才惊觉过来。
四五步前有家卖吃食的摊子,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翻滚正欢,有人喊着来碗卤煮火烧,料加全喽。
伙计应一声,执起大竹筷子插进锅里,迅速夹起一截肥肠、肺头、小肠、三片豆干,再来两块半被汤汁泡软的白面火烧,
狠甩在板上,“梆梆梆”抡刀跺成一堆儿,抄起丢进碗里,再浇一勺老卤汤,淋一圈酸醋、白蒜碎、红腐乳汤及韭花酱,洒把
香菜段便成了。
那股子难以言喻的香味儿,热腾腾直往桂喜鼻息底钻,她有些馋,舔着嘴唇欲问许锦要不要吃时,忽听得脆脆一声
儿:“小锦子,你在这里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