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儿院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按照性别,他们分别去了孩子们的房间和他们道晚安。可以看出,绝大部分的孩子在这所孤儿院里生活得都不错,不紧绷不警惕,大方坦然地主动和他们拥抱道“晚安”。
但有一小部分的孩子例外,付行云白天留意的那个搭积木小孩,他叫“lia”,正靠坐在床头,抱着一只玩偶,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付行云走到他床边的时候,他头也不抬,付行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付行云和他说了“晚安”,也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没有。
也不知道是真的位置有限还是节目组特意要营造艰苦奋斗的氛围,他们睡的地方只是简单的小房间,他们商量后决定将放了两张单人床的房间让给白鹭和余向晚,然后三个男性住的房间略小一些,放了两张上下床。
他们决定空出一个上铺来放东西,檀子明挑了剩下的一个上铺,理由是:“我年轻点,好爬,别回头你们摔着了腰。”
看在摄影机的份上,付行云没有翻他白眼。
有了工作人员之前的委婉提示,这天晚上他们都乖乖的,没有再去碰摄像机,整个房间安静下来,一片黑暗,只有摄像机工作的红灯在闪闪烁烁。一直到入睡,付行云都没有机会躲开摄像机和麦克风和闻逝川说话。
他们在孤儿院当志愿者的时间一共是三天,抽签决定他们两两搭档,去参与体验孤儿院的日常工作。每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节目组会根据他们的工作完成情况给他们结算“工钱”。不多,也不知道这个“工钱”有什么用,估计也就是意思意思。
第一天付行云抽中了和余向晚搭档,从一大早把小朋友们叫醒开始,一天的工作简直是兵荒马乱,他们俩忙得焦头烂额,碍于规定,其他人并不能帮他们太多的忙,只能时不时搭把手。
檀子明是他们之间最受小朋友欢迎的,他带了自己的吉他过来,用蹩脚的英语弹唱的时候,小朋友在他旁边围了一圈又一圈,有小女孩把自己珍藏的糖果送给他。他还会用硬币变魔术,把小朋友哄得一愣一愣的。白鹭则用她的化妆品俘虏了小女孩们,孩子还小,不敢把化妆品用在她们脸上,于是就由她们给白鹭化妆,平日艳光照人的女明星脸上被弄得乱七八糟,偏偏她还不能冲小孩发脾气,只能无力地威胁节目组:“后期给我打码知道没,不然我会给你们发律师函的,真的,你别不信,记住打码!”
而闻逝川是他们中间英语最好的,他也没多做什么,就是拿着绘本书念。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读起来不急不缓,小朋友们都爱听,还有小朋友拉着他要他答应睡前去床边读。
付行云和余向晚忙得满头包,和他们比起来简直不像是在做同一个节目。
忙中就容易出错,午后有一个小男孩尿床了,付行云跑去帮忙,忙碌地准备晚饭的厨房里就只剩下余向晚了,原本她要负责把中午熬好的汤在晚饭前烧热,但她给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热汤的时间已经不够了。最后,晚餐的汤只是微温。
本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天气也不算冷了,微温的汤并不碍事,但饭桌上有个难缠闹别扭的小女孩,说汤不热,不肯喝,边哭边把汤打翻了。
几个大人忙去擦,余向晚眼眶都红了,咬着嘴唇默默地帮忙,晚上忙完之后人就不见了,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几个人都去找她,找来找去,发现她躲在了活动室的滑滑梯底下,倒没有哭,闷闷不乐的。
白鹭要拉她出来:“多大事儿啊,小屁孩闹脾气而已。好了好了,快出来。”
余向晚不让她拉,哑着声音说道:“她不是闹脾气,她早上和我说了,她妈妈就是春天郁金香开的时候去世的。”
说着说着余向晚又有点哽咽起来:“刚才我去找她道歉了,把我妈妈的照片给她看,告诉她我妈妈也去世了,她就对我说对不起,说不应该发脾气她都这么难过了,我还忘记热汤,她都没有妈妈了,还没有热汤喝。”
付行云知道余向晚的妈妈是在她拍《人生海海》的时候生病去世的。
眼看着她又要水漫金山了,白鹭忙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我都没见过我妈呢。”
付行云忙跟着说:“我妈妈也去世了。”
一直沉默的闻逝川也说道:“我妈妈也去世了。”
檀子明有点手足无措地结结巴巴说道:“我、我妈妈还、还好好的,不过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挺想她”
白鹭故意说道:“好的,有妈妈的孩子请离开我们的队伍。”
余向晚边哭着边伸出手来拍白鹭的头:“你干嘛啊,神经病啊!”
闹闹哄哄的第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夜已经深了,郊区的天空满天星辰,付行云走出屋外,看到闻逝川正一个人坐在沙地的野餐桌上,外面没有灯,付行云只看到了他身体的轮廓,像一座缩小了的山。付行云踩着柔软的沙子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他们身上还戴着没摘下的麦克风,跟拍的摄影师还在后面不远处捕捉着他们的镜头。
付行云想了想,问道:“在干什么?”
闻逝川把手撑在后面,仰着头,说道:“看星星。”
付行云看了看他被星光照亮的轮廓,想问他在想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大概知道闻逝川在想什么,要么在想他们俩的事情,要么在想妈妈。他把手放在两人的大腿中间,小拇指轻轻地贴在闻逝川的小拇指上。
没有人说话。
付行云有些紧张,他的小拇指放在那里,等了一小会儿,闻逝川的小拇指动了动,搭在了他的小拇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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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时间
在孤儿院的最后一天,节目组宣布,他们要去海边露营了。
他们录节目的这所孤儿院,每一年都会到附近的海边去游玩,但都是在夏天,今年因为他们来录节目了,于是提前把这个日程安排在春末。忙活了好几天,总算有放松好玩的时候了,付行云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在去海边的车上,他们都和孩子一块儿坐,付行云坐在棕发碧眼的lia旁边。lia还是默默无言,抱着他的玩偶,看着窗外。付行云一直在用蹩脚的英语和他努力交流,尽管他并未回应。
他从不离身的那只玩偶是一只粉色的长耳朵兔子,玩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好几个地方都能看出缝缝补补的痕迹,但他仍旧抱得紧紧的,从不放手。付行云心头一动,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兔子,见他没有排斥,轻轻捏着兔子的脑袋,用兔子的口吻逗他说话。
lia第一次抬头,将目光聚焦在付行云脸上,眼睛像绿色的玻璃珠子。
一下车,空气中都是潮潮的,闻到的都是大海的味道。天气不错,又是周末,是工作人员嘴里“人可能会很多”的日子,但海滩上的人还是远远少于付行云的预期。因为人少,长长的海岸线仿佛看不到头,沙滩松软,远处有白色的摩天轮在缓缓转动。
孩子们还小,没有得到下水的批准,只能踩踩浪,堆堆沙子,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陪伴着他们,而付行云一行人以及节目组,在海边拍了些踏浪漫步的片段。
付行云水性不错,但天气还没热起来,水还是冷的,也就没打算下水游泳。他赤着脚站在沙滩上,看着白色的浪花扑到岸上来,轻轻碰碰他的脚趾,又飞快地褪去。闻逝川站在他旁边,两个人都赤着脚,就这么站在湿哒哒的沙子里,辽望天地。
闻逝川这几天精神都一般,脸上有些颓意,付行云知道是因为他烟瘾大,真人秀的镜头无处不在,他不好找机会抽烟。
他们上一次一起去海边,还是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付行云几乎都要忘记大海的样子了。
闻逝川百无聊赖地蹲下,手抓起一把湿漉漉的沙子,又摊开手,任由海浪将沙子带走。
俩人的目光对上,默契地眨了眨眼。
“我想上个洗手间。”付行云对工作人员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