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他娘的段孽缘啊……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能有人让我觉得堵得慌,那么除了墨渊不做第二人想。
虽然说东华也经常以堵人为乐,其中尤其以堵他家那只红狐狸为甚。但是归根究底,他总是知道自己在堵人的,并且他和凤九个愿打个愿挨,添堵也是种情趣;有次过分了把凤九气回娘家,据说他当天就施施然扛了根千年的灵木横在了狐狸洞的门口。凤九气急败坏地出了门问他想要做什么,答曰:“做房梁。”
凤九在狐狸洞里专门辟了个房间勒令东华进去闭关个月,因为他修为损失了许其实不应该乱动仙法;然后自得其乐的在狐狸洞外看话本子嗑瓜子顺带给东华那间原本只有房梁的屋子监工。于是个月后东华出关的时候别墅就在狐狸洞的对面落成,装修完全是照着凤九的意思。两个人完全就和商量好了般,根本看不出来是吵架的产物。何况今后凤九回娘家左不过就成了东华的度假之旅,害得许次我上九重天找他们两口子玩,小仙娥都只有怯怯地告诉我,帝君尾随着娘娘回青丘了。
但是我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或许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会觉得墨渊堵得慌,他们神族那种规行矩步的气质,于中庸道上可是尽得三昧。就比方说我第天想找他打架时他的那句话,换给任意个神族只怕是要谢天谢地,换给东华也就是个不疼不痒,但是着落在我身上时,我便觉着有些堵得慌。
再比如说,当年我们那档子破事。我睡了这么些年,功力未及恢复,以德报怨的没有杀上昆仑墟要他给我个解释也就罢了;我刚醒就搅了他难得的大婚,他怎么也不来找我的麻烦?这可真真是堵得慌。
我和墨渊,怎么看来都简直是八字不合,当年我究竟是如何和他拉扯上关系的,我也有些头疼。
我刚醒时奉行见我天天在章尾山百无聊赖,遂劝我说,祖宗,当年墨渊上神救过您命,然后战场上又箭补了回来,您再搅扰次他的大婚,我看该清算的也已经清算的差不,指不定上神就是这样才不来找您的呢?再说了,即使祖宗您觉得您亏屈了,您不是应该直接找上上神问个清楚的吗?
我看着奉行,觉得他着实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我正常情况下的作风隔着十九万年的鸿沟居然能被他掌握得如此深入而透彻,委实是十分的用心。
虽说我自忖着还是很正常,但是凭着我对墨渊十九万年前的了解,他现在不太正常。他这种不正常素来也只在我身上应验过,所以重霖不曾感同身受,也是非常可以理解的。
我们以前常常冷战,每次看似道歉的都是墨渊,但是首先服软的必须是我。我不知道十九万年是不是足以改变他对我的这个习惯,只是我变了,我不想再去追着他讨要个理由和个抱歉,那样很累。
我对奉行挥挥手说算了,其实我明明有太很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不像东华退隐太晨宫之后除了偶尔拯救下天地大劫就可以尽情享享清福,也不像折颜从来无心世事玩着玩着就玩断了袖子,不会像墨渊已经闲到需要传几个弟子来继承衣钵。魔族这些年的光景大不如前,与我当年不负责任的死了之其实有着莫大的关系。即使父神当年高瞻远瞩预言的天地间的秩序看来已经几乎完成,并且连东华都已经适应这样的秩序,我却不能坐视魔族这样心甘情愿的被神族同化了。
我醒过来的第二天就见了仲尹,这个当年自打化出人形之后便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的唤的孩子,除了为了所谓“保护我”所做的某些不过脑子的事情之外从来没有过什么铁血时刻的孩子,终究还是在庆姜和他的大哥死之后坐上了那个并不适合他的尊位。看着他身清隽白袍带着座下几个魔君来拜见我时,我是打心眼里怜悯他。仲尹这孩子尽管自小就听我的话,却也没有少挨我的拳头,何以今日还是这样副娘炮的性子,让我着实郁卒。
其实猜都猜得出来,若不是当年夺得天地共主尊位的东华不属于任何种族,且是父神母神教导之下深谙制衡之术的奇才,换了神族统天下,魔族连南荒这块贫瘠但好歹广阔的土地都占据不了。
庆姜当年为了巩固他自己的地位,不仅残害了我魔族少血性男儿,着实是把仲尹惯坏了。最终庆姜众叛亲离权柄尽失自焚而亡,只能说是报应不爽。
仲尹这些年推行的那些所谓方针,除了继续将我的凰令当作魔族至高无上的神谕之外,生生是将魔族当成了个如他般热爱和平清白无害的民族来教养;可是南荒并不是什么适合春耕秋收的地界,魔族众人不是省油的灯,他又不具有强有力的铁腕去强迫魔族众人服从他的意旨。于是现下各个魔君都独大方,如果我还想为魔族尽尽本分,收拾他们是当务之急。
于是我去太晨宫见过东华之后,便把自己封在墓室里闭关三月,恢复当年五成的功力。走出章尾山门的第件事,就是把那几个试图给我吃软钉子,委婉地告诉我凰令已经年未现世恐怕他们难以服从的魔君统统修理了番。
我说过魔族总是个崇尚武力的民族。旦我车轮战把他们全部打到无力还手,便都乖乖地从自己手下划出两万精兵交到了我的手下,连带着这些年欠下的岁贡。青之魔君燕池晤那个看起来颇娘娘腔的孩子交出兵符时笑嘻嘻地对我说,祖宗比东华那个他奶奶个熊的冰块脸可是爽快了,这才是上古尊者应当的气度啊!
我瞬间觉得这孩子很有前途,尽管他的老婆是那个无比符合神族审美的姬蘅。和我样看不开的熊孩子啊……
我命令奉行在辕门前对他们宣读我拟定的三项纪律八大注意:听祖宗的话,读祖宗的书,按祖宗的规矩办事;然后就留他在那里详细的解释祖宗究竟有哪些规矩(奉行:祖宗你最大的规矩不就是没有规矩吗救命……),然后仪态万方地踱回我的墓室,打算继续闭关把刚才被那几个魔君打出的内伤修复回来——毕竟睡了这么年,不像东华他们的累积的修为已经堪比父神母神;又刚刚苏醒没有完全恢复,下手太重倒把自己也震伤几分。
不过这几个魔君在这个年纪上的修为也算是可圈可点了。我正盘算着赤之魔君刚才那记云纵有当年我的几分丰神,却被双手飞快地拖进了我那具整块黑曜岩石打造的棺木里,再严严实实地压上棺材板设上三重禁制,以我现下的功力怎样也挣扎不出了。
手法之稳准狠,颇有当年父神把我关进璇玑阵的风范。
然后我听见墓室外狠狠的十八声天雷。即使在棺材里我也觉得自己被这天雷炸得头脑空。
素来夫子教习命理学时我都是在睡觉的。魔族的性命,向来自己的拳头比老天有权决定。
每次面临飞升大劫时我虽然自己能有感应,却仍旧是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只要保证自己身上的修为不受损,再暂时对南荒进行消息封闭,大不了雷劈劈闭关个三个月我就不信养不回来。可是上次渡这飞升魔尊的大劫时,我正在南荒准备着嫁给墨渊。不得已被庆姜知道了我当时的修为亏损,不然借他个胆子也不会试图在我的婚期里动手脚。
念之仁,死了竟然能影响如此深远,我还天生就是个翻手云覆手雨的料子。
刚才环在我腰上的那只手我太熟悉,那个短暂的近似于拥抱的力道,我也太熟悉。
墨渊。
很少有神魔羽化之后能再回来,扒拉着手指算算或许也就是我、东华、墨渊三个。或许他们羽化本身就是在代替天地渡劫,自然不需要像我般走这个天打雷劈的过场。可是早不来晚不来,在我刚打完这么架的时候来,我的劫数可真是贴心。
他总是这样,欠我些我自觉并不需要却又无以为报的恩惠。后来我在凤九的话本子上看到句话,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无以为报时我们般以身相许。”
我觉得这或许是个躲不过的魔咒。可是那又怎么样?
被封在漆黑的棺木里,忧心之下却无事可做。二十余万年前的记忆,幕幕川流入海,年岁大把记忆却只有不到半,其实是很可悲的件事。
比方说我的记忆就仍然停留在水沼泽里,那个时候在乎的和厌弃的,现在大半都已经不在,只有我还牢牢记得,如同出没有人愿意陪我演完的戏。
比方说你明明失去了和个人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机会,却还是能想起你第次在意他,不过是因为他的个眼神。
再怎么怀念,都是十九万年前的过去了。
第二章【汉广】
【文题释义】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诗经汉广》
其实原本想用《蒹葭》为题,但是仍然偏爱这首《汉广》。两首诗的意思其实差不,只是蒹葭隐隐绰绰的氛围有点不合衬罢了。
【正文】
我直觉得我和墨渊八字不合。当年父神让我与他同桌,也许只是不想自己独生的儿子每天花大把的时间周全自己的课业,所以让他来周全周全我。
比方说当年水沼泽的课堂上,睡觉的其实并不止我个。东华在我后面睡得是明目张胆,连把课本立起来挡挡的兴致都没有;不要提他那头从来不束每逢睡觉就变得乱糟糟的银发,铺得满肩满背满课桌,比我可是嚣张了不少。虽然我承认,东华即使不听课,成绩却仍然能和墨渊不分上下。
可是墨渊只管我。
开初他还试图在课堂上把我叫醒,可是后来发现连父神都对我的不求上进表示默许,他就默默的帮我又记了份笔记。
我这人最害怕欠人东西。
你看,比方说在南荒时,每次魔族动乱我想打群架,找东华帮忙除了食宿全包,战利品上他每次都会与我七三开。对,他七我三。他说既然我享受了打架的乐趣,就不能再享受太战利品的好处,不然有干天和,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下次未必会帮我打架。
于是他力战群魔,名利双收,而我的好处就少很。
和这样的人做哥们虽然会有些时时让人憋屈,但是也正因为他不会让我占便宜,我的良心就不会有什么自责;每每看到他重伤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愧怍之心,什么“是我连累了你”之类的台词是绝对不会有;成功的阻止了我在真正把他当作生死之交前对他有什么想入非非的可能。
所以我也不想欠墨渊东西,哪怕这东西是我可能在离开水沼泽之前都不会打开看眼的博物论笔记。
不需要的东西我为什么要欠他这个情?于是我难得好声气地和他解释,我觉得现在学的东西对我的未来并没有丝毫的用处,我来这里进学不过是无奈之下的选择;父神当时帮我择这理算斋,想必是觉得博物论的夫子讲课最是催眠,比较能提高我课堂上补眠的效率。
那天的日光甚是雍容,透过理算斋巨大的雕花窗户投了满满个书桌。除了懒洋洋如同没事人般的东华,满斋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我们这桌。
墨渊转过头皱眉看了我眼:“少绾,瑶光说你晚上从来都夜不归宿,都在做些什么?”
那是墨渊第次完整地叫我的名字。
其实我们的气氛不算是剑拔弩张,只不过水沼泽的舌头,向来控制在人数颇又颇为清闲的神族女仙们身上。我说过,神族向好管闲事,又自命可以教化苍生。于是那些女仙们,便味地拿了学中同窗的琐碎事体来当了私下的下酒菜。说实话,在我看来,拿了折颜同青丘白止与灵狐族的某个公主的情爱纠葛,又或是我和东华究竟是否有些暧昧来嚼了舌根,实则是很有损仙格的件事。
而她们思慕墨渊或者东华,自然认为我这个野丫头占了这二位身边的大好河山,简直是暴殄天物。
而神族又向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是见到看不过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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